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尾聲四
蕭不容的傷勢逐漸轉好,再沒有嗅到過那甜膩的蒼蘭香。
虞昭一次都沒有來過驛館,他也因為傷勢的原因,一直無法去見她。
這段時間裡,唯一陪在他身邊的只有小女兒。
蕭素素在楚煦的建議下,始終對那日的衝突緘默不言,來的時候就與他說些天南海北的事情,但她如今身在北境,話裡話外自然是離不開北境的一切事宜。
於是,蕭不容從她口中了解到了北境的所有情況。
比如穆雲間的學塾終於落定,一乾乞兒都有了好去處。
比如穆雲間協同穆澈,將北境的商業重新整頓了一番,順便把所有沿街乞討的難民都收攏了起來,根據年齡資質等分別安排了工作。
如今明都已經看不任何衣衫襤褸,倚在街口的牆上,神情麻木的乞丐。
因為天氣逐漸轉涼,乞丐們有了去處,無需擔憂冬日之後凍死在街頭,一乾商戶也是稍微放下了心中的膈應,畢竟誰也不想哪天打開門看到死人。
蕭不容咳了兩聲,在她對面坐下。
“我在想,他倒是真給天外人長臉。”
虞昭的神情之間沒有反感,沒有排斥,甚至依舊看上去溫柔可親,只是眼中早已沒有了看丈夫的溫度。
蕭素素一口答應了下來。
“若他是女子,你只怕夢裡都是他了。”
“我……”蕭不容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喉頭又哽了一下,他緩了緩,才道:“這段時間以來,我已明白穆雲間的為人,既然欽兒當真喜歡他,我便不會再拆散他們。”
蕭不容看向她,蕭素素義憤填膺地攥著拳頭:“我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麽不乾脆直接讓那些家夥丟進大牢,居然只是打了幾下板子就放了回去,父皇經常說拐賣案件多麽喪心病狂,受害者會被毀掉一生,嫂嫂也是天外來的,他為什麽不乾脆借兄長的手柄那些人殺了?”
蕭欽時趁機以強硬的態度介入了這件事,並通過官府查證了人牙子販賣的那些奴隸的底細。
只能交給下一代的教育。
蕭素素笑了一下,似乎與有榮焉:“父皇也很厲害,讓我們見到那麽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
穆雲間一方面是在告訴蕭欽時凡事不可過分極端,另一方面,因為這個時代人牙子是一個行當,買賣奴隸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若他行事過激,可能會引起強烈逆反。
“然後呢。”
他的妻子是這樣,兒子是這樣,就連女兒也是這樣。
這段時間以來,楚煦反覆交代他,過來陪父皇的時候不要露出任何與他敵對、認為他是錯誤的行為或者語言,蕭素素一直不敢談論母后,本來她連兄長和嫂嫂都不敢提,某日說漏嘴之後,才發現父皇並沒有其他過激的反應。
有那麽一段時間裡,夫妻倆都沒有開口。
他清楚了自己身邊所有人都不過是綠葉,皆是為了襯托他這一朵紅花,他人生所有的經歷都是為了讓讀者更好更快的代入,也是為了讓他們得到打擊般的爽感——
他已經明白自己是點家男頻文的主角,這種網文,他少年時期也並非沒有看過。
蕭素素還談到穆雲間與蕭欽時一起打配合,通過正規渠道把那些人安排到了當地官員的家裡去做工,因為這些人的加入,人牙子那邊的奴隸逐漸無人問津,聯合起來鬧了一場。
“我去見她。”蕭不容道:“你幫我傳個話,看她何時有時間。”
若要從源頭上解決,還是得讓所有人從思想上明白販賣人口的壞處,但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感同身受,這將是一個極為緩慢的過程。
虞昭微笑著舉杯,蕭不容的嘴角無聲地沉了下去,他微微屏息,道:“若我當日沒有答應將他放在太子府,也不至於到如今這種地步。”
“是。”虞昭道:“你應該會在發現他是男人之後,直接把人弄死,讓他曝屍荒野。但你為何要答應他的請求呢?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長得漂亮。”
第二日,蕭不容乘車進宮,來到了虞昭的寢殿。
蕭素素不明白,蕭不容卻清楚。
“父皇。”他一直沉默不語,蕭素素顯得有些擔憂:“您在想什麽。”
如今父皇主動要求要見母后,蕭素素內心止不住一陣驚喜。
“那請陛下坦明來意。”
蕭素素對穆雲間讚許有加,蕭不容靜靜聽著,始終都沒有接話。
最終還是虞昭給他倒了杯茶,道:“雲間晾的桂花,嘗嘗看。”
蕭不容呼吸轉為沉重,肺部再次抽痛了起來,他定定望了虞昭幾息,強行壓下心中的怒意,放輕聲音,道:“我不是來與你爭吵的。”
蕭不容扯了扯唇。
“好啊!”蕭素素急忙道:“父皇想見母后麽?我可以請她過來!”
而他創辦的學塾,必定會引進他自己的思想,這將可能在未來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他身邊那麽多那麽多的紅顏知己,都只是作者強行按頭才會留在他身邊。
提到這件事,蕭素素氣的一拍桌子:“父皇,你知道嗎,那些人很多都是良家的孩子,甚至還有一個姑娘是其他鎮子裡員外家的女兒!這不就是父皇以前說的拐賣人口嗎?!”
“你母后……”他開口,道:“最近好麽?”
“當日你說的都對……欽兒固然偏執,可卻畢竟是我的孩子,我沒有考慮幫他善後之事,便直言要廢掉太子,此事……”他語氣艱難:“是我之過。”
她心中父親和母親始終是一家人,是擁有緊密聯系的存在,這樣的關系,只要兩個人願意溝通,就一定能夠消弭誤會。
蕭不容從不可置信,到無法忍受,再到如今不得不接受這件事,心中又絲絲縷縷地溢出苦楚。
提到穆雲間的名字,蕭不容就意味不明地笑了:“如今怎麽哪兒哪兒都有他。”
穆雲間沒有引進任何現代的科技,但他卻在逐漸將現代人的素質潛移默化地移入北境,他在此處實驗、試探,歸根結底,是為了給這個亂世打下和平穩定的基礎。
“然後?”
“此前……那些女子……”做了那麽多年的大男主,要在妻子面前坦白自己的過錯,他的臉色非常難看:“那些女子……也都是我的錯,我來自一個開明的時代……不該將一夫一妻製拋棄……我……”
短短幾句話,他的手指無聲緊握成拳:“我理應,對你忠誠……理應,好好待你。”
虞昭望著他發紅的眼睛,還有神情之間隱隱的屈辱,輕輕抿了抿唇。
“阿容。”她開口,嗓音溫和:“雲間說了,你也是被操控的,所以,那些事情,並不能怪你。”
蕭不容陡然像是被人言中了心事,雙目當即泛起淚痕。
他看向虞昭,委屈在胸腔之中翻湧,嗓音微啞:“姐姐……”
他確實覺得憤怒。
為什麽,為什麽他已經活了大半生,已經四十不惑的年紀,才有人來告訴他,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書。
他是這本書裡的天選之子。
若當真能這樣一直下去也便罷了,可偏偏又來了一個穆雲間,把所有的一切都搞的亂七八糟,他就像是走著走著,忽然之間天崩地裂,整個人墜入了無盡的深淵,所擁有的一切都被收走。
這是他的錯麽?
因為他是被設置的天選之子,因為那些都是旁人附加給他的,他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吃盡了所有的紅利……便活該被所有人背叛嗎?
“如果,如果我有選擇……”他哽咽道:“我不會那樣對你,姐姐……對不起,我回去,便遣散后宮,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我們還像以前那樣……”
虞昭眼神同情:“從雲間那裡得知這個世界的秘密之後,我就已經不再怪你當年做的那些事情了,阿容,你只是一個工具,我也只是一個工具,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自我意識,只是世界之外著作者的提線木偶……雲間的加入,才讓我們得以解脫,離開命定的路線,選擇自己的人生。”
“可是阿容,我們的底色已經定下了,這不是任何人能夠輕易改變的,我擁有那二十年裡所有的記憶……我現在只要想起來,就覺得心中發寒,多可怕啊,我們看上去那麽恩愛,你看上去也那麽瀟灑,可事實上……我們的思想和軀殼都在旁人的操縱之下……”
“我愛你不是假的……”蕭不容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也清楚我們的底色已經定下,但我這段時間,反覆想了很久,姐姐,我想與你重歸於好……日後你說什麽我便聽什麽,我只是想帶孩子們,還有你一起回西京,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在一起,好不好?”
他近乎懇求地望向虞昭:“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虞昭眼眸也有些溼潤,她低聲道:“你想了那麽久,還是不明白我為何會與你分開……”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當年的我,但那不是真正的我,姐姐,我那日,確實有恐嚇他們的意思,但我不可能對他們下手……欽兒是我的兒子,穆雲間是他所愛之人,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傷害他們?”
“我是在第一次見到見到雲間的時候,便發覺了自己的問題。”
到底還是聊到了這個地步。
這一次,蕭不容的神情不再只是被強行背鍋的屈辱,而是當真慌亂了起來:“我知道,我應該與你一起,一起覺醒……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在發覺問題之後,還用狂妄與跋扈掩飾一切……但你說了,我們的底色就是那樣……我,我固然覺得疑惑,但我怎麽可能想到是世界出了問題……”
“你想不到,所以,你繼續與那些女子廝混。”虞昭的笑容有些慘淡,眸中泛起瑩瑩微光:“你察覺了我對你的針鋒相對,卻隻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得知你本該在那個時候覺醒之後,我就明白,你本性就是如此,你如今的卑微,懇求,不過是因為你真正開始失去了,如果將我們繼續放在同樣的場景之中,你依舊還是會這樣做。”
“我不會!”蕭不容重重咳了兩聲,臉色有些發白的去握她的手,可憐兮兮地道:“你說的對,我當年沒有第一時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我現在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你隨我回西京吧,帶著孩子們,還有,還有雲間一起……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我以後,一定聽你的,我都聽你的!不要讓我自己回西京……我不能……”
“人皆是自私的,阿容,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你當年佔盡先機,將我逼得走投無路,我能理解。無論你如何覺醒,你在天外得到的那些教育如何讓你克己複禮,但你本性依舊是個男人。所以你即便發現了不對,你也並不想改變,你沉迷於那些溫香軟玉,滔天權貴,你任由所有人都依舊如以前一樣,把你奉為神明。”
蕭不容嘴唇發抖。
“如果你是我,你還會將自己重新放回那個深宮大院麽?”虞昭搖頭:“我不會。我再也不會回去,阿容,你我之間出現問題是在那幾年裡,發現問題也該是那幾年裡,唯一能夠挽留的時間,也只有那幾年。”
“如今是不可能了。”她望著蕭不容,回憶那二十年裡,被操縱的兩人,那一段沒有思想的恩愛時光,固然再不願意承認,那也依舊是她遠去的青春,和親身經歷的人生。
虞昭也微微哽咽起來:“我們在一起二十多年,我怨了你三年,到如今,我佔了先機,可以帶著欽兒光明正大的留在北境,與你兩不相見,我怎麽可能回去,怎麽可能去繼續做你那個溫柔純良的皇后……”
她把手抽了回來,清晰而堅定地道:“我永遠都不會再回西京,永遠,都不會再做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皇后,我也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到任何人手裡,從此之後,我是虞昭,你是蕭不容。”
“在天下人眼中,我們只是被迫分開,蕭不容,你的顏面絲毫無損……就此放我自由吧。”
她從桌前立起,旋身背對著他,嗓音輕柔,神色薄涼:“離開吧,阿容。”
蕭不容望著她筆直的脊背,發上步搖無聲微蕩。
他緩緩撐住桌案,徐徐起身。
虞昭的話說的已經足夠清楚。
他自私過,並用人生的底色來為自己的自私開脫,那虞昭自私,又有什麽不對……
更何況,她一如既往,把事情做的那樣完美無缺。她重新給他搭了一個戲台,給他留下了所有的體面,他只要一如既往,站上去繼續扮演往日那個冷酷高傲的帝王。
蕭不容按住胸口,將喉間鮮血吞下。
徒勞地道:“當真,再也不回去?”
“再也不回。”
穆雲間前來向虞昭匯報學塾事宜的時候,正好見到蕭不容緩緩從隆文殿出來。
他當即躲到了宮牆拐角。
蕭不容身邊跟著尹迎風,他似乎想要扶他,但是被他拒絕了。
他的身影一改第一次遇到之時的高大從容,變得微微佝僂,時不時會扯著肺腑咳嗽幾句,顯然傷勢未愈。
他神情頹喪,忽然在路上深深地彎下腰去,咳得撕心裂肺,鮮血濺上衣擺。
又嗬嗬地喘熄著,再次推開了尹迎風的手臂。
他緩緩地朝宮門走去,穆雲間望著他的側臉,發覺他臉龐不知何時長出了深深的溝壑,鬢角也隱隱有些發白。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得而複失。
他神色悲憫的望著蕭不容的身影。
他一開始立的太高,如今猝然重重摔下,各項情緒又都被虞昭無死角地壓製了下去。
無法生恨,無法舒心,想要靠近的人,又都在遠離著他……
不知心中該是何等絕望。
就在這時,蕭不容忽然停下了腳步。
然後轉臉朝他看了過來。
他那一向灼灼的目不知何時變得渾濁起來,定定望了穆雲間一陣,他招了招手。
固然穆雲間不喜歡他,但蕭不容也是他親眼看著成長起來的主角,如今因為他的存在而變成了這樣,穆雲間頓了頓,終究是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尹迎風站在一旁,神色擔憂。
蕭不容緩緩站直了身體,輕輕的呼吸帶動著肺腑,扯出重重的聲音。
他用帝王的姿態望著穆雲間,緩緩道:“欽兒來見我,是你的主意吧。”
穆雲間一僵,當即跪了下去,道:“他,他也是真的擔心陛下。”
“朕知道。”蕭不容道:“若沒有你的授意,他便是再擔心父皇,也不會過來的。”
蕭欽時就是那樣的人,他認定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極致。
說要保護穆雲間,也一定會保護到底,就算心中依舊掛念蕭不容,也必然會堅定地與穆雲間統一戰線。
穆雲間清楚他的左右為難,所以故意找了個理由,讓他去探望蕭不容,他心中清楚,若不讓他過去,他那幾日都難以安眠。
“你很了解他。”蕭不容凝望著他的發頂,道:“這世上,除了朕和皇后,你應當是最懂他的人了。”
“陛下……”穆雲間朝他叩首,道:“太子殿下是真的擔心你。”
蕭不容怎會不知。
就是因為他清楚,兒子對他的擔憂是真的,女兒對他的敬愛也是真的,他才會如此施展不開。
他無法發怒,無法責怪,無法紓解,無法向任何人訴說他心中的苦痛……
他所有外向的情緒,內向的情緒,都如雙刃劍一般,狠狠刺中了自己。
所有人都在尋求一個平衡,想要找到一個體面,妄圖維持住如今岌岌可危的家庭關系。
只有他蕭不容,曾經被作者眷顧的天驕……可笑的天驕。
高台垮塌,所有遠遠觀望的人都提前覺知,得以遠遠的躲開,只有他,只有他蕭不容,依舊毫無所知的站在高台之上,無知地張著雙臂,享受著作者的恩賜。
如今,他被這恩賜反噬,被坍塌的高台掩埋。
徒勞地想要掙扎,但那些曾經被他踩在腳下的配角,無一願意拯救他。
他努力自救,卻使不上半分力氣。
他的存在給所有人帶來了痛苦,也許,就此被掩埋在地下,是最好的選擇。
他看著面前這個將他生活粉碎的罪魁禍首,道:“你當真,也喜歡欽兒。”
“是。”
“你知道他的殘忍,知道他的暴戾,知道他的惡毒?”
“知道。”
“蕭欽時,是一枚不定時的炸·彈。”
“我知道。”
“你喜歡他什麽?”
“我喜歡他殘忍下的天真,喜歡他暴戾下的柔軟。”穆雲間直起腰來,認真道:“也喜歡他瘋癲惡毒的表象之下,對待感情的至真至純。”
至真至純……
蕭不容似有觸動,道:“他是個好孩子。”
“我知道。”
“好好待他。”
蕭不容從他身側走了過去,沾血的寬袍擦過他的身側,穆雲間垂眸,安靜地跪著。
又聞他開口:“朕在西京等他。”
車軲轆的聲音遠去,穆雲間緩緩撐起了身體,回身望向空蕩蕩的宮門。
這日之後,蕭不容離開了北境。
楚陽動身回了西京,虞昭沒有再阻攔,也放了楚煦回去。
蕭素素估計是放不下蕭不容的身體,到底還是準備前往西京,但她說明很快就會回來。
虞昭聽罷只是笑了笑:“他是你的父皇,你關心他並不會惹我不高興,去吧。”
蕭素素從背叛母后的自責中松了口氣,重重與她擁抱了一下。
太子府裡的桂花連著樹葉都一起落光了,隨著天氣越來越涼,府中其他樹的葉子也都在變黃脫落。
穆雲間將蕭不容的話轉告給了蕭欽時,“你父皇說,他會在西京等你,等你成為儲君,去西京繼位。”
或許是因為蕭不容的期許,這段時間以來,蕭欽時非常的用功,至少穆雲間每次看到他的時候,對方都在認認真真坐在書桌前,不是在讀孔夫子,就是在批奏折。
知道他正在緩緩學習做個正常的儲君,穆雲間隱約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
為了獎勵他,穆雲間每日都會親手煮一些吃食,再親自給他送去書房。
這日,他煮了一碗圓子,徐徐往書房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裘元在隨蕭不容離開的時候,履行承諾送了他一件見面禮。
上面記載的是他自創的輕功。
穆雲間體力一般,這個年紀想從基本功練起來也有些難度,這腳下的功夫,倒是勉強可以學學。
不過這輕功也只是讓他比往日跑的快一些,或者行動輕巧一點,並不能讓他飛簷走壁。
穆雲間剛開始收到的時候有多激動,練了段時間下來就有多失望。
雖然不能像蕭欽時那樣提氣一躍幾丈,但穆雲間還是逐漸找到了自己的節奏,比如,他如今正在嘗試如何悄無聲息地靠近蕭欽時,而不被他發現。
快到窗前時,穆雲間刻意放輕了腳步,還特別用上了鞏紫衣教給他的吐息之法。
飽含期待地從半掩的窗扇間探頭,臉色就倏地一變。
這個日日在他面前裝成好好學生的家夥,此刻正抱著他昨日換下來的衣服,把臉埋在上面左右滾動,神情有種夢幻般的癡迷。
看上去十分變態。
穆雲間把頭縮回去,裡面的蕭欽時忽有所感,伸手柄衣服塞進了桌子底下,重新拿起了朱筆,認認真真面對著桌上的折子。
穆雲間表情扭曲了一陣,在發火與隱忍之間深吸了幾口氣,咬著牙走向門口。
小變態的性子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改的,要慢慢來。
慢、慢、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