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路堯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將視線轉向別處。

  他有些生硬的岔開話題，“你還愣著幹嘛， 不去洗澡？”

  林遠芝似乎才反應過來似的， 微一點頭。

  “好，你先休息。”

  聽著浴室裡隱約傳來的水聲，路堯越發心煩意亂。他把臉埋在枕頭裡， 關了房間的大燈， 隻留下床頭的閱讀燈。正要強迫自己入睡時，隔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次他靠在牆上聽得更加清楚，原來是兩個男的。

  好家夥，這兩人是又開始第二輪了？
  路堯本來就煩，聽到隔壁的聲響越來越大，那叫一個肆無忌憚， 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靠床的牆壁。

  “沒病吧你們，聲音能不能小點， 別人要睡覺呢！”

  隔壁短暫的沉默了兩秒， 隨即路堯就聽到一個略顯陰柔的男聲。

  路堯有些不爽的推開浴室門，繞過林遠芝。他躺回床上，用紙巾把自己的耳朵塞住，然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

  路堯胸口的火氣騰的一下就冒出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麽沒有公德心的人竟然還如此的理直氣壯。

  林遠芝在浴室吹完頭髮，回到房間，發現路堯已經睡著了。

  蘇念理了理自己的長發，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站在他門口的這兩個男生。

  路堯睡覺時是個不安分的主，喜歡在床上滾來滾去，林遠芝好幾次都被他踢到了床沿，要不是拉著被子，差點沒掉下去。

  林遠芝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把路堯的腿小心拿開，坐起身。

  林遠芝笑了笑，在旁邊躺了下去。

  這個無恥放蕩的男人眼光毒辣得很，路堯覺得在再站在這聊下去，他底褲都要被人家扒光了。

  “兩位帥哥，找我有什麽事嗎？”

  他把閱讀燈調暗了些，坐在床邊，看著路堯的睡臉。

  伴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 房門被打開。一個披著浴袍的長發男人走了出來。他脖子上印著幾個鮮豔的吻痕，臉色帶著一絲慵懶，正要問候路堯全家時，余光瞥見他旁邊的林遠芝，眼睛倏地亮了一下。

  林遠芝面露無奈， 隻得跟了上去。

  林遠芝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七點多就自然醒了。他睜開眼時，路堯一條腿正大大咧咧的搭在他肚子上。

  “幹嘛？”

  “小爺要揍人！”

  “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啊，半點公德心都沒有，只顧著自己的私欲。”

  他憤怒的掀開被子， 起身下床，剛穿上拖鞋， 就碰到了從浴室裡出來的林遠芝。

  路堯懶得敲門， 直接抬腿就踹了隔壁門一腳。

  路堯怒瞪著他，“我找你什麽事你不清楚啊？你們辦事的動靜能不能小點？這是擾民，我可以報警的！”

  蘇念忍不住想撩一撩虎須。

  房間裡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估計就是蘇念的姘頭了。

  路堯活動了一下手腕，氣勢洶洶的拉開房門。

  他輕飄飄的瞥了路堯一眼，看著林遠芝，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蘇念，你跟他們理論什麽？趕緊回來。”

  他完全可以給前台打個電話，讓酒店的工作人員去交涉，何必要自己出去跟人家對線呢？

  “我們倆關系怎麽樣關你屁事，林遠芝，我們走！”

  “堯堯？”

  這兩人相貌都出挑，只是眉眼間帶著青澀，看著就像是校園裡的學生，估計是沒什麽經驗的小情侶。

  尤其是話多的這個，簡直像隻炸毛的小老虎。

  失策。

  回到房間，路堯先衝進洗手間洗了把臉，等稍微冷靜下來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實在是太衝動了。

  林遠芝穿著酒店配套的白色浴袍， 濕發還在往下滴水。他神情帶著一絲疑惑，“你這是要幹嘛？”

  外面傳來林遠芝的聲音。

  “好的寶貝，我馬上回來陪你。”

  路堯估計是在做夢，嘴裡嘟囔著什麽，忽然翻了個身，整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裡。

  “ 喲，聽你這語氣，還沒開過葷吧，”蘇念嘖嘖了兩聲，意味深長的看了林遠芝一眼，“你男朋友挺疼你啊。”

  “吹風機放在裡面，我得拿一下。”

  “你才有病吧。大晚上的壞別人好事？你是沒有對象還是沒有X生活？看不慣別人爽是吧？”

  路由本來滿腔的氣勢，被他一調侃，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他暗示性地看了林遠芝一眼，“這是你男朋友吧，你們倆年紀輕輕的，住同一間房還忍得住？”

  “小朋友，不用這麽嚇我吧。你們倆多大了？不知道出來開房的人是要幹嘛嗎？”

  會館有自助早餐，只是過了九點就停止供應。洗漱完，林遠芝走到床前，試探地彎下腰。

  “堯堯，下樓去吃早餐嗎？”

  路堯大半張臉都縮在被子裡，窗外的日光照進來，有些刺眼。他不滿的用被子擋住臉，含糊道，“我要睡覺，你自己去吃吧。”

  林遠芝無奈的笑了聲，幫他把被子蓋好，自己去了樓下的自助餐廳。

  他取了托盤和碟子，正在點心區挑選，耳邊傳來一個有些驚喜的嗓音。

  “小帥哥，又碰面了？”

  林遠芝轉頭一看，發現這是昨晚住在他們隔壁的長發男人。男人年齡估計在三十左右，身材高挑，穿著淺色的羊絨大衣，五官陰柔，長發在腦後扎了個髻。

  林遠芝沒什麽表情的嗯了聲，端著托盤去了隔壁的面食區。

  他挑完早餐，找了個卡座坐下，剛端起豆漿，長發男人也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那邊沒位置了，不介意我坐這裡吧？”

  蘇念的態度根本不是跟他商量，托盤都放下了，才開口征求他的意見。

  林遠芝眉頭微皺，“你不是有伴侶嗎？怎麽不跟他坐一起？”

  蘇念輕輕一笑，“我是有伴侶，不過我跟他是開放式的關系，你懂的。”

  他喝了口熱牛奶，故意舔了下唇，眼神充滿暗示的盯著林遠芝。

  “怎麽一個人來吃早餐？你那個小男友對你好像不太上心啊。”

  林遠芝攪了攪碗裡的面條，神色冷淡，“這是我跟他的事，用不著外人來操心。”

  蘇念低笑了聲，視線直勾勾的盯著林遠芝。對方的長相太對他的胃口了，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清冷沉穩的氣質，昨晚見他的第一眼他就有些蠢蠢欲動。

  有男朋友又有什麽關系，他跟那個小男友一看就是剛交往，沒什麽感情基礎。他要是想撬牆角，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帥哥，不用這麽抵觸嘛。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

  蘇念整了下袖子，露出手腕上價值不菲的腕表。

  “今天你們有什麽安排？這附近有個農莊的味道不錯，要不我中午請你們吃飯？”

  “不用了，我還有事。”

  顧柏打著哈欠，剛走進自助餐廳，就看到了靠窗的卡座裡坐著的林遠芝。

  他本來想上去打個招呼，想起之前在酒吧發生的事，又覺得有一絲尷尬。不過目光一轉，瞥到了他對面坐著的長發男。

  雖然離得有些遠，聽不到那個長發男人在說什麽，但顧柏被不少同性戀告白過，經驗豐富，那個男人臉上的神情一看就不懷好意，明顯就是想勾引林遠芝。

  顧柏端著托盤，快步走了過去。

  “老林，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吃獨食啊？”

  林遠芝拒絕了蘇念的邀請，本來都起身要走，結果顧柏又端著托盤坐了過來。他眉頭微皺，勉強朝顧柏一笑。

  “胖子和阮清呢，他們還沒起嗎？”

  “胖子說要睡到中午，不打算吃早餐，阮清他一大早就背著畫架出去采風了。”

  顧柏咬了口包子，神色不善的看了對面的人一眼。

  “這是哪位？你們熟嗎？”

  沒想到帥哥身邊竟然都是帥哥。

  蘇念吃個早餐的功夫可謂大飽了一頓眼福，他笑意盈盈地朝顧柏伸出手，“正好忘了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蘇念，現在就職於宛城一家公關公司，是人事總監。”

  顧柏根本不想跟他握手，敷衍的嗯了聲，又轉向林遠芝，“你們家路堯呢？還在睡啊？”

  他問得自然，林遠芝也就自然地點了下頭。

  “你們倆昨晚幹什麽了？這麽晚才……”

  顧柏調侃了一句，本來男生之間開這種顏色笑話再正常不過，只是一想到林遠芝和路堯可能真的做了些什麽，顧柏胸口某個地方又有些不太舒服。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怪異了，顧柏不願深究，他擰著眉頭，重重咬了口燒麥。

  伸出去的手無人理會，蘇念也不惱，他帶著探究的視線在顧柏和林遠芝之間來回掃視，最後輕輕勾了勾嘴角。

  看來這三個人的關系，有點意思。
    路堯這一覺睡到快中午。後來他是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才跟遊魂一樣從床上爬起來。

  他睡眼惺忪的，眼睛都沒完全睜開，直接脫了睡衣扔在床上，正要去衣櫃找衣服，忽然發現背後有道難以忽略的灼、熱視線。

  林遠芝怎麽還在房間裡？
  路堯下床的動作一頓，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略顯戒備的盯著坐在書桌前的人。

  “那什麽，我要換衣服了，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林遠芝盯著他光、裸的肩頭，眼底帶著一絲笑意。

  “好，我去陽台。”

  他把窗簾拉上，獨自去了陽台。

  路堯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趕緊把衣服換了，打電話給胖子。

  “學長，中午吃什麽？”

  胖子估計也是剛睡醒，語調帶著困意，“這半山腰上有個農莊挺不錯的，都是地道的農家菜，阮清就在那附近寫生，我們就去那邊吃飯吧。”

  “行，那咱們待會兒在大廳匯合。”

  本來坐車的時候路堯心情還挺好，甚至沒玩手機，欣賞了一下窗外的竹林，可到了農莊他就笑不出來了。

  院子裡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那倚在車旁邊抽煙的長發男人正是昨晚“製造噪音”的鄰居。

  “小朋友，又見面了。”蘇念吐掉嘴裡的煙圈，朝他打了個招呼。

  路堯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蘇念抽了口煙，又盯著從駕駛座上下來的林遠芝，眼中帶笑。

  “我以為你們不會來農莊呢，沒想到咱們還是在這碰面了。”

  他語氣自然，聽在路堯耳朵裡古怪的很。

  這家夥怎麽一付跟林遠芝很熟悉的樣子？
  顧柏從車上下來，一看到蘇念那副四處放電的樣子就惡心得起雞皮疙瘩，“純屬巧合而已，你別在這瞎暗示。”

  說完話，他下意識看了路堯一眼。也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看出來蘇念對林遠芝有意思，他要是再沒點危機感，林遠芝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人給勾走了。

  “胖子，咱們中午點個雞吃吧，這兒養的雞我看著不錯。”

  路堯肚子裡空空如也，此時全副身心都在吃的上面，看到院子裡養的土雞就直流口水。

  “行啊，後面院子裡還有魚呢，學弟來看看，咱們挑一挑。”

  顧柏：……

  這家夥的神經才真是粗。

  他們點菜的功夫，阮清也背著畫板從山上下來了。他看到路堯在池塘裡撈魚，饒有興致的湊過去。

  “學弟，就撈那條最大的。往左邊一點，再往左一點。”

  林遠芝看路堯彎腰靠在欄杆上，大半個身子都送了出去，忍不住有些擔心。他站在路堯身後，虛虛的扶著他的腰身。

  還好，路堯有驚無險的把魚撈了上來。幾個人圍在一起，盯著盆裡的那條大魚。

  路堯問，“紅燒嗎，還是水煮？”

  胖子摩挲著下巴，“這魚太大了，紅燒我估計不方便，要不咱們水煮吧。”

  “那就讓老板做川味的水煮魚，多放點花椒，肯定特別帶勁。”

  幾人興致勃勃的商量著，蘇念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林遠芝身後。

  “你們應該是大學生吧，你現在大三還是大四？有沒有找好工作？”

  林遠芝壓下眼中的不耐，“這跟你有關系嗎？”

  蘇念輕笑了兩聲，從兜裡掏了張名片，遞給他。

  “看得出來，你跟你的小男友家境差距挺大的，你伺候這種少爺也挺累吧。要不來我們公司，我保證，有我的幫助……”

  他曖、昧的朝林遠芝眨了眨眼睛，“你會晉升得很快。”

  路堯在地上蹲久了，加上早上沒吃飯，站起來的時候腦袋有些暈。本來想讓林遠芝扶一下，沒想到一轉頭，卻發現這家夥正在跟那個長發男聊天。

  本來早上長發男出現在這裡就讓路堯很不爽，現在見兩人在聊天，他胸口的火氣更是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除了憤怒之外，好像還有些別的什麽情緒壓在下面。路堯抿了抿唇，把手裡的捕魚網放到一邊，轉身進了農莊。

  林遠芝回了包廂，發現桌上上了一道糯米桂花糕和兩碟涼菜，路堯估計是餓狠了，左右手一手一個桂花糕，正往嘴裡送。

  “你吃慢點，待會還要上別的菜呢。”阮青貼心的給他倒了杯茶。

  路堯兩個腮幫子鼓鼓的，見到林遠芝在他身邊坐下，冷哼了聲。

  林遠芝有些不明所以。

  “怎麽了？桂花糕不好吃？”

  路堯一點都不想搭理他，他把桂花糕咽下，拍了拍阮清的肩膀，“學長，我能跟你換個位置嗎？”

  阮清有些不解。他估計這對小情侶因為什麽吵架了，路堯的請求他一向無法拒絕，立刻跟他換了位置。

  阮清右邊坐著的是顧柏，他正低頭在瀏覽手機上的國際新聞，忽然察覺身旁換了人。

  路堯身上帶著糖漬桂花的香氣，甜絲絲地飄進他鼻腔裡。

  顧柏無意識攥緊手機，有些心猿意馬，只是一抬眼，就對上了林遠芝有些冷的視線。

  他心裡那點想法還沒冒頭就被掐滅了，坐姿不自覺就端正了些。

  “胖子，我這兒對著空調口太熱了，我跟你換個位置。”

  席間，所有人都看出來路堯不知為了什麽在跟林遠芝冷戰。他照舊跟胖子、阮清他們談笑，可視線卻總是有意無意地繞開林遠芝。

  顧柏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裡奇異的得到了一絲安慰，畢竟路堯一直都是這麽忽略他的。

  點的菜陸陸續續上來，擺了滿滿一桌。

  路堯最想吃的就是那道水煮魚，那條大魚可是他親自撈上來的。他站起身正要拿杓子，林遠芝卻快他一步，將漏杓先拿了起來。

  “我幫你舀。”

  每次兩人出去吃飯的時候，林遠芝總是無比貼心，時刻注意著他的需求，今天也不例外。

  偏偏路堯今天就不想讓他得逞。

  “我自己又不是沒有手，你把杓子給我。”

  林遠芝見他態度堅持，隻好把漏杓遞給他。

  他當然看得出來，路堯在生他的氣。他也在思考自己是做了什麽才惹得路堯對他不滿。

  很多人都覺得路堯嬌氣任性，是個被寵壞的大少爺，可只有他知道，路堯從來不會無緣故的發脾氣。

  這背後一定有什麽原因。

  他想了想，好像就是從他回到包廂開始，而在那之前，蘇念找了他，還給他遞了名片。

  會不會是路堯看到了那一幕，誤以為他被蘇念開出的條件打動了，才這麽生氣？
  還是說，路堯見他跟蘇念走的這麽近，以為他對蘇念……

  想到那個可能性，林遠芝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這是不是代表，路堯是在乎他的，只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在農莊吃完飯，幾人便開車下山。

  退房的時候，路堯又碰到了蘇念。這次蘇念旁邊跟著一個穿著皮衣的短發男人，兩人手挽著手，好不親密。

  路堯輕嗤一聲，快步回了房間。

  他臭著臉收拾自己的東西，剛把電動牙刷塞進背包，林遠芝就進來了。

  林遠芝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背包和電腦包整齊地放在衣櫃裡，這會兒並沒有什麽要忙的。

  路堯不用抬頭，也能察覺到林遠芝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沉默而僵硬的氛圍中，路堯忍不住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老盯著我幹嘛？”

  林遠芝眼睫動了動，走到他身邊，專注地看著他。

  “堯堯，你今天……是在生我的氣嗎？”

  路堯把背包拉鏈拉上，冷哼一聲，“你以為你誰啊，有什麽值得我生氣的？”

  林遠芝知道自己問對了。

  他一顆心瘋狂地跳動著，迫不及待地想要驗證那個大膽的猜想。

  “堯堯，你生我的氣，是因為蘇念嗎？”

  路堯微微眯起眼，“蘇念？誰是蘇念？”

  “就是住在我們隔壁那個……”

  原來是那個無恥放蕩的長發男！林遠芝竟然連他的名字都知道！
  路堯簡直氣得七竅生煙，“別在我面前提他！我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兩個字！”

  林遠芝輕嗯了聲，目光牢牢地鎖住路堯的臉，不放他臉上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

  “我以後不會再提他了。所以——”

  “堯堯……你剛才是吃醋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