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暗中的槍擊
“等等!”詹森後退一步,“如果你是研究所的人,那我告訴你,別以為研究所是什麽好地方,在這裡被製造出來的試驗品,能符合他們要求的才會被留下來,只要是不符合的,最後統統都會被銷毀掉。我不知道你是多少號,但你看看自己的編號就應該知道,前頭那麽多的號碼,現在都去哪兒了?”
論口才和察顏觀色,詹森向來是一等一的,他一邊說一邊觀察顧頤的臉色,見顧頤不為所動,立刻又說:“那麽你不是研究所的實驗品,是跟他們合作的?那我就更得說一句了,別相信那些老東西!你既然認識我,應該知道當初我是被判了死刑的,但那些老東西們一轉手就把我送到研究所去了。他們跟人類合作,居然允許他們用血族做試驗,這是對整個血族的背叛!今天是我,明天就可能是你。”
他還在滔滔不絕,顧頤已經一個瞬移,出現在了他身邊。幾乎就是同一秒鍾,詹森的身體猛然化成一群蝙蝠,瞬間把他包圍了。
這次不僅僅是幻象了。詹森很明白,不付出點代價,別想逃走。這一群蝙蝠裡至少有一半是用他的鮮血化成的,也等同於他的全力一擊。不過這些鮮血放出去就收不回來,這次即使他能逃走,也會非常虛弱,恐怕連一個低階的血族都能輕易打敗他。
紛飛的蝙蝠群猛地爆開,變成了一個紅黑二色混雜的圓球。一隻灰黑色的蝙蝠歪歪斜斜從圓球裡退出來,拚命往醫院外面飛。不過他才飛出沒多遠,就聽見背後一聲沉悶的響聲,回頭看時巨大的圓球已經縮小到核桃大小,而顧頤站在原地,一手握著這個圓球,用力一捏,就將它捏得無影無蹤。
顧頤身上的T恤衫破了幾個小洞,臉上和手臂上也多了幾道傷痕,但這些傷痕對血族來說根本不算什麽,隻消幾分鍾就可以愈合如初。他隨意地拍了拍手,看著尚未飛遠的詹森:“還有嗎?”
完了……詹森一陣絕望。本來他就不以戰鬥見長,在研究所的幾十年更是連怎麽戰鬥都快要忘記了,即使身體裡現在流的是雷伏諾的血,對上這個強悍得出奇的同類,也毫無幫助。
“你到底是誰……”詹森喃喃地又問了一句。
沒有回答,顧頤向前跨出一步,就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抓了過來。
如果不是要救他,那這是——要滅口?
噗地一聲極輕的響聲在遠處響起,詹森的眼角余光瞥見一抹銀光閃過,那隻手猛地收回去,在半空中抓住了什麽東西。
等等,還要攻擊他?詹森一頭扎進了馬路上開過來的一輛公交車窗,引起車廂內乘客的一片驚呼之聲,又從另一邊飛了出去,在車流中瘋狂逃竄。這會兒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開槍的人並不是要救他,而是想把兩邊都滅掉,只不過第一槍射出的子彈被人抓住了,而第二槍則打錯了目標。
是銀製子彈。詹森突然意識到,那是對付血族的武器。有人在附近,並且攻擊了他的對手!
“小唐!”唐驥才跟院長稍微解釋了一下病房裡混進了逃犯,就看見張衡跑了回來,“你們沒事吧?”
猛地劃出一條弧線,詹森掠入一個小區。這裡的綠化做得非常好,幾棵多年生長的槐樹枝繁葉茂,投下濃密的陰影。其中有一棵就生長在牆角,詹森直接撲過去,倒掛在其中一棵樹枝下面,把身體緊緊貼在了樹乾上。
大量失血讓詹森虛弱起來,翅膀上被銀製子彈灼傷的地方開始擴散。血族的血液蘊含著自己的力量,每一滴血液都很寶貴,大量流失會削弱血族的能力,嚴重的甚至會陷入深眠,只有立刻進食才能緩解和補充。
詹森覺得自己退得很快,但那隻手仍舊越逼越近——手指修長而蒼白,甚至連抓過來的姿態都很優雅,卻無可抗拒。
放棄抵抗?詹森一邊想,一邊猛地往後退去。不行,自由的生活就在眼前,不到最後一刻他怎麽甘心?
作為七代血族,他對陽光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像今天這種陰雨天,對他本來應該是完全沒有影響的。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全身都要被陽光灼焦了,尤其是被銀製子彈擦傷的翅膀——詹森偏頭看了一眼,忽然發現傷口處不但有被灼的焦黑,還在閃著微微的綠光,像是被熒光筆塗過似的。
是的,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研究所的人,他們怕他把研究所的秘密說出去,所以要殺他!但是他們是怎麽能這麽快就趕到的?
來不及想發出攻擊的究竟是什麽人,詹森拚出最後一點力氣,身體倏然再次爆成一群更小的蝙蝠,四散飛開。
要進食很容易,到處都是人類,到處都是新鮮的血液,但是現在進食立刻就會被發現……而且——詹森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抵抗陽光,即使天空還陰雲密布,但僅僅是透過雲層的那點兒光線,已經可以灼傷他的皮膚了。他現在的能力,已經跟十一二代的血族差不多,他必須要去陰暗的,能躲避陽光的地方!
拚命逃跑的時候他聽見了第二聲槍響,一隻幻影蝙蝠就在他鼻子尖前面被擊碎了。銀製子彈完整無損,又劃過他的翅膀,畫出了一條長長的焦黑痕跡。
“我們當然沒事。”唐驥打量他一眼,“你不是去追詹森了嗎?”
“別提了!”張衡衝他露了一下額頭上的青腫,“車胎被人打爆了,眼看追不上了,我怕這是有人接應詹森,會趁空兒向你或小顧下手,所以跑回來了。小顧呢?”
這不對勁!熒光是怎麽回事?詹森一驚,剛要飛起來,就聽見一聲尖銳的破風之聲,他竭力往旁邊一閃,噗地一聲,一支弩箭從斜下方射過來,穿過他剛剛展開的翅膀,將他釘在了樹上……
“送他朋友回病房了。”唐驥加快腳步,“老吳呢?”
“老吳還想在四邊找找,馬上就回來。”張衡跟在他身後進了病房,“人呢?”
這裡的病房總共就住了兩個人,都是大腦的病,全躺在床上。然後每位病人可以有一個陪護,加起來不過四人,進門可謂一目了然——現在只有三個,床上躺著兩個,另有一個女陪護,並不見張良和顧頤。
“小顧他們去哪兒了?”張衡目光一閃,“不會又出事了吧?”
“誰出事了?”門外傳來顧頤平靜的聲音,一手扶著張良走了進來。
“小顧這是去哪兒了?小唐說你先把人送回來了,我們一進來沒看見人,還真唬一跳。”張衡說著,用肩膀撞了唐驥一下,“是吧,小唐?”
張良一手捂著肚子,哼哼:“這事怪我,不知道怎麽的,忽然肚子疼,簡直等不及回來了。頭又暈,顧哥怕我暈在廁所裡,一直守著我……”
“是吃壞肚子了?”張衡大步過去,伸手扶他,“這臉色跟白紙似的,快坐下喝點熱水。”他一邊說,一邊似乎無意地伸手抓住了顧頤的右手,“喲,這手上怎麽搞的?寫的是什麽?”
顧頤攤開右手,掌心裡用綠色熒光筆寫得滿滿當當,全是數字和字母:“張良的手機壞了,我得去給他修,這是他的開機密碼。”
張衡嘴角抽[dòng]了一下:“這麽長?”足有二十多位。
“短了不安全。”張良捂著肚子在旁邊哼哼。他不知道顧哥為什麽要這麽做,但顧哥說這個姓張的很可疑,那他當然是站在顧哥這邊了。
張衡沒話說了。唐驥問張良:“阿姨情況怎麽樣?”
張良看看躺在床上的母親,情緒有點低落:“到現在專家還沒過來,現在用的都是先期的一些藥,好像沒什麽效果……具體後期用藥,醫院方面還要再等等專家。”
另一張病床上的老太太是阿茨爾海默症,已經不認人了,家屬也盼著開始治療,聞言就忍不住插了一嘴:“你說這專家怎麽回事?這都住了快半個月了,每天就是檢查檢查,到底什麽時候能開始治?”
大家都是病人家屬,雖說報了這個臨床藥都免費,但總還有別的開銷,就是不算錢,人天天跟著伺候也受不了。張良的母親相對還好些,這一位老太太卻是腦子糊塗了身子不差,整天折騰個沒完。
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伺候病人實在是件苦差事,病人神智不清就更講不明白了。陪床的雖然是老太太的親兒女,但也難免有受不了的時候,不能怪自己親媽,忍不住就念叨起醫院來。
張良當然也急。人家老太太雖然折騰,可身子好著呢,別說等十天半個月,就是等幾年也活蹦亂跳的,可他的母親卻是髒器正在衰竭,再等下去還不知道會怎麽樣。這個病,人家也早就說了,藥總會有副作用,別到時候身體虛得不行,明明能治好病,卻因為身體熬不住……
同病相憐,兩個家屬當然有共同語言了。張衡已經退到門邊上去給吳戰山打電話,顧頤一邊幫著張良照看張母,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張衡。
剛才是他把吳戰山叫出去的,說發現詹森從東邊出了醫院。但事實上,詹森根本就沒有離開醫院。那麽,究竟是醫院裡有另一個血族,還是這人看錯了,又或者,他在說謊,只為了把吳戰山引開?如果是最後一種情況,剛才突如其來的那兩槍,又是誰開的呢?
假如開槍的人就是張衡,那麽他多半是看清了自己的臉,否則不會上來就檢查自己的手——那枚銀製子彈表面有特殊塗層,他抓住子彈的時候手心在被灼傷的同時還沾上了某種會發出綠色熒光的物質,似乎還有點放射性,不知有什麽用。銀器灼傷很快就愈合了,但這些熒光物質一時無論如何也洗擦不乾淨,隻好借了旁邊病房小孩子畫畫的熒光筆,在手掌上寫滿了字。
但是,如果真的看清了他的臉,為什麽不上來就給他一槍,還要看手心呢?難道張衡並不想揭穿他,只是要確認嗎?
還有,張衡同時對他和詹森開了槍,這又是為什麽?兩槍都是衝著要害來的,尤其是詹森——如果他不是因為用大量血液發起攻擊,從而自己實力下降,那一槍就可以擊斃他了——開槍的人高估了他的飛行速度,所以子彈擊碎了飛在他前面的幻影,讓詹森逃過一劫。
所以這就有點奇怪了。如果要殺他,為什麽還要殺詹森?如果是研究所的人,不是應該救走詹森嗎?或者張衡真的只是個純粹的獵魔人,只不過是職責所在見了異種就要擊殺?但如果他真的這麽正直,又為什麽要欺騙吳戰山呢?
又或者,他只是不想詹森落在這些獵魔人手裡?
顧頤思索著,張衡已經打完電話走回來了:“老吳發現了點痕跡,叫咱們去看看。”他瞥了顧頤一眼,“看來今天是來不及去警察局了。”
顧頤沒理他,轉身問張良:“你行嗎?”
“行。”張良抬頭看看他,手上已經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顧哥你忙去吧,我自己能行。”
顧頤抬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那我先走了,這次謝謝你。”
唐驥自從進了病房就再沒說話,直到出了病房,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桑琳來了個消息,席勒先生今天晚上就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