第六十九章 今晚月色真美
燈如流水。
室內一片冷淡的光輝。
陳翡老說踹了他,不說習慣,周渡是沒什麽驚詫的,他還站在門口,還等著陳翡去洗澡,等著去洗倆人的衣服:“洗澡水放好了。”
“你不要泡澡?”
陳翡望向周渡,想過許多,倒沒想過如此平淡。他看看燈,又看看牆,只是覺得眼睛被晃的眩暈,腦仁像是被針扎似的痛。
他從沒想過有人能不放棄他,於是也就能冷靜地接受周渡的平淡。他也從沒埋怨任何人,畢竟挺多事他自己都覺得是他咎由自取。
是他該。
“行。”
就輕飄飄的一個字,周渡卻莫名感到興許耳熟,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麽耳熟,陳翡就走了過去,他發自內心地喜歡周渡,也就很感謝他能和他在一起,讓他過了這麽一段說得上快樂的日子。
“哥。”
周渡這下有點不樂意了,他掐了下陳翡的臉:“剛伺候完你你就翻臉是吧。”
明天去拿假條,走一下程序就好了。
不早了,他也實在是懶得動彈。
陳翡已經又臭下臉了,他不允許任何人掐他尊貴的臉,但沒等他翻臉,他手的玻璃杯就被人抽走了。
軍訓這事就沒人喜歡,大一新生狂喜。
陳翡墊腳,碰了下周渡的唇角,聲音蠻低:“謝謝。”
周渡從來不會因為陳翡提分跟他生氣:“怎麽了?”
陳翡心想他們這應該也算是和平分手,他抱著杯子抿了口:“不拿走你留著也沒什麽用。”
倆人到現在還處得挺和諧。
所以,他要怎麽才能想到,陳翡是真的想分。
吹風機還在嗡嗡響,氣氛卻忽然有些沉默,周渡看著陳翡的後腦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陳翡是剛好像不是說著玩。
中午陳翡蹭他,他的掌心至今還微微發麻。
他交代了下徐孟。
“……”陳翡,你有毛病吧?
他擦了下臉,見周渡還想再來,“停,別碰我。”
也不缺什麽,但都走要走了,總不至於再留到這兒。洗完澡容易渴,陳翡剛想起來去接水,就被人塞了個玻璃杯在手裡,隨即就是周渡絮叨的聲音。
是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陳翡打了個哈欠,先說起了別的:“我東西明天會都帶走。”
陳翡也挺乾脆:“沒。”他還挺正經,“純屬我個人問題。”
“常溫的。”
陳翡頓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他見過陳翡喜歡他的眼神,他的眼裡也就剩下了愛。
周渡彎著腰跟他說話:“我也得去洗澡了,你睡不睡?睡了我先抱你去臥室。”
“冰的老刺激胃。”
學校原先定的是9號軍訓,但天氣預報預警說要下特大暴雨,只能臨時調了下,先讓學生上兩天課。
周渡到這會兒還沒明白,開學是得住宿,但也不用都拿走:“你還缺什麽?”
不過就是推了兩天也遲早得開始,雲舟說院裡不好請假,院裡也確實不好請,每年想逃軍訓的人都不是個小數目,院裡早看透了學生們的小把戲,相當的鐵面無私。
“我沒惹到你吧。”
當然,好不好請假這事肯定還是得看誰請了,不過周渡現在處於離家出走的狀態,不太好出面。
周渡回神。
他還以為陳翡是說著玩的。
沾了潮意濕氣的吻,溫柔又甜蜜……周渡良久後還是沒忍住摸唇,又露出一個笑。陳翡說喜歡他,他耳朵就留存下了歡喜。
頭一次提分,不是說他窮,罵他瘸,說這是他的個人問題。別說,還真可愛,周渡把吹風機放一邊,親了下陳翡的臉,在陳翡挺懵的眼神裡:“行,你個人問題。”
但周渡也沒生氣。
周渡剛想跟陳翡提這事。
他衝陳翡招手:“過來。”
他去看周渡。
陳翡:“我們分了!”
徐孟也挺給力,院裡從審到批下來沒到十分鍾。
就像之前每一聲無關痛癢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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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翡洗完澡出來,周渡又已經拿著吹風機候著了,他就是喜歡陳翡,看見就想親想揉想貼,打心眼裡想伺候陳翡。
課程表都發下來了。
這都要走了,肯定不是鬧著玩。
周渡:“那我背你去?”
陳翡頓時有種重拳出擊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見周渡要來真的,他的眼皮都跳了下,特抗拒:“我自己會走。”
周渡聞言又笑了下,親了親陳翡的額頭:“真棒。”
“……”陳翡面無表情的擦了下額頭。
呸,煞筆。
周渡親完陳翡去洗澡。
陳翡自己坐了會兒,越坐越感覺憋屈,剛那點困意都被驅散了。他去找自己的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剛拉開衣櫃他就頓了下。
他一直覺得他跟周渡過的挺簡樸的,一點都不揮霍。周渡給備好他就穿了,都沒在意是不是新的。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有了一衣櫃的衣服。
周渡這審美基本已經定格了,一衣櫃的衣服大多都是白的,還都是簡單的T恤褲子,頂多有幾件運動衛衣,也還都是白的。
雖然都是T恤褲子什麽的,顏色也都差不多,但仔細看每件還是不一樣的。
帶暗紋的,有塗鴉的,帶抽繩的。
穿的時候大差不差,放一起看倒還挺明顯的。
陳翡看著這一衣櫃的衣服,逐漸陷入沉思……他一直以為他東西不多,一個行李箱都能拎走,這得塞倆行李箱吧?
他要怎麽帶學校?
一個人拎倆行李箱不好看吧。
他還只有一個行李箱。
沉思了兩分鍾,他隨便拿了幾件放進去。
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人就要及時地學會斷舍離。
陳翡塞完衣服就又拐進了琴房,筆記本已經帶走了,但電競椅還在,桌上還有幾把他新入的鍵盤、花大價錢買的耳機和收音設備。
他還看到了幾盆仙人掌刺球和他挺喜歡的陶瓷杯。
琴房還特意留了幾排架子,放的都是樂譜、磁帶和唱片。
有的是他買的,有的是周渡買的。
零零碎碎的東西堆滿了整個琴房,每走一步就能看見他還挺喜歡、想帶走的東西。
周渡不管幹什麽,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陳翡,他想去臥室看看陳翡睡沒睡、空調開的幾度、被子有沒有蓋好。
他就這樣,尤其是對陳翡,什麽雞零狗碎的事都要管,陳翡的微信步數多了幾步,他都要問問陳翡是幹嘛去了。
剛出浴室的周渡就看到陳翡拎著他的行李箱站琴房裡,打包東西想走。
來真的?
真想分?
他頭髮還滴著水,下顎線清晰,胸膛肌理分明:“陳翡。”
陳翡回頭,眼神又被燙了下,他低頭,稍稍回避了下:“嗯。”
都半夜了,周渡真想不明白他到底犯什麽事讓陳翡要連夜收拾行李:“為什麽要分?不能商量嗎?”
陳翡沒答,只是垂了下眼。
有時候,他也挺煩自己。
任性、自私,極端,像個自大狂,又像個可憐蟲。
不吭不聲就是要鬧,陳翡挺多時候也是油鹽不進,周渡的神情多少有點冷凝,覺得打兩下屁股就聽話了,但他目光剛劃過陳翡敞開的行李箱,就又覺得陳翡怪可憐的。
離家出走也不拿錢,就收拾了幾件衣服。
自己的老婆自己哄:“真分也不用你走吧?”
陳翡抬眼:“嗯?”
周渡走了進來,走到陳翡跟前:“今天不能商量那就明天再說,晚了,你先去睡。等你什麽時候想說,我們就再談這個事。”
“……”陳翡。
他又低頭,男生臉龐白皙,唇瓣紅潤,神情相當地柔軟,就是聲音好像要碎掉一樣,“沒什麽好說的,真是我的問題。”
“哥。”
“分了吧。”
“對咱倆都好。”
周渡沒見過陳翡這樣子,怎麽說呢,一看就讓人覺得難過……他不想再為難他,也不想強迫他,他就是想,抱抱他。
陳翡折騰、陳翡鬧事,他頭疼肝疼也就算了,他還會心疼。
真見鬼了。
陳翡好像生來就是他的軟肋。
就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
周渡沉默了好一會才扯唇笑了下:“走也不用你走,明天我收拾東西,我走。”
陳翡頓了下:“不用了。”
“你租的這兒,東西也都是你買的。”
“……分還是分乾淨吧。”
周渡看著陳翡,是真想抓陳翡起來打一頓,但陳翡眼睛一耷拉,他連重話都說不出來:“晚了,你去睡,我給你收拾。”
陳翡抿唇,沒說話。
周渡垂著手:“你想我打你屁股?”
客廳又靜了下。
陳翡還是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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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翡態度堅決,說分就分,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了。
周渡跟著一起起來,還去買了早餐。
陳翡想走,但還是被摁著吃完了一頓飯。
周渡說就算分了,也不至於連飯都不吃了。
陳翡吃完飯要走,周渡也跟著坐上了車,陳翡剛想說話,周渡說他有早八,也得一大早去學校。
陳翡頓時又靡了下來,但他分手的心還是挺堅決的,到了學校後就把周渡拉黑刪除一條龍,他就不信什麽分手之後還能做朋友的鬼話。
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掉一樣安靜。
天氣預報沒錯,9號凌晨就開始飆起了暴雨,下一會兒歇一會兒,操場上積的全是水,天一連陰了兩天,時不時地打雷帶閃電,空氣卻悶得像黏稠的漿糊,出去一趟就是大汗淋漓。
這鬼天氣沒人有興致亂跑,陳翡也是食堂教學樓宿舍三點一線,不是一個專業,課排不到一起,又不在一棟宿舍,就是一個學校,他這兩天還真沒碰到周渡。
整天黏一起,但真分了也不是不能過。
陳翡雖然多少消極了兩天,但10號晚上就覺得好多了,他吃過飯都有心思收拾東西了。
雲舟真是個交際花,下課就沒影,這會兒宿舍就陳翡一個人。
陳翡提的時候就感覺行李箱挺輕,打開一看裡面確實沒什麽東西,幾套衣服,兩雙鞋,還有那個他挺喜歡的陶瓷杯子。
還有一張銀行卡。
卡上貼著張便箋紙寫著密碼。
還有一行短詩。
——今晚月色真美。
陳翡神使鬼差的看了下便簽後面。
周渡的字跡一直鐵畫銀鉤。
——風也溫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