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你不要過來啊！

  評委、選手，觀眾在七點左右就已經各就位了，但晚會八點才開始。各校領導老師在評委席談笑風生，看似一片祥和，其實都話裡有話，明裡暗裡地嘲別的學校，捧自己的學生。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的，帶隊老師跟雞媽媽帶著小雞似帶著學生挨個拜訪起了評委席的大佬。

  還沒正式開場，屠白鴻就低調地坐在了角落裡，但這並不能阻擋其他人的熱情，套近乎的、單純崇拜的、想合影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吵作一團，熱鬧程度堪比菜市場。

  “屠先生，我是央樂崔秒。”

  “屠老師，我有幸參加過您的講座。”

  “雲鶴先生，您的……”

  放在其他比賽賽前這麽的跟老師寒暄，肯定會被人舉報的，但這次說是比賽，就是張思瑤弄來玩的，就是她弄的陣仗大了點而已。

  屠白鴻挨個點頭，正要作答之際，又被人問了個特別經典的問題。

  “屠老師您好，請問您最看好新生代樂手裡的誰？”

  王磊嘿嘿笑了下：“他說萬一上央視了呢。”

  年紀輕輕，前途無量。

  好的音樂是沒有國界的，是有耳朵就能聽出來的。

  直播間的彈幕彈得很快【我川省藝考生狀元，人超級優秀——】

  他怎麽問周渡周渡都不肯說他準備了什麽燈牌，也不肯放棄他甜蜜的獻花儀式。

  有關雲舟的詞條飆升，海音再次衝上了熱搜。

  直播間的彈幕又飛了下，站在屠白鴻旁邊倒茶的張思瑤臉都要氣歪了，她砰地放下茶盞，問王磊：“咱們學校的人呢？”

  張思瑤也是無語：“陳翡呢？”

  這次晚會的內核雖然是比賽，但還是以迎新晚會的方式舉辦的，台下是允許獻花尖叫甚至放禮炮的。

  評委席上那一排業內的前輩就已經夠有壓迫力了的，你那平常就不苟言笑的老師這時正更嚴肅地盯著你，好幾排機位對著台上直播。

  屠白鴻彎起白眉，笑而不語，卻是朝評委席看了眼，直播鏡頭順著他目光挪了下——檀紅桌面上放著鮮紅的座位牌，戚容。

  能考各大音樂學院選手顯然都挺厲害，尤其是這次來打交流賽的，鋼琴、小提琴、薩克斯……學民族樂的抱著琵琶上場了，弦聲一動再動，由低到高、漸急漸躁，直播間聽眾的聽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我河省藝考狀元啊啊啊啊，我當時和他在一個考場，人都快傻了。】

  年輕人就該有著蓬勃的野心。

  王磊：“雲舟換衣服去了。”

  大提琴可能沒幾個人聽得懂，但氣氛到了就會很有感覺。

  熱度越推越高，好幾個平台主動聯系海音要買轉播權，張思瑤要的就是熱度，一口氣全同意了，但隨著熱度越炒越大，她又隱隱的怕起了翻車。

  他起身後全場掌聲如潮，屠白鴻都微微矚目，他記得雲舟，雲舟跟著他的爸爸上門拜訪過他很多次，他抬頭，也跟著鼓了下掌。

  戚容當初沒選擇出國，就是要挑這一代大梁的意思，樂壇的老前輩都相當地喜歡她。

  別說尖叫了，手機都得調成靜音。

  張思瑤罵了聲廢物，又道：“陳翡雲舟呢？”

  台上的能說是這一年裡最優秀的藝考生了。

  可能每個人都有點講究的東西吧，陳翡死要臉，周渡就是想對著鏡頭宣告這是他老婆。

  張思瑤都挺為這個發小高興的，也覺得海音這次就要崛起了。

  雲舟準備良久，一上場就很有貴公子的風范，西裝襯衫黑領結，打理過的黑發發絲顯得很是精致，清俊的眉目疏離溫和。他只是對著鏡頭微微一笑，直播間的流量就直接飆升了起來。

  王磊滿頭大汗道：“校長不來，其他幾個學校的帶隊老師都是老資歷的教授……誰敢跟他們擠啊？咱們人擠不進來。”

  又不是真的來聽音樂會的，還都是年輕人，不可能搞得很死板。

  張思瑤突然就想起來了：“陳翡換衣服了沒？好歹是個比賽，他不會要穿……”

  當然，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除了學生實力差別過大，直播間大多數吃瓜群眾一般聽不出什麽好壞，但他們能看出人長得好不好看。

  其他學生都坐在後排，就戚容坐到了評委席。

  張思瑤：“又換？”

  【精英薈萃、博覽群峰。】

  說是迎新晚會，但比賽顯然已經正式了起來，對外的宣傳都是八大學校聯名舉辦。陳翡本來是要換衣服的，但顯然周渡就是來搞他的心態的。

  也不是雲舟自傲，他確實很有實力。

  來這兒的都不能說炫技了，都是來讓人自卑的。

  奢華的大廳低調恢宏，深沉複雜的感情如水般流淌而出，渾厚豐滿。

  一提陳翡王磊就想會想到另一個人，他苦兮兮的皺眉：“那誰知道啊，我又不敢問，應該跟周渡在一起吧。”

  仔細聽，用心聽，越聽越震撼，直播間幾乎炸裂的，飛著的評論都在說我泱泱大國就是牛皮。

  當然，就是規矩是允許的，也沒人真的獻花尖叫甚至放禮炮。

  誰知道陳翡一上台，究竟會有多少人跟他搶老婆。

  這一代的年輕人都很上進。

  雲舟已經上了，央音還有王牌在後面一點。

  這次再打輸了就真的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了，她緊張的神經都在抽搐，但還是拍著自己的臉勸誡自己，海音還有個人呢，雖然不太靠譜，但至少稍微靠點譜啊。

  沒看見他最近已經在努力了嗎？

  下台的雲舟來找張思瑤：“到哪了？”

  張思瑤知道雲舟把陳翡視為對手：“還有幾個人呢。”

  雲舟點頭。

  張思瑤忍不住問：“我不是讓你倆一個壓軸，一個最後嗎？為什麽要換？”

  雲舟其實有點看不起陳翡，之前總覺得陳翡壓他一頭是因為運氣，這次他堅信他能贏，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跟人換一下吧。

  挨打挨了幾次他確實是長記性了：“不想跟他碰上而已。”沒遇到陳翡，他也不知道什麽叫命運的壓製，他真的不爽極了這種感覺，“他呢？”

  張思瑤：“在跟周渡吵架。”

  雲舟：“……”

  有時候被這種人壓著還真的挺不爽的。

  時間越往前推，直播間的熱度就越高。

  張思瑤的擔心真的不無道理。

  雲舟是很強，但央音真的還是音校的老大。每個省都有每個省的狀元，但相思量是狀元裡最能打的，音樂世家出身，天資聰慧。

  純白禮服，黑藻長發，她一曲巴赫的《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把直播間的觀眾看得都眼花繚亂。

  那技巧高超到已經能用眼睛看見了。

  直播間不乏有懂王，就是不懂，看老師的評價也能看出來。

  彈幕飛得像雪花一樣。

  張思瑤自己就是學小提琴的，她的心真的沉了下……她還下意識又看戚容。

  戚容也恰好在看她，微微一笑。

  張思瑤：“……！”

  日！
  雲舟也皺了下眉，覺得自己有些危險，但也並不是很在乎，他和相思量並沒有很大的衝突，倒是陳翡，他倆都是學的大提琴，以後少不了被別人放在一起提。

  他其實並不擔心導師評分，他就是擔心網絡投票，用腳想想大部分觀眾老爺們都是看臉投票。

  事實證明雲舟是對的。

  鏡頭就只是給到陳翡的手。

  白皙的手指抓著散著漆光大提琴，緊繃的腕骨犀利又似乎白到透明。

  密密麻麻的彈幕已經覆蓋住了直播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臥槽臥槽臥槽——】

  【這是人的手？——啊！】

  主持人適當報幕：“現在上來的這位選手是我們的壓軸選手，陳翡。”

  當初陳翡和周渡剛在海音露面就點燃了現場，他們倆顏值在聚光下真的無可挑剔，就是進娛樂圈什麽都不會都能扶搖直上的臉。

  陳翡別的不怕就怕社死，誰懂啊，真的好丟人。

  尤其這次還是全平台的直播。

  表演的人一般都穿的正裝，陳翡也不例外，就是他跟周渡吵架吵到最後一秒，沒時間換全套衣服了。他就把T恤換了。白襯衫，黑褲，球鞋，當然，為表尊重，他還是打了個領帶。

  就是打著領帶跟沒打差不多，他看起來還是跟剛上完課來散步一樣，相當地閑散。

  但他好看，應該說是很好看，眉目昭彰鮮明，辨識度直接拉到滿，他壓著眼，不苟言笑的時候就真的還挺酷的。
    戚容在前排，也注意到了陳翡的手。

  拉大提琴也挑先天的條件的，陳翡的手符合拉大提琴符合到苛刻，手指修長，每個手指的關節微凸不內陷，張開幅度大。

  手指比例好，指腹不薄，天生有肉。

  肩寬、手臂長，尤其是腿也得長……不然架琴都架不住。

  他簡直完美。

  他好像天生就是吃口飯的。

  主持人：“他即將為我們帶來——《野蜂飛舞》。”

  直播間的觀眾可能不知道什麽叫野蜂飛舞，但陳翡好帥。

  戚容知道，她稍微松散的坐姿在陳翡持弓，剛碰到弦，第一個音飛出來的時候，就板正了起來。

  每個人握弓可能都有一些小毛病，很難糾正、刻在肌肉記憶裡的毛病，陳翡沒有，戚容曾經見過這類人，這類人就是天生敏銳，好像就不知道什麽是犯錯。

  有的小孩光握弓就要教個把月，每學一次新曲都要重新學，但他們不需要，他們就僅僅是看一眼就會了。

  他的姿勢很適合他，適合這《野蜂飛舞》。

  很完美。

  是的，戚容願意稱它為完美。

  彈幕剛起飛就被另一種震撼所替代——《野蜂飛舞》是一首很典型的半音階練習曲，用半音階接近自然聲的特點來模仿許多野蜂在飛舞中發出的嗡嗡聲。

  它不需要鋪墊，或者營造什麽氛圍，聲音剛傳遞出去就是很直白的衝擊。

  就能使人感到野蜂嗡鳴，飆風狂炫。

  這不需要聽眾有多高的鑒賞能力，有耳朵就能身臨其境地看到野蜂飛舞。

  彈幕。

  【媽媽，我第一次感覺我也高雅了起來——】

  【操操操，我竟然聽得懂。】

  【竟然真的可以聽到蜜蜂嗡動拐彎的聲音——我的天——】

  【我甚至感覺到它們在玩，好歡快！】

  【救命啊——】

  張思瑤撕下來一張紙，團成球，砸了下戚容。

  戚容回頭。

  張思瑤：“——嘻。”

  戚容：“……”

  她選擇無視張思瑤，正式鄭重地打量陳翡，現在她是評委，他是學生，但他們終將會在賽場見的。

  張思瑤實在興奮，她拉雲舟：“臥槽，咱們贏定了……你看。”

  雲舟的表情有些難看。

  還是那句，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陳翡很快，非常快，他的動作非常小，卻完全能達到非常完整清晰的顆粒性、無比流暢的跑動。

  清晰、流暢，精準、一秒要跳十幾個音階。

  堪稱大師的演奏，他還有著無與倫比的速度。

  他很快，非常的快，快到彈幕還在飄，飄著我能聽懂，陳翡就拉完鞠躬朝台下跳了。

  彈幕。

  【臥槽，完了——】

  【這才幾秒？】

  【太快了吧。】

  【但真的，他好牛逼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白光炸開一樣，彈幕直接爆了。

  一分鍾、就一分鍾，驚爆全場。

  他下去了，屠白鴻站起來了，他看著陳翡：“——孩子。”

  太快了，很快，又快又穩，完全不像他這個年紀的炫技曲。

  屠白鴻真的挺驚訝：“你怎麽做到的。”

  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那段大提琴是震撼人心的快的直播間的觀眾跟隨鏡頭看向陳翡，陳翡在朝周渡看。

  他要上來了！
  他真的要上來了！
  陳翡繃著臉：“——勤加練習。”

  確實要勤加練習，將近一個月他都在練這首曲子，一天拉個幾百遍，他的手都形成了肌肉記憶，他絕不會記錯，或者拉錯任何一個音階。

  感覺有不對的地方就對著視頻截圖，盡量看清大師們每一個動作。

  陳翡打量周渡動作的並不算隱秘，直播間的鏡頭很是利索的對準了周渡，周渡的審美是一如既往的直男，他抱著束代表愛的玫瑰，還舉著個特別閃閃發光的燈牌——陳翡，全世界最好的音樂家。

  陳翡瞄到攝像機在拍周渡的時候是崩潰的，那種崩潰都體現到了他臉上，剛還特酷的酷哥嗖一下拉下了眼，耳垂都紅了。

  勤加練習是一方面，這玩意真的是要命啊。

  你、不、要、過、來、啊！

  直播間。

  【操操操操操操——哈哈哈哈。】

  【孩子，你是怎麽做到的，勤加練習，劃掉——求生欲。】

  【我和我那缺德的兄弟。】

  【什麽兄弟，小道消息，他倆是一對。】

  觀看直播的人太多了，那條他倆是一對的彈幕很快就被淹沒在了哈哈哈的海洋裡，【真的好操啊，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酷哥的絕望。】。

  熱搜熱度最高的還是陳翡的臉，他實在好看。無數人反覆截頻，#白襯衫，我夢裡be過的初戀。#
  #孩子，你是怎麽做到的？#
  #勤加練習，劃掉，求生欲#
  #野蜂飛舞，一分鍾勁爆版#
  #陳翡，全世界最好的音樂家，玫瑰，玫瑰！#
  #論好兄弟的應援！#
  文老師在家跟林思凌一起吃晚飯。

  他們也在看海音的直播。

  鏡頭的陳翡拎著大提琴立在台階上，頭頂是和背後都是璀璨的星光，襯衫，黑褲，他的臉被光打的很透，頭髮亂亂的，睫毛漆黑，垂下的手指細直白皙。

  繼屠白鴻問他怎麽做到的後，全場的掌聲終於如潮水般湧了起來。

  或許他還不是最優秀的，但在他這個年紀，他應該就是最璀璨的，天賦和才華讓他熠熠發光。

  文老師望著屏幕，突然就很想知道陳翡為什麽開始刻苦了起來：“小凌。”

  林思凌還在看陳翡，他小時候很可愛的弟弟似乎長大了。

  文老師：“小凌？”

  林思凌回神：“嗯？”

  文老師給林思凌夾菜：“你上次找小翡有發現什麽嗎？”她笑起來很溫柔，“他好像好起來了。”

  林思凌垂眼，沒答，只是道：“他過年會回來的吧。”

  文老師又看屏幕，看著一只要展翅飛的雛鷹：“他長大了，不回來也沒關系。”

  林思凌頓了下：“……嗯。”

  直播還在繼續。

  屠白鴻很慈祥，他們這行還是很看老師的：“你的老師是？”

  陳翡也想起了遠在千裡之外的文老師：“北省洱市臨水路115號的劉文文文老師。”

  屠白鴻：“嗯？”

  陳翡：“文老師開了家很實惠的琴行，歡迎大家去光顧。”

  屠白鴻笑意加深，看透不說透：“你在？”

  陳翡對著鏡頭：“嗯。”

  “打廣告。”

  屠白鴻看著陳翡通紅的耳根，覺得這孩子應該也不是特別淡定，老了，就愛調戲下小孩子，他嚴肅起來：“不知道這是什麽場合嗎？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在這打廣告的。”

  既然已經社死了，那還怕什麽，陳翡朝下看了眼，淡定了起來：“是他。”

  “周渡。”

  “他讓我覺得這世上再也沒什麽可怕的東西了。”

  “我非常非常感謝他。”

  “感謝到也想給他一個認識大家的機會……麻煩攝像老師對著他的臉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