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福爾摩斯林了了(大修)
齊燕差人送來筆墨紙硯,說過幾日去國子監讀書時備用。
林了了翻了翻,紙張手感不錯,又柔又滑,平整且不粗糙,硯台也不錯,肉眼看去一塵不染隱隱反光,手指在上面敲了敲,悶悶的是敲木頭的聲音,再拿起一旁的墨條,香味純正撲鼻,透著光看去是青紫色,正符合好墨的標準——發墨如油,一點如漆。
就是這筆
林了了望著書案上擺著的毛筆架,眉間發愁——
“嘶——”
“姑娘,怎麽了?”
子柔見她盯著筆架,以為筆架有什麽問題,便也俯身仔細看去。
“子柔.”
“嗯?”
“你說這筆,它怎麽這麽軟?”
“夫人出事後,衛媽媽哭死過去好幾回.”子柔目光黯淡“說實話,我也不相信夫人是失足落河,但是”
“姑姑娘”
“怎麽了.”
“.”
“研墨研墨,本姑娘我要賦詩一首!”
“地位變化.最得利”
“除了我之外呢,還有什麽事?我是指別人比如地位變化,誰最得利。”
“呃奴婢的意思是,這字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好的.”
寫字跟畫八叉,從本質上來講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東西,一個是寫,講究腕力筆鋒,一個是畫,隨便刷刷兩道。
子柔摳著指甲,往後縮了縮脖子——
林了了看向手中舔飽墨汁的筆尖“我這樣問你,我娘死後,接連又出了什麽事?”
“您您這寫的是什麽?奴婢奴婢我怎麽看不懂啊?”
“您大病了一場。”
林了了不想寫的有多好,她隻想能拿出手見人,否則過幾日若去了國子監,自己那副墨寶,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不可。
“姑娘,寫不好咱們不寫了,反正字不好看的人,也多了去。”
林了了落筆神速,子柔在一旁兩眼睜圓。
一直很醜。
想不到林瑾禾的短板,反倒替林了了解了一圍,一直很醜就好,否則突然間變醜,那還不得惹人懷疑。
“你是說,我娘落河那日,府裡全去寺廟燒香了?”
“有字帖嗎?”
但主要的是,前者得拿出去見人。
“這麽軟,這這怎麽寫字?”
林了了耳根一紅,立馬扔了手裡的筆,別說子柔看不懂,就是自己也看不懂,黑乎乎髒兮兮,墨汁印透了三張宣紙,寫的比狗爬的還要難看,白瞎了這麽好的文房四寶。
“嗯,本來祭祀祈福該是夫人操辦,但是夫人病著,寺廟又在山上,一來一回馬車顛簸最少兩個時辰,老太太擔憂夫人身子受不住,就把這事交給了柳大娘子,那日老太太、老爺、柳大娘子,二姑娘,還有二房、三房都去了,夫人擔心我年紀小,照看不周,還讓衛媽媽也跟著了。”
“哦哦!”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林了了,現代人誰用毛筆寫字啊,再說了.都互聯網時代,人手一台筆記本,別說毛筆,就是鉛筆、鋼筆、圓珠筆都沒人用,林了了自打高考結束,都快忘了筆長什麽樣兒。
子柔伸手指了指筆頭——
“倒推?”子柔歪頭想了想“姑娘,我不懂.”
有了字帖,林了了比方才有譜多了,毛筆也好,硬筆也好,全憑一個苦練,只要寫的多,就不怕寫不好。
“拿來——”
林了了深吸了口氣——誰說的?我家的筆就不是這樣的。
“一家子人,都個走乾淨,這還真是巧得很。”
“子柔,你知道嗎,當一件事你正推不出的時候,就該反過來倒推,世間上沒有不漏風的牆,也沒有無緣無故的事。”
“姑娘,筆不都是這樣的嗎?”
“.”
林了了嗅到一絲端倪,什麽叫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好的?
“我的字,很醜?”
“.”
她一邊照著字帖臨摹,一邊思索著適才子柔的話——
“哎——挑最簡單的~”
老實說.硬筆她都寫不好,更別提毛筆了。
“有。”
林了了衝子柔做了一個‘柳’的口型。
子柔瞬間茅塞頓開,驚呼:“您是說柳——”
“噓”
“姑娘.不可能的,夫人出事的時候,她不在府裡。”
真是個傻孩子,柳惠要是在府裡,不就說不清了,那樣的話,她還怎麽把自己摘出去。
“你信不信直覺。”
“.”
1.“一旦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實外,那麽剩下的,不管多麽不可思議,那就是事實的真相。”
“姑娘.”
“請叫我福爾摩斯了了。”
“姑娘您在說什麽呀?您的衣裳.”
林了了低頭看去,她不知什麽時候蹭到了桌沿,剛才寫的墨跡還沒乾透,這會兒全沾在腰腹間——
“哎呀!我的新衣服!!”
好端端的一件湘色水仙裙,完了~
這幾日,林明迅被柳惠罰的厲害,說是光手板就打了不下二十。
小爺們的霸道脾氣,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手都打紅了,還得老實在書房裡寫字。
“真打?”
“可不就是真打。”薑媽媽努了努嘴“琴瑟軒裡的下人看的一清二楚,全在府裡傳遍了。”
齊燕擰著帕子,沒好氣的哼了聲——
“她倒會做戲,之前疼的心肝寶貝一樣,別說動手,瞪一眼都不舍得,如今怪了,直接動起手?做給老太太看的吧估計是怕老太太將迅哥兒拿走,若兒子不再身邊,她還能仰仗什麽?老的那邊沒傳什麽話?”
“沒呢,都兩日了,什麽話都沒有。”
齊燕撫了撫額——
“說真的,這老太太的心思許多時候,我也猜不出,按理說迅哥兒是長孫,又是林府唯一的男丁,怎麽都該是最在意的,可我瞧老太太的意思,好像又不甚在乎,人來請安她問幾句,人不來請安她也不催,成日不是坐禪,就是誦經——你不知道.我每回去寧安堂,老遠走在路上,剛瞧個隱約的輪廓,就想往回返,那股子香熏得我直衝頭,你說好好的家裡,非弄得像座姑子廟。”
“夫人,這話您說不得!”
“我能跟外人說啊,還不就是咱們關起門來閑扯幾句。”齊燕擺擺手,又道:“我瞧著老太太倒是對大姑娘上心,從槿瀾苑接去寧安堂,都是多少日子了?還不舍得放回來,要說她心疼孫女,好歹一視同仁呐,我的蘭兒玥兒,也沒見她何曾這般上心!”
“那不是孫大娘子去的早嗎。”薑媽媽側過身,朝齊燕的耳邊湊了湊,遂壓低喉嚨“您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這些年一直記掛孫大娘子的死。”
齊燕心念一動,眼底閃過一絲不明——
“孫大娘子,死多少年了?”
“十年了。”
“哎喲~都十年了。”
“可不是嘛,老太太總覺得事有蹊蹺,當初在夙臨的時候,裡裡外外盤查多久?當初那段時間,全府上下誰不人心惶惶?只可惜什麽都沒查出來,老太太自己心裡過不去那道坎,總覺得有愧,這不就全放在大姑娘身上了。”薑媽媽搖搖頭“夫人,老太太願意疼她就讓她疼去吧,左右是個丫頭,等過兩年議親嫁出去,林家與她也就沒什麽大關系了。”
“你說她真是落河嗎?”
“這誰知道?”薑媽媽歎氣“冤有頭債有主,若真是被人所害,那就去陰司地獄找閻王爺告狀吧。”
齊燕冷笑——
“說的也是,反正尋不到咱們頭上。”
話音剛落,屋外的丫鬟端著煎好的湯藥來了——
“夫人。”
“放下吧。”
丫鬟放下湯藥,施禮後退下。
“給我您晾晾”薑媽媽道。
“不必,涼了更苦,就這麽喝吧。”齊燕端起湯藥,仰頭一口飲進,長長的眼睫掩不住她眼底的厭惡。
字帖練了幾日,多好不敢說,反正比之前是能看懂了。
林了了打小有個毛病,一看書學習就容易犯困,現下兩隻眼皮往下直耷拉,恨不得拿兩根兒火柴棍支棱起來,先前那身新做的湘色水仙裙算毀了,今日這身是另外一件新做的,說叫什百褶如意裙。
“姑娘,要不您歇歇再練?”子柔靠著桌沿,適才自家姑娘的下巴點了不下七八次。
“啊?”林了了的胳膊猛地從案上滑下,瞬間一激靈“不用~我不困。”
“那要不奴婢給您沏碗茶去?”
林了了瞥了眼桌角擺著的空盞,茶好像對自己沒什麽作用,一直喝一直困。
“要是有煙抽就好了~~”
林了了抬起胳膊,並起食指跟中指放在嘴唇上,用力吸了口——
“嘶~~呼~~”
“姑娘.您、您說什麽?什麽煙?您想抽什麽?奴婢怎麽聽不懂了。”
“就香煙,煙呃.就抽,抽點人間煙火氣,算了算了。”
“.”
另頭琴瑟軒裡,林明迅一邊哭,一邊把手裡的文章謄抄十遍。
平日白嫩肉乎的小手,這幾日打的又紅又腫,柳惠是狠下心了,林偲遠倒心疼起來——
“你是他親娘,又不是後母,小孩子犯了錯,慢慢教就是,這樣打罵如何能行?!”
柳惠清減不少,圓潤的腰身收緊,紺青色的錦緞外衫,既顯憔悴又顯端莊——
“不打不成人,我隻恨自己以前打的太少。”
林偲遠聽見柳惠的哭腔,扭頭便見她拭淚滿腮,男人就是這樣,最見不得女子哭,尤其是柔弱的女子哭,心中的保護欲瞬間被激出——
“不就是跟姐姐鬧著玩了一下嘛~怎麽就還不打不成人了!”
為官多年,林偲遠能從夙臨升遷到京都,除卻柳惠暗地裡使得那些銀子,自己多少也有些頭腦,負手而立沉思片刻,忽然道——
“我去找母親!我還就不信了.這事兒沒個完!”
“老爺不能去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柳惠剛哭上,陶嬤嬤就來了,恰好瞧見這一幕,到底是老人兒,又在宮裡呆過,類似這般的場景,見的沒有千次也有百次了,倒不覺稀奇。
“見過老爺夫人。”
林偲遠說是要去找母親,可眼下陶嬤嬤就在跟前兒,他卻睜著一雙牛眼,喉嚨裡像裹了漿糊,半個字都說不出。
“老太太說,晚秋過完就是初冬,今年的初冬冷的早,迅哥兒身子單薄,讓老奴送一件狐狸毛大氅來。”
陶嬤嬤把大氅交給柳惠身邊的丫鬟,遂又道——
“老太太還說,慈母敗兒,嚴母愛兒,迅哥兒是得好好管教了。”
話罷,斂衽施禮“老奴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