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倒也不算吃虧
剛到羨園臨三十米處, 林了了透過車簾飄起的縫隙瞥見了一位秀麗的身影,只是她看的不真切,便也沒有多做他想, 這會兒馬車停穩, 全掀開簾子那女子的面容頓時被林了了盡收眼底, 搞了半天是她呀。
陸羨沒懂她的意思,問道:“什麽寶妹妹?”
不等林了了說明,隔著馬車響起一聲柔柔的呼喚——
“羨哥兒。”
陸羨腦中嗡的一聲,瞬間睜大眼——
寶意?
連忙探出身子, 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寶意含水的眸光, 別有深意的抬起, 目光在林了了臉上一掃而過, 隨即投向陸羨——
“羨哥兒忘了, 今日是我與康樂坊約滿的日子。”
她聲音輕說話柔, 就這麽一句, 竟像陸羨做錯了什麽似的。
“了了.”
“我我給她銀子。”
陸羨一個腦袋兩個大, 下意識的看向身側的林了了,林了了環著胳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實際卻是醋壇子碎一地,頂風三十裡都能聞見。
嘴上不說什麽,心裡已經不悅,林了了掃了眼陸羨,語氣沒什麽起伏的說道:“今日我出門真該看看黃歷,得你先忙吧,我回了。”
“你打算等會兒和人家怎麽說?現下她沒了家,等於把最後的救命稻草全壓在你身上,你自己之前說過的,寶意是個可憐人。”
陸羨趕忙松手,可還是擔心她半中央偷跑,吩咐青鈺領著寶意先去前廳,自己則親自陪著林了了進府門,直到看進屋坐下,懸著的心才稍稍安了些。
不等陸羨明白,林了了的手指便從眼角處往下滑去,順著流暢的下頜一路滑過脖頸,落在她的領口停下——
陸羨擰著眉,語氣低下不少“你先別走,等等我.成不成?”
陸羨說的認真,不像瞎編的模樣,林了了看著她,有種無力的感,認命般的在她領口撓了下——
寶意眼中淚花欲落, 嬌滴滴的面容, 在樹枝搖擺下顯得單薄無助,乍聽這話,如遭雷劈, 眼淚唰的從眼眶中掉出——
“寶姑娘喝水。”
“再不松手,我真走了!”
“.”
“我走了,你等我昂。”
甫一進屋,寶意就走了過來,什麽都還沒說便跪在地上——
“萬一她不要呢?”
清澈的眼神泛光,林了了覺得就是這對眼睛惹得禍,這麽勾人.放誰身上能抗住?
手掌在這人的眼睛上抹了一把——
陸羨恍然這事自己早八百輩子都忘了,眼下瞧著她, 愣了半晌, 忽然冒出一句——
“你你怎麽來找我?你該回家去團聚才是。”
這一邊,寶意被青鈺領去前堂。
“你怎麽是傻子呢?看著挺精的,連人家姑娘的心思都猜不出?”
“多謝。”
“萬一她也不要呢?”
“我沒有家了,我爹娘與我哥哥已經不在京都城了, 他們丟下我, 不要我了現在我只有您了.”
陸羨十分聽話,她本就沒走多遠,這會兒一個大跨步,就到了林了了面前。
“我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
“不能吧那我就問問她想要什麽,我給她就是。”
陸羨步伐匆匆,直到門前才驟然停下,瞧著棕紅的房門,不由的摸了摸額頭,此刻的她一腦門官司。
“人家這是想來投奔你想跟你在一起。”
陸羨沒走站在軟塌旁邊,想等林了了應自己一聲,見她不理自己,又道了句——
“你回哪去?!”陸羨連忙握住她的手,十分用力的捏住。
林了了的脾氣陸羨知道,這時候若自己態度強硬,林了了說不定會拿腳踢她,然後讓她放手,可現在自己這般低聲下氣的央求,林了了倒狠不下心腸,自己跟自己較了會勁兒後,終於軟下態度——
“放手。”
“你等等我,我同她說完,立馬就來。”
“過來。”
林了了掙了掙,沒掙掉。
“松手。”
“啊?”
腳剛往門邊挪動兩步,一直默不做聲的人忽然開口,不再是剛剛拒人千裡之外的生冷模樣,而是抬起胳膊,勾了勾手指——
“往後不準這樣看人。”
華而不奢的裝潢與陳設,讓寶意不敢挺直腰身,現下的她仿佛一個從未見過世面的醜小鴨——
“哎!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陸羨下意識伸手去扶她,可手剛挨著寶意的胳膊,就被反手握住,陸羨一驚,立馬要收回去,卻不想寶意乾脆哭出聲來,這一哭,陸羨頭更大——
“你別哭嘛,如今你從康樂坊出來,這是好事,你有什麽難處盡管說,我會幫你的。”
陸羨說的是真話,就像當初她救她一樣。
“羨哥兒,您收下我吧,我爹娘被豬油蒙了心,現下我已無家可歸,您看在我可憐的份兒上,發發慈悲,就算給您端茶倒水,我也心甘情願。”
“收了你,你就成奴籍了。”
“我願意,我願意給您當奴婢。”
寶意嚴寒秋波,如水春水搖動,陸羨心頭一驚——
“那怎麽行,這樣的話你不是又將自己框起來了?”
“羨哥兒,您不想要是不是?您嫌棄我是不是?”
陸羨搖了搖頭——
“我不是嫌棄你,只是你給我為奴婢著實不妥,當日救你便是想你不再受困,如今好不容易達償所願,又何必再將自己束縛,方才來之前我想了,你爹娘走便走了,他們對你不好,你若是真與他們一起,說不定再會落入康樂坊,這樣吧我出銀子給你置備一套宅院,再給你開一間香粉鋪子,我知道你對這個頗有研究,到時自力更生,自己做自己的主兒,倘若遇著困難,你就報我的名號,京都城內不會有人為難的。”
寶意沒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結果,先前一肚子的說辭,竟半個字都吐不出。
“你覺得如何?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陸羨話已至此,寶意也不是個蠢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什麽都為自己打算好了,若是再不接受,自己怕就要落下不識好歹四個字來。
再一想到方才馬車上的林了了,心中暗淡——果然同人不同命。
“羨哥兒,寶意不會忘了您的恩情。”
“你不必記掛我的恩情,好好過日子,就是對我的報答了。”
寶意走後,開鋪面的事陸羨交給青鈺,吩咐她去尋一個忠心能乾的管事操辦,定要辦的十分妥當才好。
青鈺向來是穩重的,這事交給她,不僅不用操心,還能百分百放心。
交代好後,陸羨步履匆匆的往正房去,乍一重回屋子,便瞧見那人倚在軟塌上,懷裡抱著金絲蟒紋的靠枕,心懶意慵的模樣,讓陸羨心中一動,腳下不由的加快步子,挨著林了了的肩,貼坐在她身邊。
林了了不看她,她便主動找話說——
“怎麽沒讓人看茶?算了還是別喝茶,先前幾天釀罐金錢橘蜜餞,我讓人去拿那個來給你衝水喝.”
自問自答,也不需要林了了應聲,陸羨便揚聲衝窗外喊了一嗓子——
“來人啊,去拿金錢橘蜜餞來!”
待下人拿來,陸羨再度獻起殷勤,扣開蓋子,拿杓子挖出裡面醃漬透的蜜餞,親手泡好送到林了了眼前——
“嘗嘗?”
林了了的表情終於有了松動,瞧著裡面金黃的果子——
“你有什麽就說,咱們這樣熟了,不用來套近乎。”
“這怎麽能是套近乎,是我想親手衝給你喝。”
陸羨又湊近坐去,姿態放得比剛剛還要低,半憐半嗔“我你還不知道嗎?”
軟綿綿的呼吸打在林了了耳邊,登時便酥了半邊肩膀,一根指頭抵住陸羨的肩,沒怎麽用力推了過去——
“說話就說話貼這麽近作甚?”
旋即,接過陸羨一直捧在手裡的蜜水,低著頭小小的飲了口。
肯喝就好,肯喝就說明這人不生氣了,便又盯著人傻看著笑。
林了了連飲了幾口,察覺到這人的憨態,放下茶杯——
“過來。”
陸羨剛往前挪了點,耳尖忽然一緊,再抬眼便是林了了似笑非笑的眼眸,陸羨忙捂住耳朵尖上的手,本能的嗅了嗅鼻子,一股淡淡的皂莢香沁入肺腑,叫她的心房莫名收了收緊,偏過頭嘴唇就在香軟的柔夷上啄了口。
林了了只是輕輕地拎著並沒用力,哪成想她會搞偷襲,問題都沒交代清楚,就想討便宜?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美事兒?
一把推開——
“厚臉皮,我讓你親了嗎?”
“你罵你罵,只要你別生氣,別惱我,隨你罵什麽都好。”
被推開的人再度厚臉皮的湊去“我同寶寶姑娘已經說清了,我出銀子給她置套宅子,再開個香粉鋪子,往後她有了能維持活計的營生,自然也就不必再擔憂去處。”
見林了了眉目轉動,不等那兩片薄唇再說話,忙不迭的又捉住她的手,捂在掌心仔細搓揉,半嗔半憐的說道——
“我心裡除了你,誰都裝不下,寶意她.我是真不知道,不然我肯定早跟她說清了。”
“油嘴滑舌,光知道哄我。”
“我沒哄你,我說的都是真話,不信不信你摸——”
陸羨拉著林了了的手放在胸口。
“你——”
林了了的手掌頓時觸到幾分綿軟,轟的一下紅了臉,跟火燒雲似的燙,想收回來可陸羨又不松開,不依不饒的傾過身子,生怕她不信自己,急急地做著保證——
“你信我,我是真的喜歡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松開。”
陸羨盯著她,瞧出她霞飛的臉頰,從回羨園前就生出的念頭,這會兒再度被勾出來,直勾勾的望著——
厚臉皮的道:“親一下.”
“.”
“親一下,我就松開。”
等林了了從羨園離開,再回到林府時,已經過去一個半時辰。
她垂手坐在梳妝台前,清晨出去時塗得口脂早不見了蹤影,至於在哪兒.就得問問羨園裡的那個登徒子了。
林了了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微腫的嘴唇,嘟囔著——
“看來下回得好好教教她,光知道用蠻力可不行。”
話落,搭在膝上的五指不自覺的收緊,像是在回味什麽.
漸漸唇瓣勾起——
倒也不算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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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何時出過這麽大的事,就算是亡命天涯的江洋大盜也不敢光天化日公然刺殺朝廷命官的家屬,曹大人上書天家要嚴查此事,還自己妻兒一個公道,天家念及他是老臣,便將此事交於大理寺徹查。
大理寺卿烏大人鐵面無私,在位二十余年從未有過一樁冤假錯案,如此大案自當盡心竭力,立刻調配出大批人手,在京都城內地毯式搜查,但凡與此案沾邊者,哪怕一絲一毫,他都肯不放過。
然而.事情的變化,卻在不知不覺中朝著另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行進。
烏大人越徹查越覺得事有蹊蹺,當日情況那般複雜,為何那夥刺客能精準無誤殺害曹氏母子?又為何在官差來之前,全部服毒自盡?他們是如何進的水鏡台,殺人的動機是什麽?倘若是曹大人敵對的仇家,那也該殺曹大人才是,種種跡象表明,這夥人真正的目的並不是什麽曹大人,而是曹氏母子,什麽仇什麽怨.能下如此殺手?要兩人深中數十刀,血流而盡的痛苦死去?
可惜,活口全死了,要查卻也無從下手,可有些時候,某些事情,總是能在死路前又活了,就在烏大人束手無措時,一封有關曹氏母子草菅人命的證據送到大理寺中。
案情的轉機,正是通過這封證據,烏大人連夜徹查,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終於將曹氏母子被殺案查了個水落石出——
原來是他們母子行凶在前,莊稼人求告無門,才出此下策,一家子寧願滿門全滅,也要為女兒討回公道。
事情真相浮出水面,一時激起百姓怨怒,曹大人從最初的的受害者,瞬間成為事件元凶,天家大怒,即刻罷免曹大人的官職,並將收受好處的衙門官員一律懲處。
以此平息民憤,這件事才終於塵埃落定。
這日,天微微亮——
趁著晨光撥開雲霧之時,那抹清麗的身影先來了。
此地乃是西郊一處偏僻的木屋,木屋四周隻圍著幾個半壞不壞的木柵欄,周邊全是樹林,離木屋越近的樹,樹乾損傷的越厲害,仔細看去便能發現,上面全是刀劍的劃痕。
房門沒栓,輕輕一推便能推開,似乎是早知道有人會來。
吱呀一聲,纖細的手指抵開門板。
“來了?”
屋裡的人斜靠在床頭兒,嘴角掛笑,閑閑的說道。
進屋的人腳步微頓,旋即快步上前,看了眼桌上放著兩個沒吃完的大番薯,眉間幾不可察的蹙了蹙——
“你就吃這個?”
“嗯,不然呢,山珍海味也沒人給我送不是?”
“往後別吃了,我讓人給你送飯。”
沈宜話音未落,原本搭在床榻邊的手竟突然伸過來,將她一把撈住。
“做什麽!”
沈宜反應極大,猛地掙開,硬是將那人推倒過去。
“嘶——”
那人倒在床上,呈一個大字,齜著牙抽了口涼氣——
“你這麽大勁兒做什麽?沒瞧著我胳膊受傷嗎?”
“你再動手動腳,仔細另隻胳膊也得受傷。”
那人不怒反笑,目光絲毫不避諱,直白的盯著沈宜,好像就是在笑給她看。
沈宜被她笑的心煩,向來脾氣好的人,頭一回蹙眉發怒——
“阮星你笑夠沒?!”
阮星就是那人的名字,沈宜也是三日前才知道的——
回想三日前,自己走在路上,途經一處巷子與擦肩相撞,當時這人在自己耳邊極快的說了句‘跟我來’
沈宜也不知怎的,竟真就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待走到無人處,她便將一封鮮血染透的書信塞給自己,面色憔悴,唇色蒼白,與那日在水鏡台雅間裡,見到冷鬼樣兒判若兩人——
“把這個送去大理寺,裡面是曹家草菅人命的證據。”
“你怎麽了?”沈宜並沒有怕,反而問了句這樣的話。
那人的目光錯愕,不等回答,人便因為虛弱向後倒去,沈宜眼疾手快將她拉住,這才發現,這人半邊的衣裳都是血。
“你受傷了!”
“不用你管。”
“跟我走!”
沈宜扯著這人,去到臨近的一家茶館,隨即自己又叫馬車繞去茶館的後門,拎著這人從後門離開。
“你住在哪兒?”
“西郊樹林有間木屋,我住那兒。”
阮星的傷在肩,需得脫下衣裳才行,她一路咬牙堅持,直到自己那間破木屋,已經精疲力盡——
“金瘡藥在桌上,你幫上藥吧。”
人命關天,沈宜即便再顧及男女有別,這時也隻得暫且放下,可她沒想到,這人竟是女子?!
“我叫阮星,是女子,如假包換。”
“你怎麽敢?”
思緒回籠,只剩那人臉上不肯收斂的笑——
“長靖縣主,叫我的名字倒是順口的很嘛。”
“你簡直膽大包天,你就不怕.”
“怕什麽?”
阮星將她打斷——
“怕你供出我啊?要是那樣的話,那我就死咬著你不放,說你也是同夥。”
“你以為烏大人鐵面官的名頭是白叫的嗎?他豈會聽你的一己之言。”
“他當然可以不聽,但沒關系.就算查明真相,到時候你在京都城的名聲也沒了。”
沈宜虛攏著拳,隨即又放松,實在懶得聽她瞎扯——
“你就貧吧,等會兒換藥可不要喊疼。”
阮星眉頭一擰——
“還要換?”
沈宜眉間微挑,帶著事不關己的笑氣——
“不然呢。”
拿過金瘡藥,轉過身——
“起來,脫衣裳。”
“好啊,你給我脫。”
阮星身上的皮膚比臉上要白的多,手碰上的觸感滑的竟與牛乳無異,就是有一點不好,這人身上有許多的傷,大多是劍傷,最長的一條能從後肩一直延伸到後背,像條彎彎曲曲的蜈蚣,就算是已經看過,沈宜仍舊會下意識的蹙眉,不知為何這傷明明已經好了,可她卻總會想當初傷時的慘烈,何況這麽長這麽深的傷疤,愈合時該有多疼,多艱難。
“好了嗎?”
“馬上。”
沈宜捏著藥瓶的手腕微微顫動,黃白色的藥粉便從瓶口盡數倒在傷口處。
“嘶——”
阮星咬牙,額間蘊薄薄的一層細汗——
“再忍忍,馬上就好。”
“你有糖嗎?”
“嗯?”
“給我顆糖。”
沈宜摸向腰間,真從裡面摸出一塊小紙包,裡面是一顆三角狀的麥芽糖——
“張嘴。”
阮星的舌尖劃過沈宜的手指,化開一絲甜膩,沈宜推開她,將剩下的藥粉敷上,隨後用剪子裁下新的細布,替她將傷口重新包扎好。
沈宜的眸光快速掃過眼前——這人胸口纏著的白布。
“今日過後,再養個三四日,這藥你就可以自己換了。”
“那你呢?”
阮星語氣太過自然,像是詢問吃沒吃飯,喝沒喝水一樣。
沈宜抬眸,笑意不達眼底,她以為阮星應該明白,卻不想這人完全不能領會,居然衝自己回笑——
“你不管我了?萬一我再受傷怎麽辦?”
“阮姑娘,咱們不熟吧。”
“怎麽能不熟,咱們不都肌膚相親了嘛。”
阮星眼皮薄,笑的時候眼尾眯起,還會微微上挑,像藏著桃花又像含著柳芽,若是定力不足,說不準還真會被其迷惑。
“阮姑娘,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麽嗎?”
“不知道,像什麽?”
“像忘恩負義的流氓。”
阮星笑出聲——
“那我可真是好運氣,能招惹這麽一位漂亮姑娘。”
她笑,沈宜也笑,只是笑的同時,卻在她肩膀處的傷口摁了下。
猝不及防鑽心之痛,讓阮星的笑變得像哭——
“我說你也太狠了吧,不就開個玩笑嘛。”
“阮姑娘,以後還是別開玩笑,我開不起不對——也沒有以後了。”
沈宜走了。
阮星靠在床頭兒——
喃喃道:“那可說不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