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SEVEN
司機已經把車開到江凝給的酒店地址了, 從後視鏡看見她還在睡,開口喊了人:“誒,姑娘, 聖瑞酒店到了,快醒醒。”
江凝才從昏沉的意識抽離出來,睜開眼。
她樣貌實在漂亮, 司機投在後視鏡的目光沒挪開。
江凝醒過來後,扭頭看了眼外面,確實到酒店門口了,窗外聖瑞酒店的logo很顯眼。
收回視線,江凝瞥了眼前面司機的計價表, 顯示93塊錢, 她從包裡摸出手機準備掃碼付款, 忽頓了下。
視線重新投到窗外, 她目光定住。
呼吸也停了停。
“美吧,一路上都有,跟演電影一樣, ”司機看江凝在看外面那些藍色玫瑰燈, 激動說道,“而且很神奇,我都以為是我的錯覺,我走的地方, 這些燈都正好亮起來, 不知道今晚燕城是怎麽回事兒, 真的一路上都有!大片大片的玫瑰燈, 太漂亮了!!”
江凝呆呆看了好一會才回神,用手機掃碼給司機付了錢, 之後下車。
並不是幻覺,從車裡出來,外面也是放眼一片的藍色玫瑰燈。
很像夜裡的星星,只不過是玫瑰形狀的,在燕城繁華的街道上一閃一閃。
記憶一下子拉回大一下學期那會。
那天是她的生日,曲霍炎送了一條玫瑰大道給她。
所到之處,開滿藍色的玫瑰燈。
跟今天的場景很像。
一道手機鈴聲忽響起來,打破了空氣的寧靜,江凝拉著行李箱要走到酒店門口,她低頭從包裡摸出手機。
因為注意力在周圍的玫瑰燈上,她沒去看來電是誰,直接接起的電話。
“喂。”
“喜歡嗎?”電話裡,是一道沉啞的男音。
熟悉又陌生。
江凝整個愣住。
隔了許多年,再次聽見這道聲音。
她腳步停了下來,站著不動。
“我是曲霍炎。”那邊說。
“還記得我嗎?”
江凝安靜。
過了好半晌,她才出聲:“記得。”
怎麽會不記得。
話落時,江凝視線捕捉到一個身影。
聖瑞酒店門口右側有一道台階路,十幾層台階,她所站在的地方視野便很好。
除了看見了那道身影,還有他身後一片藍色玫瑰燈。
男人耳邊也拿著一個手機。
他身穿一套深色西裝,臉上架著一副銀色細邊框眼鏡。
隔了七年沒見。
他氣質變了好多。
江凝想起她保存過的那張合影。
那時候他就開始戴眼鏡的。
現在更成熟了,身上的銳利卻沒褪去,似乎多了更多的鋒刃,他不說話時,看著淡漠十分,讓人不敢靠近。
江凝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怔怔看著台階下面的人。
曲霍炎掛了電話,手機從耳邊拿了下來,他抬腳邁上台階。
江凝視線盯著他。
人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階,到了她面前,江凝聞見一道清冽的檀木香。
曲霍炎個子很高,地上的影子完全覆蓋住了另一道。
江凝捏緊皮包的肩帶,透過反射微淺藍光的玻璃鏡片,江凝跟來到面前的人四目相接。
“曲霍炎……”她喊出一聲。
“是我。”曲霍炎盯著她回,渾身的血液在往上湧。
眼底黑潭如窖。
他等這一天,等了七年。
他用了七年,才做到。
“你……”江凝安靜了一會,出口:“變化很大。”
“我差點沒認出來你。”
其實一眼就認出來了。
即便這麽多年沒見了。
“是麽。”曲霍炎扯了下唇。
他臉上有多余的表情之後,整個人才稍微鮮活起來,不像一個假人,江凝也從他身上找到了一點熟悉的那種桀驁感。
“嗯。”她回。
“有男朋友嗎?”突然聽見曲霍炎問。
江凝愣了愣,他神情很冷,可是眼底卻是灼亮的,似有火焰。
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
大學那會,他看她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我……”
時隔太久了,這七年裡,他們誰也沒有聯系過誰,也未曾再見過一面。
如今再次見到,他突然問她這樣的問題,江凝覺得很不真實。
“沒有。”江凝回。
曲霍炎湊近她,隔了七年,再次見到江凝,克制了多年的衝動幾乎是一瞬間被喚醒。
“那能跟我結婚嗎?”他問。
江凝呆住。
安靜著。
“江凝,跟我結婚,可以嗎?”曲霍炎再次出口,抬手抱住了江凝。
江凝身體僵了僵,可又很快地在這一刻被喚醒埋藏了很多年的記憶。
同是七年前的那個人,抱著她的感覺熟悉又陌生。
他胸膛很寬,手臂結實有力,渾身裹挾著夜裡一些涼意。
江凝睫毛顫動著。
她也沒忘記,曲霍炎胸膛那有道刀疤。
那時候一直好不全,疤痕久久不消。
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刀疤印。
“我還以為,你有女朋友了,或者要結婚了。”江凝出聲,沒推開曲霍炎,任他抱著。
聲音忽有些哽咽。
一直以來,曲霍炎都很怕,很怕再次見到江凝,她會生他的氣,會恨他這麽多年為什麽不去找她,或者視他為陌生人。
可是她沒有。
一點都沒有。
“你不在,我跟誰結婚?”曲霍炎將她用力按進懷裡,“除非我死。”
“不,我死了,也不會讓別人跟我的屍體結婚。”
“……”
這真的很像曲霍炎才會說出來的話,這麽多年,他變了很多,可是他還是他。
江凝安靜了下來,臉靠進了他懷裡。
淚水從眼裡滾落了下來。
一滴接著一滴。
曲霍炎眼睛也紅了,嗓音低沉渾濁,帶著一點顫,“江凝,這麽多年。”
“你想我嗎?”
她當然想啊。
甚至想衝動一次,尤其是回國了的這三年,不顧一切地去找曲霍炎。
不管他母親對她有多厭惡,不管她身上是不是流著殺人犯父親的血。
可是她到底沒那麽勇敢。
一年又一年,也衝淡了她那種衝動。
她也以為曲霍炎恢復視力後,想明白了。
她跟他根本並不相配。
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也沒辦法對抗他母親和他的家庭。
“沒關系,”曲霍炎摸了摸她腦袋,“我寧願,”
“你沒有想過我。”
人是矛盾的,這麽多年,他很自私。
希望江凝不會忘了他,會跟他一樣想她,又害怕她想著他,記掛著他。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江凝也問了曲霍炎一個問題。
淚水已經沾濕了曲霍炎胸膛。
“不好。”曲霍炎直接說,齒骨暗暗在顫,“沒有你在的每一天,我都過得不好。”
這七年,曲霍炎覺得自己更像一台機器。
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要重新跟江凝在一起。
沒有任何阻礙的。
江凝愣了愣,抓了下曲霍炎身前的衣襟。
“所以,你能跟我結婚嗎?”曲霍炎再次問到之前那個問題,抱江凝手臂的力道發緊,江凝都能感覺到他骨骼在微微地抖。
空氣安靜一瞬。
江凝猶豫了一會,說:“我們……”
“我……”
“你什麽?”
“這七年,你愛上了別人嗎?”
“…沒有。”
這七年江凝心思都泡在學業和事業上,一點沒有談戀愛的心思。
也沒有交往過別的男生。
“那嫁給我好不好?”曲霍炎語氣帶了一點祈求,頷骨微緊。
江凝跟他不一樣。
她一直都很獨立,很小的年紀就承擔了很多,也那麽漂亮,她一直是自己的拯救者,不需要別人救贖她。
哪怕沒有他,她照樣能活得很好。
他設想過,江凝會遇上別的男生,會遇上更適合她的人……
他還沒有那個能力之前,每天都在忍耐著不去打擾她。
“是我跟你差距太大了,曲霍炎。”江凝出聲。
“我是一個殺人犯的女兒。”
當年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一點。
也不希望他知道。
如今隔了這麽多年,這一層障礙同樣存在。
有些差距,不是時間能化解的。
“我不在乎。”曲霍炎道。
“江凝,你父親殺人,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抬起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
“我當年就不在乎。”曲霍炎聲音沉。
他能明白,當年江凝為什麽能接受被陳柔萍送去國外沒有反抗。
她在自卑她的出身。
“那我現在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麽樣。”曲霍炎看著她,“江凝,”
“我其實並不是我母親跟我父親生的孩子,而是我母親跟我爺爺偷.情生下的。”
“這件事,除了他們倆,還有我,沒有人知道。”
江凝呆呆的,瞪大眼睛。
“很震驚對吧?”曲霍炎笑了一聲,“所以,我身上的血,也沒有多乾淨。”
“我也恨我過自己。”
“覺得自己的出生是一個錯誤。”
“你會嫌棄我嗎?”他問她。
這樣隱私的事情,他就這麽同她說了。
江凝愣了好半晌。
“當然不會。”江凝說:“又不是你的錯。”
“你也是一樣。”曲霍炎道。
江凝抿了下唇。
“嫁給我。”曲霍炎再次說出這一句。
這已經是今天晚上,他不知道第幾遍請求了。
江凝怔怔看了他一會,沒辦法再拒絕。
一滴淚從眼裡滴落,她松口了,“好。”
曲霍炎低頭,熱意微重地落到了江凝的唇。
江凝淚水湧出,摟住曲霍炎脖子,回應他。
曲霍炎抱著她的力道越來越緊,神經昏聵,額角青筋凸顯,全身的骨骼都在打顫。
布滿燕城的藍色玫瑰燈還在閃爍,肆意綻放。
兩人在花海裡擁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