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直找你,到老,到死。
喝了點酒,腦袋有點暈,人有點犯懶……陳翡還本來就懶,他這會兒是連走路都不想走了,就膩在周渡懷裡,他頭髮毛毛的,但很順,還亮。
他在周渡懷裡滾了下,領口下歪亂,鎖骨是很細膩的白,興許是因為醉意,他眼尾被釀了一尾紅,唇瓣也是殷紅,淌著血般瑰豔的色澤。
他很漂亮,非常的漂亮,這會兒還像是被捏化了一樣,氣息又柔,呼吸或者眼神,就連胸膛隨著心肺的起伏、衛衣那輕顫的視感,都像是引導著人犯罪。
周渡望著他,細細地望著他,卻只是把手輕輕地落在陳翡的發梢,他的手很大,又穩,從手背到小臂刻滿了細細碎碎的疤,但讓他痛的始終不是這些疤,是疤痕下的那些詰問、責罵。
言語不帶刀刺,卻能深深扎在心臟裡。
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就是個扭曲的神經病。
不能做自己想做的,那是錯的。
不能說自己想說的,那也是錯的。
他小時候,每每展露下自我,迎來的就是劈頭蓋臉的責罵和鋪天蓋地的竹條,壓抑和疼痛伴隨著他整個童年,讓他清楚地知道。
狗子忘記她長大,去外地上大學了,老是趁她爸媽不注意就溜出去找她。
周渡的聲音很輕:“我也想去找你的。”
陳翡那時候無聊,就老是出學校去喂它。
“沒喝多少。”說著,陳翡捅了下周渡的腰,“你怎麽不回話?”
沒學生在,學校就顯得挺空。
眉眼鼻唇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數學、英語什麽的,上學的時候最不缺的就是考試了。
初二那年暑假,他和留校的老師一起住在了教師宿舍樓。
好在是找到了。
流浪狗還記得他,見到他就蹭,可能是兩天沒見,他沒嫌棄它髒了。
狗子都丟好多次了,以前有狗牌一般會有好心人聯系的,這次不知道怎麽狗牌也掉了,她從住的地方往這邊找,都找了半個月了。
大伯二伯家是可以去,但堂哥堂弟們應該不會太高興。
他喜歡的,想要的,都是錯的。
最多讓它舔舔手。
應該是被家養過,大黃很親人,見誰都搖尾巴,但學校保安還是把它趕了出去,畢竟是學校,收留一條流浪狗還是點安全隱患的。
周渡低了下頭:“我怕你不喜歡。”
流浪狗也不挑食,喂它吃的它就吃,它還喜歡撲人,看見人就往人身上蹭,就是陳翡嫌棄它髒,從不讓它往他身上蹭。
陳翡很不耐煩別人碰他腦袋,這是他這個年紀的人不可侵犯的尊嚴,但他這會兒好懶,周渡擼的他好舒服:“那你怎麽不去。”
聲音更大了,周渡的心臟都在嗡鳴,現實太過美妙,以至於讓他覺得只是做夢,他氣血翻湧,喉嚨發癢……他覺得陳翡是喝醉了。
他去省會考試考了兩天,回來那天天不好,趕著了毛毛雨,八月還又老是又悶又熱,但他還是拿了點吃的去找了流浪狗。
小姐姐以前在這住,也在這兒在上初中,狗子那時候老是來這兒接她……隨著她升學搬遷,狗子也慢慢老了,還病了。
那是個很年輕的小姐姐。
怎麽會有人想被糾纏到死,他挪開自己的唇:“你喝了多少?”
她拿著一遝尋狗啟事,抱著狗哭。
文老師家也可以,但他不好意思總麻煩文老師。
他丟了的話,應該沒人會一直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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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翡只是有些暈,稱不上醉,只是人比平常放縱了點,他貼著周渡唇,聲音細細的:“你能一直找我嗎?”
流浪狗跟陳翡貼完才埋頭吃東西,不過它才草草的吃了兩口,就豎起耳朵,汪汪叫著朝街尾狂奔。
他還拎著燒烤盒,胳膊卻圈住了周渡脖子,唇瓣那麽紅,眼睛還是乾淨的,青煙似的睫毛有些卷,他在周渡的視線裡,又輕吻了周渡的唇:“……沒有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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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其他學生不一樣,陳翡上學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周六周日和寒暑假,一放假學校宿舍就不留人,他就得考慮往哪裡去。
“……到死。”
也不知道那條大黃怎麽鑽進學校的,反正它是鑽進學校了。
狗子狂甩尾巴,舔著小姐姐的眼淚,嗚嗚咽咽地叫。
陳翡也不知道是該羨慕人,還是羨慕狗,可能是都羨慕吧。
可能是還小,陳翡那時候面子還薄,反正他都不是多想去,好在他成績還行……總歸學校是對他網開一面了。
“到老。”
應該沒人會一直找他,陳翡就想養條狗,或許養條狗,會有一隻狗一直找他,但他連自己都養不起,他抱著周渡,把自己身體的重量都朝他身上壓:“周渡,一直找我吧。”
那時候還是一幾年,街管還沒現在這麽嚴,路上總是時不時冒出一兩條流浪狗,流浪狗還多是大黃。
周渡的睫毛下垂,胸腔卻在震。
陳翡歪了下腦袋,他確實不怎麽能喝酒,腦袋一暈,人就不怎麽清醒,從心了好多,周渡那張臉就是很合他胃口。
他這樣就是有病,就得改。
沒人喜歡他這樣。
就這麽喂了半個月,陳翡偶爾也會記掛下這條狗吃沒吃飽,活沒活著,不過他暑假能留校也不就是就待在學校玩,他得去參加競賽。
周渡怕陳翡後悔,那時候他要怎麽辦:“說什麽?”
陳翡今晚開心:“一直找我啊。”
周渡實在抗拒不了這誘惑,他都要答應了。
陳翡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本來打算養條狗的,但我養不起。”
周渡感覺陳翡在看他。
陳翡也確實在看周渡,還邊看邊點頭:“嗯,平替。”
“……”周渡,他挺平靜的,“我就當你喝醉了。”
陳翡剛想說沒有,突然發現周渡壓下去的眉……周渡還是有點子凶的,他老實了下來,但也沒完全老實。
他又踢了下周渡:“哥。”
一喊哥絕沒好事,但周渡還是看向陳翡。
陳翡眨眼睛:“給我換鞋。”
只是換鞋嗎?周渡發現有點暈的陳翡還挺乖,他蹲下給陳翡換鞋。
周渡很高,就是蹲下來還是顯高……沒人要他,一直沒人要他,陳翡看著周渡的後腦杓,眼睛裡似乎有過什麽,應該是水光,但只是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給陳翡換好鞋,又順手把襪子洗出來,周渡吃起了陳翡帶回來的燒烤。
陳翡去洗漱,家裡一直是周渡收拾的,浴室也是,他用完毛巾就亂丟,拖鞋也是,但第二天總是會歸位。
跟周渡在一起,他是能感覺到被照顧的。
他隱約間,是能感覺到家的。
陳翡洗完澡又抓了下頭髮,出去的又跟炸毛狗一樣,今天他犯懶就把衣服先堆在了一起,鑽進臥室就往床上一趟。
周渡沒什麽用吹風機的習慣,男的用什麽吹風機,但他看到陳翡洗完澡就直直的往臥室走,還是覺得得用的。
拿了條毛巾,他擱外面敲門:“陳翡。”
就是困,沒到睡覺的那個點,陳翡還是睡不著,他在玩手機。
沒有什麽比潛水窺屏就快樂了,聽周渡敲門:“我渴了。”
洗完澡就容易渴。
周渡去接了杯水,進來就看到陳翡趴著窺屏,他還看到了陳翡還沒乾的頭髮:“再擦擦?”
陳翡坐起來,端著杯子喝了兩口後咬著杯子,他累:“不擦。”
周渡很上道:“我給你擦。”
這就沒問題了,陳翡靠著枕頭玩手機,讓周渡站著給他擦頭髮,他就挺喜歡別人伺候他,剛有點轉陰的心情就好了起來,但也沒好到哪去,他覺得差不多了就開始趕人:“我要睡了。”
周渡不想走,他一天沒見陳翡了,陳翡今晚還說了讓他很稀罕的話,他現在隻想揉揉陳翡的臉,親親陳翡的嘴:“我等你睡了再走。”
陳翡知道周渡想幹什麽,但他不說,他翻了個身:“那你等著吧。”
周渡還真就等著,他等著陳翡玩完手機,等著陳翡躺著不動,等著陳翡睡著……一直等到了後半夜,他還是不想走。
他想親一下陳翡,但他還是沒有親,他探出手,輕輕摸了下陳翡的腦袋,陳翡說醉話他不可以當真。
陳翡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變態。
他不想被陳翡討厭、更不想陳翡也怕他。
但他還是好喜歡陳翡說的話,喜歡到有點沒辦法,周渡的手往下挪了點,滑到了陳翡的臉上:“可以。”
“一直找你,到老,到死。”
他說著還笑了下,“……平替也可以。”
周渡凌晨三點多走的,他走後,被子稍微顫了下,似乎是有人在抖,用盡全身力氣才沒出聲。
人醒了,酒也醒了。
dad的!
喝酒誤事。
陳翡崩潰到咬枕頭,救——知道喝酒容易飄,沒人跟他說是這麽個飄法啊,什麽話都敢往外倒。
周渡竟然還沒嘲笑他。
沒人覺得找到老找到死這種話很幼稚很煞筆嗎?
周渡不回他,他還委屈,回了又能怎麽樣,頂多五歲小孩能信吧!八歲最多了!
——天啊!
陳翡抱著被子咬,尬到頭皮發麻的時候,臉也是滾燙滾燙的。
不過,好像,嗯。
還不錯?.
陳翡難得起來了個大早,跟周渡一起吃早餐。
周渡覺得陳翡一直在看他,但每當他看過去的時候,陳翡又會迅速回避,假裝吃飯:“怎麽了?”
陳翡是定了個鬧鍾爬起來的,不然他能睡到下午,倆人各有各的忙,早上不見,一般就得到晚上了。
周渡昨晚不是很想親他,他尋思給周渡一個機會,但周渡一直不主動:“沒事。”
他總不能說你為什麽不親我。
昨晚是他喝了點,不然他也不好意思親。
他這麽好看,肯讓周渡親,周渡就應該燒香拜佛了,難道還要他主動嗎?
周渡是想親,但陳翡這兩天乖得不行,他對陳翡就是個憐愛的大狀態,有賊心沒賊膽,他看著陳翡,依依不舍:“那我走了。”
“!”
他都爬起來了!
六點半的鬧鍾!鬼知道周渡上個破班起這麽早幹什麽,趕著去當牛做馬嗎?陳翡騰一下把筷子磕到了碗上,發出了非常清脆的一聲:“你不想對我做點什麽嗎?”
周渡眼神稍微有了點變化,他靠近陳翡,陳翡坐著,明明也不是頭一遭,但他就是緊張……還好心跳限速。
周渡居高臨下道:“想。”
陳翡終於知道韓劇裡男女主接吻為什麽閉眼了,氣氛到了還好,不然睜著眼硬親還挺尬的,但都到這個要緊關頭了,閉眼好像也挺尬的。
他僵在原地。
周渡確實想親陳翡,他俯身,呼吸滾燙:“可以嗎?”
陳翡:“嗯。”
周渡伸手撐在了背椅上,親了下陳翡的眼皮,他覺得昨晚陳翡真的好乖:“乖乖,我昨晚好想親你。”
“……然後跟你說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