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想的時候才可以
林了了手狠, 一點力氣沒留,全使在陸羨的胳膊上。
“姑奶奶你輕點.”
陸羨強忍著,一口好看的白牙差點咬碎, 瞧著瘦瘦小小的姑娘, 哪兒來這麽大的力氣——
“你要掐死我啊?”
“深更半夜私闖閨房, 掐死也活該!”
林了了松手,推了她一把,粉白色的紗簾被拽下大半“好好的東西都讓你弄壞了。”
“我賠給你還不行”
陸羨看了眼垂落半邊的紗簾,嫌礙事乾脆又把剩下的半邊也扯下, 嘶啦一聲, 好好地床幃被她拆了個乾淨, 得虧現在是春天, 這要放夏天今晚就等著喂蚊子吧。
空空蕩蕩, 四面通風, 月光透光窗欞灑進屋子, 鋪了一地清輝。
桌案上的燈早熄滅,清冷的月光照在這人清冷的面上, 林了了攏著被子坐起身, 眉頭慢慢蹙起, 三更天的梆子都敲過了, 不論羨園還是侯府,離林家都不算近——
“進去!”
“你一個人?”
陸羨充耳不聞,聽到也當做沒聽到,反而將兩隻胳膊環的更緊。
摁著陸羨的頭,不由分說將人關了進去。
林了了的火瞬間被點著,噌噌的往頭頂冒“瘋了你!”話飆出口的同時, 曲在被子裡的腿猛地踢出去,在陸羨後背給了腳——
陸羨身量高,那箱子根本躺不下,她整個縮成團蜷在裡頭兒,林了了借著月光,剛才瞧清楚,就忍不住的笑出聲——
拱了拱.
林了了的火瞬間沒出息的消了大半,連剛剛插在腰間的手,都不知什麽時候放了下來。
“我口渴,起床的時候,不小心拽掉的。”
林了了乖巧的躺回床裡,目送衛媽媽離開屋子,她不放心,怕衛媽媽去而複返,再度掀開被子跑去門前,趴在門邊聽了好一陣兒,確定沒聲音了,才忙又去開箱子。
“你別以為你是什麽侯府嫡女,就能天不怕地不怕,我告訴你外面那些壞人才不管你是誰,大半夜一個女孩子到處亂跑,擄就擄了,把你賣去山溝溝裡給老光棍做媳婦,衣服全扒光,鐵鏈栓脖子,讓你生十七八個孩子,那時候你就算把嗓子喊破,也沒人會來救你!”
“這床幃是有點長,明日我再來收拾,這會兒就不耽誤姑娘歇息了。”
伸手去拉她,反被她拽了下,林了了重心不穩一頭栽去,出乎意料的軟,出其不意的香,抬頭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讓那句嗔怪都變得有氣無力,軟綿綿——
林了了是動了氣,可她個子小,聲音細,稚嫩的臉蛋五官都沒怎麽張開,越這樣瞪眼睛唬人越沒什麽氣勢,反而.像小孩子鬧脾氣,陸羨心生歡喜,愈加覺得今夜自己來的沒錯。
“哎你.”
“哎呀——這床幃如何掉了?”
林了了掀開被子,從床上站起來,她比陸羨矮,可這會兒站在床上,卻比陸羨高出大半截,兩手叉腰居高臨下的拿眼瞪她——
林了了快步上前,抱起撕壞的紗簾往椅子上扔去,旋即又走向圓木桌,拎起茶壺兀自滿了一盞水,嘴唇含住杯沿,淡定的飲了幾口。
“你怎麽來的?”
“你踢我?!”
衛媽媽瞧著她,眼睛登時愣住——
“去把窗子關上。”
“我踢你怎麽了?別人怕你, 我可不怕你!”
“嗯。”
衛媽媽的確奇怪,但轉念一想,夜裡起身不小心扯著也的確不是什麽稀罕事,畢竟她如何猜得到,這屋子裡還藏著一位不速之客,點點頭——
林了了咬著腮幫子,暗罵了聲陸羨——都怪那個她半夜三更嚇唬人。
林了了反應夠快,忙不迭跳下床,左手扯著陸羨,右手掀開箱門——
溫柔的呼喚,林了了腰間一緊,某個‘惹人生氣’的家夥,竟抱住了自己,低頭看去,這人的腦袋貼在自己的腹間——
聲音十分沒底氣,似乎白日裡任性鬧脾氣,大晚上到處瞎胡跑的人,不是陸羨是自己。
登時,兩人都被驚出一身汗。
“騎馬。”
“了了.”
得虧她動作快,箱蓋剛闔上,衛媽媽舉著燭台就走了進來,林了了不動聲色的呼了口氣,心裡怦怦直跳。
“好,有勞衛媽媽。”
陸羨這回聽見了,松開手,轉過身乖乖關了窗,等她再走回到林了了身邊時,房門忽然吱呀一聲發出響動。
“衛媽媽,我沒事兒了,你快回去睡吧,床幃明日再收拾。”
“姑娘,您在做什麽?”“.”
“還看.快出來.”
陸羨猝不及防, 一個踉蹌往前, 滿眼不可置信——
兩人就這麽抱著,忽然一陣風吹來,先前被扯壞扔在地上的紗簾動了動,林了了抬眼望去,推了推懷裡的人——
“現在什麽時辰!街上連個鬼都沒有!你一個人往外瞎跑什麽!”
“你起開”
“沒完了你.還鬧”
小小的箱櫃,成了兩人的蜜罐,圈於一隅,絲毫不覺得擁擠,陸羨將人捂在懷裡,要是可以的話,她還想再貼緊些。
林了了有種頭暈的感覺,確切來說應該是昏頭漲腦,好奇怪.自己明明不困得,為什麽卻覺得混漿漿輕飄飄?
偏過頭,鼻尖蹭在陸羨的衣領,淡淡的檀香被濃重不知多少倍,使勁兒往她鼻孔裡鑽——
忽然,口又幹了。
“不起來嗎?你不難受嗎?”
陸羨回過神,卡在箱角的小腿是有點麻木——
“那你先起來。”
她的聲音清潤,但落在林了了的耳朵裡,卻生生將清潤逼走,只剩乾燥。
她起身,她也起身。
一個往前走,一個緊跟著,亦步亦趨,但凡前面的停一停,後面的勢必就要撞上來。
林了了後背像是有面火爐在烤,隔著衣料的肌膚,覆上一層細密的薄汗,直到床榻前才停下,可她不敢轉身,因為陸羨的臉正在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後腦杓。
披散的長發,烏黑柔順,幽幽的散著皂莢香,陸羨半闔著眼,仿佛被人抽走了上半身的骨頭,將大半的重量全倚過去,垂在兩側的手,也十足不安分的慢慢向上滑動。
她沒這樣對過誰,一切全憑感覺——
是試探,也是喜愛;是大膽,也是小心。
林了了渾身發軟,骨頭都軟糯起來,好像是剛熬好,正一杓一杓往裡加糖的紅豆粥。
黑漆漆的夜,只有月光作伴,林了了不用陸羨撩撥,她比陸羨更激動.
突然——
轉過身,林了了眼神迷離,顫動的眼睫仿若的蝴蝶翅膀,晦暗不明的情緒,落在陸羨姣好的唇上,探出手指勾勒著美好的形狀。
指尖劃過的一瞬,陸羨的呼氣瞬間急促,她微微的張開唇,順著指尖、指腹、指節,一路灑下火種——
想親她,要親她.就現在,半刻都不能等。
陸羨傾身而去,衝著覬覦許久的地方.
啪——
清脆的響聲,在黑漆漆的屋子,十分鮮明。
陸羨懵了
她竟然打她?還是臉?
可還不等驚愕回神,眼前的人倏地又壓過來,林了了勾住她的脖子,鼻尖蹭在她的鼻尖,帶著茶香的唇,便柔軟的落了下來,輕輕地含住。
陸羨僵住,滿天簌簌的飄雪飛舞,渾身的汗毛全部豎起,手心發汗,心口發燙。
咬著她的唇珠,反覆揉撚,林了了不費吹灰之力,撬開陸羨的牙關,舌尖相抵的那一刻,仿佛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林了了食髓知味,欲罷不能不知過了多久,舌尖都發麻了,她才將人放開。
陸羨腿肚子打軟,林了了抱著她的腰,額頭與她抵在一起,為她提供支撐——
輕喘著,鼻息間滾燙炙熱,清明的眼底染著情/欲的灼熱,林了了勾起唇瓣,嘴角含笑,像吃了塊蜜,甜甜的叫她——
“喜歡嗎?”
陸羨覺得自己掉進了蜂蜜罐子,快要被溺死,臉燙脖子燙,但又不得不承認——
喜歡,特別特別喜歡.
傻乎乎的點頭。
自己真壞
林了了心裡暗自想,陸羨才十七,正是純情的時候,就這麽被自己騙了,騙就騙了,還這麽傻乎乎的,得虧是遇上自己,要是遇著別人,指不定骨頭渣都要被吃沒了。
大灰狼.小白兔還差不多。
“以後不準胡亂吃醋,也不準胡亂跑,白天晚上都不行。”林了了手指勾著陸羨的衣領,若有似無的往前撞了撞“聽見沒”
“那你別對他笑。”
“.”
陸羨憋了半天終於說出口,她今夜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林了了眨了眨眼,有點無語卻又有點好笑,果然是小孩子——
“我對他笑,不代表我喜歡他,只是一種交流方式,而且人家是東家.”
“我不準!”
陸羨勒住林了了的腰,用力帶進懷中,向來清明的眼底,竟盈潤出幾抹水光,咬著牙,半分道理都不講,念來念去只有三個字——
“我不準,我就是不準!”
林了了在她收緊的力道之下,心尖不由顫動,一瞬不瞬的望著她,逐漸地眸色加深——
“陸羨.”
“.”
“我不是明玉,我隻喜歡你。”
陸羨的心事被戳破,長期以來的酸楚,頃刻噴湧而出——
是.她是怕了
她怕林了了會跟當初的明玉一樣,拋下自己,不要自己.
林了了眉眼斂起,眼角也有些潮濕,她捧著陸羨的臉,從額頭開始,一點一點的親著,與剛才的熱烈完全不同,現在她滿心滿眼全是心疼,相較於這樣脆弱的陸羨,她更希望她霸道、強橫。
在林了了的親吻下,陸羨的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可林了了還覺得不夠——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覆在她耳邊——
“我不喜歡男人,我是天生的,隻喜歡女人。”
一顆搖搖晃晃的心,在震驚中終於安穩。
翌日
這院子算是沈國公府最偏的一處,但卻是沈宜的最愛,有假山有流水,花壇裡也是一片姹紫嫣紅。
沈宜平日無事可做,便會來此,哪怕無人做伴,隻一個人靜靜的待著,也能舒坦許多。
抬起手,原本該她落下的棋子被收回來,沈宜望了眼對面那人,不禁淺笑,搖了搖頭,旋即朝旁邊候著芙蕖揮手示意。
芙蕖跟隨沈宜多年,許多時候哪怕不用言語,只需一個眼神,便能領會。
退下後,片刻又回來,手上多了一方薄巾,輕輕地搭在陸羨身上。
晌午去下的棋,勝負都還未分,再睜眼時太陽都落山了。
薄薄的余暉攏著渺渺的光,陸羨似是九霄神遊了一番,乍得清醒——
“我睡著了?”
沈宜抬望眼,棋盤上的布局還是之前的樣子,她一手握著書簡,一手垂在膝上,儼然歲月靜好的安逸模樣,彎起嘴角,笑著打趣道——
“坐著下棋都能睡著,你昨夜裡幹嘛去了?莫不是去做賊了。”
陸羨目光霎時一頓,極少有的不自然——
的確是去做‘賊’了,還是夜闖香閨的‘賊’。
“呃屋子裡新換了盤香,我不大習慣。”
沈宜愣了下,似是沒想到陸羨會解釋,畢竟照她以往的性子,這時候該朝自己嘻嘻哈哈沒正行的承認才對。
“怎麽了?”
陸羨見沈宜一直盯著自己,無端心虛。
“沒什麽。”
沈宜搖頭,她想到底年長一歲,有些正形也是應該的“不習慣就換回原來的,我那裡新製了幾盤,回頭兒我讓人送去羨園,你看看用不用得慣。”
“好,那就多謝阿姊。”
陸羨起身朝花壇走去,頓時松了口氣,視線隨意一撇,落在粉紅的花蕊之上,忽然抿緊了嘴唇——
真香呐。
「昨夜——
林了了抱完親完,扯著陸羨的衣服也沒有要放人的意思。
窗外的月光似乎藏進了雲層裡,將僅有的一點清輝都收走,夜到了最暗的時候。
“我得走了。”
“走什麽。”
黑漆漆的屋子,誰也看不清誰,陸羨乖得像隻家養的貓,林了了說什麽就是什麽。
“老實呆著。”
陸羨蹙了蹙眉頭——
“不合適吧,要是被別人瞧見怎麽說啊。”
“現在覺得不合適了?你翻牆爬窗戶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不合適?”
一句話把陸羨堵死。
“等著吧,五更天再走,那時候天沒亮,我領你去從後門走。”
“嗯。”
陸羨垂著頭,林了了與她離得十分近,小姑娘披散的烏發,擦著她的肩膀,剛剛才平複些心湖,又泛起漣漪——
“了了.”
“嗯?”
“我我能不能”
陸羨從沒怕過什麽,卻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敗下陣來,她不甘但又不敢
猶豫再三——
“沒什麽了。”
少年人的心思總是掛在臉上,既難猜又好猜。
林了了甚至不用看她,只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想要說什麽,但礙於這樣或那樣的情面,臉皮薄的又說不出口.
可陸羨不知道,這樣羞澀的她,讓林了了更喜歡.
“可以。”
突然來了這一句,陸羨完全沒領會,扭過頭去,居然傻呆呆的看她——
下一刻,驚喜便猝不及防的來臨。
一個結結實實的吻印在陸羨嘴上,瞬間讓她激動起來,憑著本能正想追上去的時候,林了了卻撤開。
炙熱的溫度消失,一股冷氣灌入口鼻——
陸羨恍然
此時林了了再度捧起陸羨的臉,像個頑劣過頭的壞孩子,笑的既討厭又惹眼——
“我想親的時候才可以。”」
林了了一覺睡到大傍晚,晌午飯都沒吃。
子柔前前後後來看了好幾次,最後乾脆搬了個杌子就守在床邊。
林了了剛一睜眼,就被嚇的打了個激靈——
“子柔啊”
她急喘著氣,拍了拍胸口,嚇死了.她還以為是那個家夥又回來呢——
“你守著我做什麽,嚇死我.以後別這樣,被嚇人會變笨。”
“姑娘,天黑了.”
子柔弱弱的說了句,隨後指向桌案的燈——
“您睡了一天。”
林了了後知後覺,這才又將眯著的眼睛睜開,屋子裡昏暗暗的,只有桌角那一隅昏黃的光線,自己真的睡了一天。
“我沒事,我餓了。”
趁著子柔準備飯菜的空檔,林了了連忙起身梳洗,可當她坐在梳妝台前,看清銅鏡裡的自己時,忽然頓住——
指尖觸向唇角,露出笑容——
真是個傻子.這麽聽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