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課鈴還沒響，穿著白大褂的學生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逃離實驗室，和橫七豎八倒在桌上的小白鼠說拜拜。

  今天的動物實驗結束，教授突然讓大家試著自己動手處死實驗鼠，一陣兵荒馬亂後，小白鼠沒死幾隻，倒是不少學生吱哇亂叫，不知道的還以為耗子成精。

  仇嶸和原尚倆研究生在隔壁實驗室錄數據，臨時被教授抓來幫學弟學妹們處理殘局。

  兩個人下手乾淨利落，小白鼠們一秒駕鶴西去，沒多受罪。

  處理完手裡這隻，仇嶸把歪脖子鼠遞給小組成員裝袋，繼續去下一組進行送終服務。

  身後驀地傳來一聲驚叫，一道白影飛過，仇嶸轉身的瞬間，抬手精準捉住破空而來的小白鼠。“叮鈴哐啷”一陣響，一瓶用完沒放回托盤的碘伏從桌邊翻倒，這次仇嶸來不及接，被濺上一身棕褐。

  “學長對不起！”

  仇嶸抬眼，方才拿著小白鼠互相推諉、最後不小心把鼠甩出來的兩個學生對他慌張道歉，說著彎身去撿地上的玻璃碎片。

  “別動。”仇嶸叫住他們，“小心割到手，放著等會兒我收拾。”

  淡淡的香從低調奢華有內涵的信封上飄散出來，原尚不由感歎：“學弟，你這表白也太正式了。”

  把清潔工具都放回原處，仇嶸回教室關門，原尚見其他學生都走完了，湊到仇嶸身邊小聲說：“欸，剛有好幾個學妹偷偷誇你帥來著。”

  醫學院實驗樓是新建的，開著中央空調，樓裡還算涼快，到一樓大廳，才有陣熱風吹進來。

  二人一路拉扯，等到大廳門口，不遠處的樹蔭下跑過來了一個戴著眼鏡的清秀男生。

  價值不菲的信封被撕的像狗啃，仇嶸粗暴地拽出裡面的信紙，翻開，打頭一行就是：親愛的狼族首領

  家裡的菜吃完了，床頭櫃抽屜裡放著的安.全.套也急需補貨，他確實沒空陪單身狗打球。

  “我的數據已經錄完了，先走一步。”看眼手表，仇嶸說道。

  等終於送走單身又無所事事的原尚，仇嶸帶阮斯佳換了個地方說話。

  兩個男生低下頭，不好意思地又道了一次歉。

  “沒事，下次記得用完的藥品也放回原處，還好這次只是碘伏，萬一有什麽危險試劑被打翻會釀成嚴重事故。”

  “多練兩次就能找到方法，手快點能讓它們少受痛苦，別有心理壓力。”仇嶸溫和道，他看向剛才把小白鼠扔出來的兩個男生，說，“都是生命，不要拿它們開玩笑。”

  外頭陽光燦燦，男生熱得臉頰微紅，他匆匆取出夾在書裡的信封，雙手遞給仇嶸，說：“學長，您的信。”

  見仇嶸一點反應都沒有，原尚繼續道：“還有人大膽找我要你的微信。”

  陽光透過樹蔭落下，搖搖晃晃的，斑斑光影掠過仇嶸黑沉的雙眸，有一瞬，這雙眼眸似乎變成了殘虐的血金色，阮斯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樂意。”仇嶸挑眉道。

  仇嶸一愣，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行，謝了，確實是已婚。”

  月白色的信封印著暗紋燙著金邊，原尚探過頭仔細一瞧，好嘛，還是火漆封口的。

  暗紅的蠟油在太陽下閃著細碎的光，裡面應該是摻了金箔。

  看出二人有話要說，抓不到球友的原尚認命地擺擺手，決定回宿舍繼續寫論文，他走之前還不忘挖苦：“不讓看就不讓看，下次就給你家總裁告狀。”

  仇嶸不置可否，起身去洗拖布。

  脫下髒了的白大褂拎在手裡，仇嶸回隔壁實驗室拿手機，原尚跟在他身後哼哼：“是，已婚的仇同學今天也是合格的家庭主夫。”

  小學弟有些急的衝仇嶸眨眼，仇嶸抬手驅趕原尚：“你不是打籃球嗎？趕緊去。”

  仇嶸：“……”

  仇嶸踹了他一腳。

  “別欺負人。”仇嶸推開好奇的原尚，解釋道，“這是我親戚家的小孩。”

  原尚這才笑嘻嘻道：“知道，所以我沒給她，還說你已經結婚了。”

  仇嶸無語地看向原尚：“我不可能通過陌生申請。”

  “不，不是的！”小學弟鬧了個大紅臉，他無措地看向仇嶸，急於自證，“老大，我冤！”

  瞥了眼手裡已經被嚇暈的小白鼠，仇嶸右手抓住鼠尾，向後上方一用力。

  鼠還暈著，鼠就沒了。

  原尚跟著仇嶸，還在試圖說服對方去陽光下揮灑青春的汗水，仇嶸不為所動。

  去隔壁冷凍櫃放完小白鼠的原尚回來幫他：“你脾氣可真好，這都不生氣。”

  “族長，這是異控中心送來的信，好像……”阮斯佳覷著仇嶸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好像是血族的邀請函，異控中心說讓我們盡早答覆。”

  周圍的學生紛紛用敬佩的眼神看向仇嶸。

  一群學生乖乖點頭。

  “那就是別人托他給你送情書唄。”原尚“嘖”了一聲，“這麽高規格的信，除了表白，還能是什麽？”

  “不去，今天要去趟超市。”仇嶸回道。

  處理完實驗鼠，正好下課鈴響，仇嶸找來拖布，收拾地上的狼藉。

  原尚伸了個懶腰，問：“我也弄完了，打籃球去不？”

  好、好強的殺意。

  “血族？”仇嶸垂眼，看著手裡頗具質感的信函冷嘲道，“怪不得這麽庸俗浮誇。”

  仇嶸：……

  滾。

  誰是你親愛的。

  吸血鬼拿腔作調的邀請函仇嶸懶得細看，他面無表情把信紙和信封疊在一起撕了個粉碎。附近沒有垃圾桶，碎紙屑又被一股腦塞進白大褂的兜裡。

  阮斯佳：“……”

  阮斯佳：“那個……族長，異控中心還在等回復……”

  這信紙不知道是什麽工藝，拿一下都能沾一手香。

  仇嶸微微皺眉，嫌惡地搓了搓手指，他掩去眼底的冷意，陰鬱道：“讓他們滾蛋。”

  *
  新月傳媒公司本部。

  落地窗外夕陽將落，一彎弦月隱隱掛在天際。瓷白修長的手指滑過紙面，最終停在一張屍檢照片上。

  指尖輕輕點了點照片上的兩個血洞，晏凌眉梢微揚，喃喃道：“不對。”

  重新翻閱了一遍手中的屍檢報告，晏凌合上異控中心費勁心機整理好的“問罪書”，神情冷淡地扔到一邊，拿起自己的鍍金鋼筆，繼續批文件。

  沒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篤篤”兩聲，文森推門而入。
    晏凌沒抬頭，伸手敲了敲一旁的屍檢報告：“齒痕沒有愈合痕跡，不是吸血鬼咬的，把報告給異控中心退回去。”

  文森沒回話，他走到桌邊，把剛打出來的新報告放在晏凌面前，說：“又有人死了。”

  “還是失血？”晏凌一眼掃過，文森挑了張有圖的放在第一張，和之前的報告大同小異，屍體上的血洞依舊沒有愈合痕跡。

  “是，異控中心也發現傷口的問題了，他們說報告不用退回去，您留著看能不能發現新線索。”文森道。

  晏凌沒翻新的屍檢報告，他向後靠上椅背，雙手交疊在身前，淡淡道：“忙，沒空。”

  文森知道他的脾氣，沒多話，只是提醒：“異控中心準備成立專案組，血族的嫌疑暫時洗清，他們肯定會邀請您入組。”

  晏凌不耐：“到時候再說。”

  上個月起A市陸續出現普通人貧血休克的現象，一開始沒人當回事，都以為是普通病症，直到有人因為失血過多死亡，死者全身上下唯一的傷口就是脖子上的兩個血洞。

  異控中心第一時間封鎖消息，監察組立馬就懷疑到了血族身上。

  礙於血族這幾年在晏凌的管理下全員從良，還是異能界連續五年的道德標兵。且吸血的種族也不止血族一家，中心不好太過強硬，隻讓所有異能組織先內部自查。

  第一位死者的家屬拒絕屍檢，隔天就把人火化了，中心沒拿到什麽有用的情報。不過沒多久，又有失血死者出現，且這次消息流傳到了網上，網監緊急刪帖，架不住這邊剛刪完，那邊又死個人。

  死者脖子上有血洞的消息傳開，狼族聽說後當即向異控中心舉報，要求中心派監察組調查嫌疑最大的血族，以正視聽。

  異控中心倒是想，可晏凌實在不好惹，於是便有了那麽厚厚一疊屍檢報告，話裡話外都是讓血族給個解釋。

  等報告放在晏凌桌上，異控中心後知後想起來，血族的唾液是有鎮定和修複作用的，一般獠牙收回時人類皮膚上的傷口就會愈合，隻留下淡淡的紅痕。

  實在是吸血鬼們從良太久，官方一不小心忘了這個設定。

  文森見晏凌心情不好，話在腦子裡過了一圈，又不得不說：“狼族那邊給回復了。”

  晏凌看他：“怎麽說？”

  血脈的壓製讓所有吸血鬼在晏凌面前都會不由自主心生敬畏，文森垂下視線，避開晏凌冷淡的目光，平鋪直敘道：“滾蛋。”

  晏凌：“……”

  晏凌被氣笑了，他當然知道這兩個字就是狼族給的回復。

  狼族的新首領三年前上位，聽說是個剛成年沒多久的狼崽子。這位年輕頭狼上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舉報血族殺人，如今歷史重現，血族又被舉報了。

  結果和上次一樣，指控無效。

  晏凌實在好奇，血族的人到底對狼族小首領做過什麽，能讓小狼崽子這麽記恨。

  他本想邀請對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一聊，既然狼崽子不識抬舉，那就算了。

  “以後碰到狼族的人，不必再理會。”晏凌冷聲道。

  天色漸暗，月亮便顯得亮了幾分。晏凌的眼底氤氳出一抹血色，他問：“下一批血什麽時候到？”

  “明天。”文森回，“包括追訂的十箱，一趟送過來。”

  “你明天親自去登記，讓有前科的人繼續留公司，這事結束前都不要出監控范圍。”

  “好。”

  *
  “……請廣大市民警惕五花八門的獵奇消息，不信謠不傳謠，理智甄別網絡信息，練就新時代火眼金睛……”

  客廳電視放著本地台的實時新聞當背景音，仇嶸在廚房準備晚飯要用的食材。

  棕色的圍裙系緊後勾勒出了男生流暢的腰線，從背後看，仇嶸寬肩窄腰長腿，夏季衣料單薄，蓋不住他堅實的背肌輪廓。隨著菜刀敲擊砧板的聲音，手臂上的肌肉也若隱若現。

  帥哥做飯，很是養眼。

  但等人一轉過身，肩膀處支棱出兩隻圓圓的熊耳朵，棕色圍裙的正面印著一張呆滯的卡通熊臉，
  仇嶸配熊，別有風味，是晏凌的惡趣味。

  據晏凌說，仇嶸就像是各種動物，做飯時是勤勞小熊，撒嬌時是心機狗勾，在床上……那就是亮出獠牙又小心舔人的狼崽子，又乖又凶。

  每次被老婆啞聲罵小狼崽子時，仇嶸都會格外興奮，有種被扒掉馬甲的刺激感。

  聽到門響，仇嶸擦了手從廚房出來。

  他家總裁大人剛脫下西裝外套，正在解領帶。

  仇嶸湊到跟前，從背後套娃一樣抱住晏凌，他輕輕嗅了嗅總裁細白脖頸邊冷淡的清香，舒心地出了口氣。

  還是老婆好聞。

  今天那封信上的香一直留在指尖，洗手液都洗不乾淨，仇嶸切了半天菜，又剝了頭大蒜，才好了些。

  晏凌被他抱著，反手揉了揉他的頭，笑道：“快松開，我去換衣服。”

  仇嶸沒松，他把下巴搭在晏凌的肩上，接替總裁大人的手，扯開松了一半的領帶。

  “今天回來的好晚。”

  晏凌放松靠向身後的仇嶸，任由對方繼續去解白襯衫的領扣：“這幾天公司的事有點多。”

  仇嶸想到剛才報道的新聞，近期發生的失血死亡事件在網上流言不斷，雖然官方否定了網絡上的傳聞，但還是旁敲側擊地提醒了市民最近注意出行安全。

  仇嶸有些擔心晏凌。

  身為人類的晏凌漂亮又脆弱，像隻嬌貴的貓咪，很容易被壞人盯上。

  保持警惕也好，過度焦慮也罷，這次仇嶸說什麽都要保護住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貼著晏凌低聲道：“我以後去接你下班好不好？”

  小男友又在撒嬌。

  晏凌心下一片柔軟，他側頭吻了吻仇嶸的臉頰，答應道：“好呀，那明天我在公司等你。”

  廚房裡還燉著湯，仇嶸隻解開了總裁的兩顆紐扣，他在晏凌好看的鎖骨上留下一個吻痕，克制地放手讓人去換衣服。

  晏凌早已習慣仇嶸親親抱抱的粘人行為。

  他拿著外套和領帶進臥室，一眼看到床頭未拆封的盒子，不由搖頭失笑。

  年下的精力就是好。

  敏銳的嗅覺讓晏凌在臥室裡聞到了一絲熟悉的香氣。

  他換上寬松的家居服，掛回西裝，正要出臥室，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空氣裡飄散的淡香太熟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什麽，讓他有點好奇。

  晏凌看向洗漱間半掩著的門，淡香是從那兒散出來的。

  他徑直走了過去，皺著眉拉開浴室門。

  一件髒了的白大褂正半搭在洗手池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