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THREE
人民醫院。
急診部病房, 李秋面部青紫,剛消過腫,右邊手臂纏著紗布, 正靠在病床上掛水。
大中午的,他還沒吃過飯,江蓮去買了一碗小米粥和兩個饅頭過來。
之前他們就是因為想去便利店買點吃的, 到時候可以在火車上吃,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李秋肚子早餓了,但是沒什麽胃口,不過不想浪費,大口將小米粥喝完了, 饅頭隻吃得下去一個, 另一個江蓮拿起來解決。
“讓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偷看那個女生做甚, 本身我們到燕城這來,穿著就格格不入,要不是小凝聰明報了警, 你現在估計被那幾個人打死了。”江蓮吃著饅頭, 念叨道。
李秋白受一身傷,心情比她更煩躁,說道:“還不是瞧著那個女生眼熟?總覺得在網上見過,你見到明星你不稀奇?”
“她算什麽明星, 頂多就是一個網紅, 長相還抵不上我們小凝二十分之一!”提到那個女生, 江蓮就來氣。
李秋想到什麽, 道:“誒,當時突然衝出來打那什麽廖哥的男生, 是小凝男朋友吧?”
“可真是條漢子啊,替我出了好大的氣。”
“那是替你出氣嗎,是替小凝,當時那小崽子在對小凝耍流.氓。”江蓮說。
“問問小凝啊,那個男生怎麽樣了,要因為這件事被拘留了,那我怎麽過意得去,對方要後悔了,說不定還會跟小凝分手。”李秋臉生愁。
“行,我問問。”江蓮摸出手機,忽地一頓。
因為她視線捕捉到病房門口出現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
他一身長款的黑色羽絨服,樣貌輪廓分明,氣質冷拽凌厲,身上還有一種貴氣感。
手上拎著東西。
江蓮好生看了看,愈發覺得這個男生眼熟。
不就是之前突然衝進巷子裡幫他們的那個小夥子?
李秋也注意到了,投去視線。
曲霍炎也看了看他們,抬腳徑直走進去,開口道:“你們好,我是曲霍炎,江凝的同學。”
同學?
只是同學?
李秋和江蓮內心都心想。
“誒,你好你好。”江蓮回應道,有些激動。
自稱同學,可能是謙虛,不好把男朋友掛在嘴邊,要普通同學,能大老遠跑來醫院看他們?
曲霍炎道:“江凝下午有課要上,就沒過來了,我替她過來看看你們。”
李秋怔怔看著曲霍炎,生出跟江蓮一樣的想法,出聲:“麻煩你了。”
曲霍炎將買來的水果和保健品落到床頭櫃上,說:“不麻煩。”
江蓮道:“哎呀,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啊,太破費了!”
今天本身就給他添了很大的麻煩了。
曲霍炎道:“應該的。”
他太過周道,弄得李秋和江蓮都有些受寵若驚,因為兩人除了之前出事那會見過曲霍炎,還曾在那本賽車雜志上見過他,知道他是很名的一個賽車手,同時還是個富二代。
這種富二代,說白了,跟漂亮女生談戀愛,都是圖新鮮感的。
曲霍炎卻給他們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嗯……小曲啊,在派出所裡,你,你沒受什麽委屈吧?”江蓮關心道。
目光掃了眼曲霍炎下頷和左手虎口上的傷。
他也是掛了彩的,只是傷得比李秋輕很多,同時還想起那個叫廖什麽的,他這會可能比李秋還傷的嚴重,當時她被兩個男生抓住手臂不能動彈,嘴也是被捂住的,但是看得清清楚楚,曲霍炎幾乎是將對方往死裡揍,動作很凶殘…
委屈?
曲霍炎扯了下唇,回:“沒有,放心。”
江蓮和李秋對望一眼,看曲霍炎面色輕松,心裡都有幾分詫異。
看來,曲霍炎家裡應該是有關系的。
因為當時他們是看見的,曲霍炎跟那幫人,還有江凝,是一起上的警車。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在這,還怕你受到牽連呢。”江蓮說。
這時候有一個護士進來給隔壁床的病人換藥,她瞥見曲霍炎時,腰身不由挺直了些,面色紅潤。
這裡是急診部病房,環境不是很安靜,時常有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進進出出,曲霍炎看了李秋一眼,說道:“你們怎麽不辦理住院?是不是沒床位?”
如果要養傷,到外科住院部才能得到更好的休息。
“啊?不用不用,”江蓮忙說,“住什麽院呀,不用的,我們訂了今天晚上七點半的火車票,得回宣城,住不了院的。”
而且這住院,一晚上得多貴,這傷等回了宣城好好休息就能好了,根本不用住院。
李秋也道:“是啊,我傷得其實不重,就右胳膊這有點骨折,沒關系的。”
“掛水掛到下午一點,肯定能好很多。”
曲霍炎道:“不用怕麻煩,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要好好休息,火車票也可以取消了再訂。”
“不用,真的不用,小曲,你不用管我們,我們今天晚上就是得回宣城的,回去還有事情呢,不好耽擱。”江蓮說。
“是啊是啊。”李秋點頭。
看他們堅持,曲霍炎道:“我去問問醫生吧,看醫生怎麽說。”
要醫生說李秋可以不用住院,那就依照兩人的意願。
話落,曲霍炎走了出去。
等人身影遠了,江蓮忍不住道:“這小夥子也太好了,一點沒有富二代的架子不說,人還那麽好。”
李秋道:“我們小凝漂亮啊,他還不是看在小凝的面上,才來關心我們。”
江蓮突然想到他們跑來燕城喊江凝還錢,可是江凝也沒埋怨他們,她男朋友還能這麽周道,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曲霍炎出去這一趟有些久,十多分鍾後,帶了一個年紀長的醫生進來。
對方左側胸口處別有一個黃色證件,上面寫的是:人民醫院外科主任崔舟榮。
主任……
李秋和江蓮都驚了一驚。
之前李秋被送過來的時候,是急診部一個年輕的值班醫生給他看的傷,這個主任來了,要專業許多,經驗和知識水平也豐富,看診完後,給李秋和江蓮說了許多,讓護士進來給李秋手臂的傷換了一種膏藥,掛的藥水增加了一瓶。
最後這位主任說,不住院也可以,只是要注意休息,火車最好也是乘臥鋪而不是硬座。
“好好,太謝謝了。”江蓮感謝道。
他們來的時候是買的硬座,回去倒恰好訂的臥鋪票。
因為不是節假日,也不是旺季,返程的票比較便宜。
“那我先走了,小曲。”崔舟榮摘下眼鏡,夾回白大褂右側胸口的口袋,“有什麽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曲霍炎嗯了聲。
崔舟榮便走了,既然他說可以不用住院,曲霍炎對江蓮和李秋道:“今晚七點半的火車票是嗎?”
“對對,是的。”江蓮回。
“到時候,我送你們。”曲霍炎說。
李秋和江蓮愣了愣。
*
十二月,寒冬。
天黑得很早,下午最後一節課還沒下,外面天已經黑了,路燈亮起。
要六點了,江凝給江蓮發信息:【表姨,秋叔怎麽樣了,我要下課了,等會來醫院。】
半分鍾後,江蓮大概才看見信息,回復過來:【啊?別來醫院了小凝,我跟你秋叔這會在小曲車上,他正送我們去火車站。】
?
江凝重新看了一遍江蓮回復過來的信息。
【小曲?】她打字,之後按發送。
江蓮:【曲霍炎呀,你男朋友。】
“……”
下課鈴打響了,叮鈴鈴,之後是學校廣播的歌聲。
「We are just two of a kind
Feel the beat of my heart
First a look then a spark from a second
When we make contact boy
It's a chain reaction 」
江凝收好書包,在教學樓門口刷共享單車。
之後騎往北門。
進地鐵站前,她給曲霍炎打了一個電話。
那頭很快接起,應該是在開車,聽見有風從車窗外呼嘯而過的聲音。
“下課了?”是曲霍炎先出的聲。
“嗯…”江凝應,“你怎麽會跟我表姨和秋叔在一起……”
曲霍炎聲音懶洋洋的,“下午沒事兒,替你來看看他們。”
“……”
還跟她解釋了一下,“你秋叔不願意住院,兩人堅持要回宣城,現在我送他們去火車站。”
“不過你放心,醫院的醫生說了,不用住院也可以,回家好好休息能康復。”
“謝謝你…”江凝出聲,曲霍炎跑去看江蓮和李秋,是她沒有想到的。
“謝什麽啊,”曲霍炎道,“不是說過了?不用跟我客氣。”
“江凝,我為你做什麽都願意。”
這話坐在後座的李秋和江蓮也聽見了,對望了一眼,神色欣愉,嘴角也止不住上揚。
江凝走到地鐵裡安檢的地方了,得脫下書包檢查,她沒多說什麽了,捏了下手機,道:“我在地鐵裡了,一會火車站見。”
曲霍炎握著方向盤,耳機扣在左耳上,他回:“嗯。”
*
聽見江凝也要來送,到了火車站取完票後,江蓮和李秋沒直接去往候車廳,這會也還有一些時間。
李秋在一張椅子坐著休息,江蓮忍不住將曲霍炎喊到一旁跟他單獨說話。
“唉,小曲,其實,我跟小凝她秋叔,挺對不起小凝的,不知道小凝問你借那八萬塊錢的時候,有沒有跟你說明原因,其實,其實是我跟她秋叔……讓她向你借的……”江蓮出口。
“八萬塊?”曲霍炎單手插在兜裡,不解。
“是啊…”江蓮看了看他,“那八萬塊錢呀,是因為小凝她表哥,也就是我,我兒子,他要結婚了,我們那邊結婚,需要給很高的彩禮……”
江蓮給曲霍炎解釋了一下原因。
曲霍炎闔了下眼瞼,安靜聽著,沒再提出什麽疑惑。
“太謝謝你了,小凝這孩子,其實很不容易,她命太苦了,還好是遇見了你,不然她外婆在那個植物人護養中心住著,她一個小姑娘,怎麽能負擔得了,說起來,我跟小凝她秋叔,原本是想去看看她外婆再回宣城的,今天遭遇這個事,最後也沒看成,以後,以後只能拜托你,多多幫幫小凝了,小凝也是很孝順的,一直不肯放棄對她外婆的治療……”
曲霍炎蹙眉。
說著說著,發現曲霍炎變得格外沉默,江蓮抬頭看他,在想她是不是說得有點多了。
曲霍炎不會不知道江凝有個植物人外婆的事情吧??
遭了。
“小曲……”
曲霍炎這時候開了口,聲音很渾濁,卻透著認真,“嗯。”
“我會的,阿姨放心。”他說。
江蓮才松下一口氣,心想是她想多了,得到曲霍炎這句話,她心裡也十分感動和踏實,道:“小曲,你人太好了。”
“希望你能跟小凝好好的。”
*
從燕大到火車站挺遠的,坐地鐵要足足一個小時,江凝趕到火車站的時候,江蓮和李秋不得不要進候車廳了。
江凝來的時候,他們正朝進站口走,曲霍炎幫李秋拿著行李。
江凝小跑過去,先喊的是曲霍炎的名字,“曲霍炎。”
男人停了下來,轉過身。
江凝跑得臉都紅了,烏發很柔軟黑亮,墜在肩膀兩邊。
那雙狐狸眼十分漂亮。
“來了小凝,我們都快要去候車廳了!”江蓮看見江凝時一喜,還以為沒法在回去之前見她一面了。
江凝先看了看李秋,見他走路是沒問題的,挺穩健的,只不過臉很腫,手臂也裹著白色紗布,大衣套在身上。
注意到她的視線,江蓮說道:“放心小凝,你秋叔沒事,這傷回家養養就行了。”
江凝沒多說什麽,點點頭。
知道他們趕時間,說道:“那你們快進去吧,別錯過火車了。”
“誒,好好。”走之前,江蓮還是忍不住走過來對江蓮道:“今天最是謝謝小曲,他來醫院看你秋叔不說,又送我跟你秋叔來火車站,太體貼周道了。”
江凝抿了下唇,“嗯。”
她下課了後,才知道。
“來不及了,快走吧!小凝,我們走了。”李秋朝她們說。
江蓮這才走回進站口那排隊,曲霍炎將行李落給她。
*
火車站裡人來人往,電子屏幕上的火車班次不斷在跳動。
送完李秋和江蓮。
江凝跟著曲霍炎朝出口處走。
路上,遇見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奶奶,她走過來對江凝詢問坐火車要怎麽取票,她不會操作。
江凝問:“奶奶,你一個人嗎?”
“是的呀。”老奶奶回。
江凝看了眼她拿在手上的身份證,說道:“在那邊,我帶你過去。”
江凝回頭看了曲霍炎一眼,曲霍炎會意,點了點頭,跟著一塊陪老奶奶朝自動取票的機器那走。
幫老奶奶取票的過程中,江凝很有耐心,聲音也柔,這與她那張帶著攻擊性的美豔長相並不相符,曲霍炎等在一旁,視線落在江凝身上。
想起江蓮跟他說的那些話。
按了下左後虎口的傷口。
這點疼意,似乎一點都比不了心口上的。
…
幫老奶奶取完票了,也告訴她後續進站的流程,江凝回到曲霍炎面前,“我們走吧。”
曲霍炎嗯了聲。
外面天黑盡了,火車站門口人很多,江凝一走出來,有個男生走上前想問她拚不拚車,又看見她身後跟了個高挺的男人,下頷有淤青,腳步往後退。
“車在那邊。”曲霍炎抬手扯了下江凝棉衣後面掉的帽子,聲音低沉。
江凝點了下頭,跟著他往他說的那個方向走。
那輛銀藍色的跑車就停在這邊的一個停車區位,曲霍炎按了下鑰匙,車門旋到上方。
天很冷,路邊結冰的,江凝走過去的時候,差點踩滑,被曲霍炎拎起胳膊。
她分明是站得穩的,還是被他拉去了懷裡。
江凝仰頭的時候,黑發往後掉,兩邊臉頰全部露出,白裡透紅。
曲霍炎肚子忽叫了一聲,輕咬顎骨。
江凝扶住他,站穩,可是還在他懷裡,“餓了嗎?”
曲霍炎音有些啞,“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