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大結局[下]燕爾
  就這樣， 黎幼薇被陸笙笙拉到了床榻上，陸笙笙長袖一揮，紅色幔帳紛紛落下， 黎幼薇內心的警報線路瞬間拉起。

  紫檀熏香彌漫繚繞，給整個大殿平添一絲曖.昧的氣息。

  大事不好。

  黎幼薇有些心虛地說道：“進展這麽快， 是不是有些問題……”

  “有錯麽？”

  陸笙笙跪在黎幼薇身旁的軟榻上， 一手執起她的手， 放在自己的心口處，眼尾的那抹紅逐漸在熏香的襯托下顯得嫵.媚妖冶起來。

  陸笙笙莞爾道：“既然有錯， 那我們就將錯就錯好了。”

  正說著，黎幼薇忽然反扣著陸笙笙的手，著實出乎陸笙笙的意料。

  黎幼薇扣著她的左手， 反壓其上， 一手撐在她的面頰之側，離她只有咫尺之遙：
  “城主盛情邀請，著實是卻之不恭。”

  她含下一口棠花酒， 唇片掛著剔透的酒珠， 她輕輕松開緊扣五指的手，撫過陸笙笙細膩光滑的臉龐。

  一道刺目的光照進了黎幼薇的眼中。

  黎幼薇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今天也要去見那些魔族的大臣嗎？”

  “去監工。”

  她總不會讓黎幼薇患得患失的，總會將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她看。

  “怎麽起來這麽早啊。”

  黎幼薇依舊依戀著被褥，實在是不想起床，於是她把被褥團成一個蟲狀，把自己裹在裡面。

  老悶在屋裡也不好，還不如去看看大好河山。

  “不敢不敢，”那魔族首領頓時嚇得退居一步，點頭哈腰地說道，“都按照教主大人安排的形成做呢。”

  黎幼薇不禁感歎起來，陸笙笙到底是怎麽短時間就能把當年凶神惡煞的惡鬼調/教成如此愛民如子的良官的。

  翌日。

  陸笙笙微微偏過頭，目光中再次透露出溫情，話語間充滿耐心：

  “當然，夫人讓我去呢，”黎幼薇走到陸笙笙身邊，隨隨便便披上了一件外氅。

  她收了天魔谷後，都還沒有具體分工各個職位，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全權監督。故此，她要對下屬得有一個良好的表情管理。

  紅紗吹拂，軟煙蔓延。鶯鶯細語， 繚繞長夜， 如此良夜，春宵一度。

  那魔教首領正說著，一邊諂媚，一邊把進度圖遞給陸笙笙，陸笙笙像模像樣地點撥了幾句，那位魔教首領頓時福至心靈。

  哦，日上三竿了哈。

  說實話，黎幼薇看到這一幕，竟再也與當時林疏雪當教主時魔界的場景聯系不到一起。

  看到那些魔教首領和兵卒兢兢業業的乾活時，黎幼薇咳嗽兩聲，湊到陸笙笙面前：
  “教主大人深藏不露啊。”

  不過，最近魔族的大臣的活也沒有輕松多少，在陸笙笙的安排下，那些以往只會放火、殺人越貨的魔侍，被迫做起了興修水利的工作。

  “你想去嗎？若是太累，便多睡一會。”

  在她指尖觸及那柔滑如緞帶般的耳側時， 陸笙笙的眉睫忍不住輕顫一下。

  泰定河前，魔族的小孩子們正在追逐嬉戲，河上的兵卒正在極力修建大橋，總督也正指揮著搬運器材。

  “不見。”陸笙笙將最後一枚扣子扣嚴，語氣冷的不像話。

  陸笙笙眼角微挑， 眸子裡閃過一絲危險的神色，她單手扣住黎幼薇的五指， 嘴角勾勒出噬人心魂的笑容：

  黎幼薇不僅發問：
  自己昨天晚上咬得有這麽厲害嗎……

  怎麽醒的這般早，昨天不是明明她在自己之下嗎？
  若是外人見了，或許還以為是高冷而不容侵犯，但是黎幼薇從她的脖頸上看到了三兩紅色的、淺淺的牙印。

  哦。明白了。黎幼薇想。

  陸笙笙站在銅鏡前，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更為冰冷，又用同樣寒涼的語氣說道：

  黎幼薇不擔心了。

  確實不能被外人看見。

  黎幼薇有些恍惚，畢竟昨晚的溫存還停留在身邊，今天就又對自己冷冰冰的了，就好像昨晚剛說好海誓山盟，今天就化為虛幻了。

  “不行？難不成昨天偷懶了？”陸笙笙的目光透露著一絲狐疑。

  畢竟在他人看來，如若不能遵守陸笙笙界定的條規，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不知道是不是系統讓陸笙笙的人設不能崩。

  黎幼薇的臉龐微微泛紅。

  “喲，教主大人和城主大人都來了啊。教主大人太敬業了，昨天新婚，今天就來監工啊。”

  陸笙笙沒有回答，只是長長舒了口氣，默默掀開大殿的窗簾。

  黎幼薇醒來時，陸笙笙已經穿戴好了衣裳，系好了衣領上的扣子，她今日身穿著一襲高領長袍。

  “那不如……我們試一試呢。”

  這好像和人間也沒有什麽兩樣。

  如若黎幼薇與她共處是如同飲鴆止渴， 那她願意常住金甌，沉溺於甜膩的鴆毒之中。

  身形微微發福的魔族將領見到陸笙笙趕來，趕緊賠著笑臉說道：

  陸笙笙看出了黎幼薇心中的疑惑，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很簡單，系統教我的。”

  她的指尖撫摸過戒指，一個懸浮屏出現在兩人面前，正十分敬業的放映著陸笙笙的台詞。

  自從之前陸笙笙親自把這玉扳指摔碎後，這玉扳指就一直沒有不聽話過。

  黎幼薇感慨起來。

  “對了。”黎幼薇從背後拿出一罐蜜餞，遞給了陸笙笙。

  就在這時，陸笙笙注意到了她手腕間的紅繩，目光在手腕間停滯了一瞬，忽然露出一絲幾不可查地笑意，說道：

  “原來這東西還留著。”

  果然和原著中說的一樣，陸笙笙的笑容讓人過目不忘。黎幼薇的唇角也微微上揚。

  還是當時黎幼薇在清風派生死未卜的時候，陸笙笙為了祈福給她編的。她還以為過了一百年，早就忘了。

  可是她怎麽會忘呢。

  黎幼薇自醒來時便知道紅繩是一條線索，總覺得自己在等著什麽人。

  黎幼薇不經意地問起：“對了，十三娘呢。”

  陸笙笙扯扯嘴角，可是沒有笑出來。

  她放下蜜餞，想說話卻終於在了唇邊，本來受甘甜滋潤的喉嚨此刻反而泛起酸澀。

  黎幼薇還沒有察覺到不對：“這幾日都沒有見到她。”
    陸笙笙偏過頭，極力不讓黎幼薇看到她眼中稍縱即逝、又強撐堅強的脆弱。

  她忽然起身離開此地，說道：

  “回去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今日忙碌，明日我帶你去見她。”

  黎幼薇見她先自己一步而走，連忙上前關切的問道：“笙笙，怎麽回事。”

  翌日一早，黎幼薇便接到了陸笙笙遞來的一封信箋，讀完頭尾後，黎幼薇驚愕地說道：

  “這是……求和書？！！”

  她要代表天魔族向修真派求和？！
  陸笙笙目光平靜，雖然她知道這樣會將自己置於眾矢之的，甚至不被天魔族理解，但是她還是覺得有必要退讓一步。

  陸笙笙放下為黎幼薇綰發的木梳，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精心策劃過般柔美：

  “每一百年都會發動一場神魔之征，並非是魔族存在的緣故，即便魔族不存在，這種紛爭依舊存在。”

  可是黎幼薇也知道，從古往今來並沒有魔族之人提出求和，也不會甘願於求和，如果陸笙笙真的選擇求和，很有可能會被魔族子民倒戈相向。

  陸笙笙頓了一頓，忽然說道：“師姐，你想天下能海晏河清麽？”

  黎幼薇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答道：“……希望。”

  希望永遠不會有紛爭，永遠不會有子民流離失所，不會有眷侶分離，不會再有像是巫鹹族的族群因為偏見而顛沛，甚至慘遭殺戮。

  她希望，萬載萬世，山河康樂。

  陸笙笙卷好求和書，她佩戴好教主的衣冠，對著安和的山莊，莞爾道：
  “我也希望。”

  黎幼薇看向她，握緊她的手，堅定了眼神：
  “我來陪你。”

  陸笙笙垂眸：“好。”

  待到塵埃落定，陸笙笙帶著黎幼薇再次走到那被陣法封印已久的寒江，整個山腰都布滿了墳包，滿目瘡痍。

  陸笙笙準確地走向其中一處衣冠塚，拂去石碑上的灰燼。

  黎幼薇辨認出了上面的字跡，最上是十三娘所寫，下面的是陸笙笙所寫。

  上面是“吳七娘”、底下是“衛十三”之墓。

  黎幼薇沉默起來。

  陸笙笙坐在墳前，酹了一杯桃花酒在墓前，目光透著無盡的哀傷：
  “我親手為她們合葬在一處的。怕吳七娘在黃泉路上走的太孤單。”

  黎幼薇張了張口，許久才開口問道：“十三娘她也是嗎？”

  “師掌門也是，林疏雪也是。”

  陸笙笙欸乃一聲，強忍抽噎地衝動，回答道：
  “當年師雲依殺林疏雪，讓我帶著你的魂魄逃出三途道。我……連屍骨都搜尋不到。這麽基本的事情啊……”

  黎幼薇扶住她：“已經盡力就好。”

  當年陸笙笙回到天魔城的時候，無依無靠，被幻境內林疏雪的靈力場震傷，還是池昭纓發現了她，幫她將攜有黎幼薇魂魄的長明燈帶回。

  雖然礙於神魔身份有別，但池昭纓能幫陸笙笙重塑黎幼薇，陸笙笙已然感激不盡。

  黎幼薇緩緩閉上了唇。

  所以，師雲依一直以來不讓自己下山，正是算到了自己會再次遭此大劫，對麽。

  可師雲依最後沒有忍心，還是成全了她們。

  慶元三年，魔族教主與天魔城城主向修真界請罪、在三界發布求和令，清風派掌門兼白玉階長老池昭纓以及三十位長老同意令法、無一反對。

  同年十月，百川子民山河永通，商貿來往，絡繹不絕，竟無一人反對令法，更無魔族□□。

  百草堂弟子萬棠向子民傳授醫學奇術，蓮華傳授耕作之術，黎民不饑不寒、流病漸無。

  又是一年中秋時，千燈明又滅，火樹銀花漸次升空，姻緣樹上的祈願紅線隨風飄蕩，黎幼薇在樹下許願。

  經過百年，如今的姻緣樹上的祈願牌新舊不一，風起時，祈願牌彼此相撞的響聲清脆又好聽。

  就好像再次回到了百年前。

  當年她們的感情在人們的口中是針鋒相對，是不可說的訛傳，如今戲台上終於演繹起了她們真正的故事。

  陸笙笙背在身後的手中，正握著當年黎幼薇掛的許願牌，眼底的小痣在暖融融的燈火下顯得尤為相得益彰。

  許好願，黎幼薇虔誠地將新的祈願牌掛在樹梢。

  微冷的長風漸起，看到陸笙笙發呆的模樣，她忍不住嗤笑一聲，隨後將搭在臂彎的長袍貼心地披在她的身上。

  陸笙笙回過神來，可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黎幼薇附於她的耳畔，溫熱的鼻息給陸笙笙的耳後帶來一陣癢意，她起抿唇，說道：

  “夫人許了什麽願？”

  陸笙笙攥緊了手中的祈願牌，思忖片刻，眉頭忽然顰起，她說道：

  “我也不知該許什麽願，我成天魔教主已經百載，歡喜的人在身邊，黎民安然，無甚心願了。”

  她忽然望向黎幼薇，目光一如那日黎幼薇帶她入門之時的清澈無邪，她問道：

  “你呢？”

  “我有千千萬萬的願望。但是我只寫了一條。夫人不如猜猜？”黎幼薇故意賣起關子。

  陸笙笙難得來了興趣：“哦？”

  黎幼薇帶著陸笙笙走上浸月江上的神女橋上，她背過身，面對著無盡星子的長空：
  “其實很多話不用說你也明白，有些話說出口也著實太落俗套。”

  黎幼薇釋然地懈肩，望向陸笙笙的目光盛滿性星河，她第一次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一直在想，我該以什麽樣的祈願，祝我的教主殿下、祝我的夫人、祝我的師妹，才會顯得隆重。”

  她在陸笙笙的眉心落下誠摯一吻，陸笙笙措不及防地望向她，久久乾涸的心河中拂過解凍的春風。

  陸笙笙的心好像在此刻漏了一拍。

  這是黎幼薇第一次主動，也是黎幼薇第一次如此心動。

  寫滿人們祈願的孔明燈也在此刻紛紛升空。

  黎幼薇貼著她的眉間，溫柔執著她的手腕，輕聲喃喃道：

  “我願你，”

  “永遠風光，萬壽無疆。”

  萬裡的合.歡花落滿長堤，人間又是一年春。此後歲歲年年，海晏河清、萬古如一。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