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FOUR
古陽山賽車基地。
白色的保時捷馳騁在彩色瀝青跑道上, 一圈又一圈,寒風凜冽,刮過車身。
從來到這, 一直練到太陽落山。
天已經黑了。
遠處的山脈看不清輪廓,只見模糊的影子,基地跑道的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
江凝停下車, 抬手摘下頭盔。
黑發被壓得很塌,額角掛著細密的汗珠,後背也濕透一片。
今天白漠有來基地看她訓練,訓練結束,江凝先沒換衣服, 下車後, 抱著頭盔徑直去往基地右邊大樓的一間休息室。
江凝來的路上, 白漠讓指導員將她訓練錄下來的視頻其中一段往回倒放了一遍, 拿起右手邊的咖啡。
聽見有人敲了敲門,是江凝來到了門口,白漠投去視線, 看了看她, 道:“進來。”
江凝臉上帶著黑色口罩,但是露出來的眼睛十分漂亮,人有到面前,她喊了一聲“白先生”。
白漠落下手裡的咖啡, 音淡:“嗯。”
“今天不在狀態?”白漠說。
她今天確實不太在狀態, 江凝自己也感覺到了, 沒否認, 回:“嗯。”
“我會努力調整回來。”
白漠道:“看來訓練輕易停不得,考慮到你要考試, 足有兩周沒訓練,現在也放假了,以後每天希望你都不會缺席。”
月底就是比賽,時間的確很緊張,她的速度和技巧都有待提高,江凝點了點頭,“嗯。”
白漠揮了揮手,站在他身旁的指導員李彰走過去,將一個藍色文件夾遞給了她。
江凝低頭看,文件夾裡是李彰給她制定的訓練計劃和安排。
後面半個月,訓練的時間安排得很緊湊。
*
結束基地的訓練,江凝回燕大。到學校的時候,夜裡九點過,不少學生都考完試了,考完試代表一個學期的學習結束,江凝看見好幾個人拖著行李箱離開校門。
江凝刷了輛共享單車騎往圖書館。
考試周末尾這兩天,圖書館裡自習的學生明顯減少了,空出的位置比以往多,江凝在五樓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從書包裡抱出筆記本電腦。
她登錄上燕大學生信息網,想看寒假留校的申請批得怎麽樣了。
考試周是後天結束,學校規定學生這個月18號之前離宿,到時候各個學生宿舍樓會陸續封樓,而申請留宿的學生會專門安排到一幢宿舍樓住,方便寒假時統一管理。
頁面點開,顯示申請成功,入住寒假留宿宿舍的時間是17、18號這兩天。
手機振了下,江凝伸手拿過來。
是“寧問自安”室友群裡有人發消息。
【啊啊啊我到家了到家了!!貝貝們。】周雯在群裡匯報。
她也是今天早上結束的最後一門考試,之後就回宿舍收拾回家的行李,早的時候也訂好了今天下午的機票,這時候應該是剛到家。
yeye的紫:【一個月後再見咯。】
雯子:【放假真爽啊!我一回來,我媽給我燉了一鍋啤酒雞。】
桉桉:【好羨慕你們都回家了,我明天早上還有一門考試呢。】
yeye的紫:【還有凝凝陪你呀。】
雯子:【凝凝也考完試了吧哈哈哈】
江凝打字:【嗯。】
桉桉:【凝凝訂的哪天的票呀?今晚還回宿舍的吧?】
江凝回:【不回家,我寒假留宿。】
在群裡聊完,江凝退開聊天框,視線停了停。
曲霍炎之前的頭像是在最上面的,他給他發了很多條信息,現在被群信息壓到第二個了。
現在也安靜了,沒再給她發信息,電話也沒再打。
發了會呆,江凝落下手機,沒再想這件事,之前回來的地鐵上她接了一個翻譯單,得在今晚零點前做出來。
轉眼十點半了,圖書館要閉館了。
江凝往後翻了下word文檔,還剩下一頁的內容,沒辦法了,剩下的只能拿回宿舍做。
有圖書管理員在廣播裡通知:【各位同學,要閉館了,請自行離開圖書館,帶好隨身物品。】
江凝保存後,匆匆合上電腦收拾書包。
夜裡室外很冷,江凝刷了一輛共享單車回宿舍,騎自行車無任何遮擋,冷風呼呼刮在臉上,跟刀子一般,雙手和臉都凍得很僵。
終於騎到宿舍樓下了,江凝停下車。
鎖好車,她準備往宿舍樓的大門進時,視線一頓。
對面,男人個子高大,路燈的光線照出他面部五官的大致輪廓,氣息沉冷,又痞痞的,手裡夾著根煙,火星子或明或滅。
他一身黑大衣,融在黑夜裡依然讓人容易分辨。
有幾個女生應該也是剛複習結束回來,往宿舍大樓走,擋住了對面的身影。
等她們進大樓了,視野重新開闊。
江凝發現那道身影是曲霍炎沒錯,不是幻覺。
曲霍炎掐滅了手裡的煙,扔了,抬腳朝江凝走過來。
江凝用力捏了下書包肩帶,往大門那走,可是書包後面的帶子卻被曲霍炎拎住,扯住她沒讓她進去。
幾乎是氣出聲:“見到我就跑?”
“江凝,你的心是冰做的?”
“……”
江凝頓了頓,說:“你松開。”
曲霍炎一把抱住她,“我為什麽要松開?”
“分手我同意了嗎?你心這麽狠?信息不回,電話也不接!”來之前,曲霍炎就告訴過自己,見到江凝,他一定要控制好脾氣,他不知道是不是江凝這麽衝動提分手,其中一點原因是今天下午的時候他凶了她,把她嚇到了。
可是一見到她,她剛才還想直接進宿舍,他就覺得胸口發悶。
江凝抿唇,安靜。
人就在懷裡,她沒推開他,曲霍炎垂眼盯著江凝。
這麽冷的天,她騎自行車回的宿舍,漂亮的臉紅撲撲的,應該是被凍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曲霍炎不自禁抬手,指背碰了下江凝的臉頰,很冰很冰。
他碰她的時候,江凝睫毛顫了下,臉往後縮。
曲霍炎齒底一緊,直接吻了下去。
江凝愣住。
“曲……”她剛發出一點聲音,又被曲霍炎蠻橫地封住唇。
他突然有點瘋狂,讓人害怕。
可是掙扎漸漸停了下來。
曲霍炎差點就將江凝的唇咬破了,終於將她松開,扣住她白皙的下巴,“分手?”
“你想都別想。”
江凝沉默,蜷了下指尖。
她的沉默,對於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縱容,抱了這一會,身上的寒意也驅散了好多,曲霍炎心頭的火氣瞬間降下了,他抬手,勾開黏在她臉上的一絲碎發。
江凝抓了下他的衣袖,“我不是在微信裡說了嗎?我跟你……”
“你說了不算。”曲霍炎打斷她。
“……”
“我以後,也再也不會抱怨你沒時間陪我玩。”曲霍炎出聲。
江凝愣了愣。
她抬起頭。
曲霍炎在這一刻,忽低下頭來,抵住她的腦門,呼吸重新貼近了。
“是我不好。”
“我今天下午情緒有點失控,”曲霍炎聲音沉,“向你道歉。”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不就知道的?
她固執,要強,他也深刻了解了。
媽的,也真是怕了她了。
“所以,你也不準跟我說什麽分手,”曲霍炎道:“對待感情這麽隨意,你還有沒有心了。”
“……”
江凝定定站著,一動不動,半晌不知道怎麽回應曲霍炎。
她提出分手,確實突然又隨意。
也很不負責。
可是他們之間,確實有很大的差距……
“以後……”江凝出聲,“我也還是會很忙的。”
“可能會更忙。”
“你真的可以接受嗎?”
其實曲霍炎大可以換一個女生談,各方面更能滿足他的女生。
她好像也不太適合談戀愛。
“可以。”曲霍炎回,注意到江凝眼底霧感比以往重,他來找她之前,他也在問他自己。
為什麽非她不可。
燕大這麽多女生,外面也還有。
各式各樣的,乖的,聽話的,百依百順善解人意的,太多了,什麽類型都有。
可是江凝只有一個。
誰讓他們遇見了。
他就是陷進去出不來了。
誰也救不了他。
“要是你不信,”曲霍炎聲音忽地吊兒郎當起來,“我給你寫個保證書?”
“嗯?”
“…不用。”江凝道。
這種事情,有什麽好保證的。
談戀愛就是需要花時間在對方身上,她只是真的沒辦法擠出時間。
懷裡的人又安靜了下來,曲霍炎捏了把她的臉,聲音重新沉下來,“我說認真的。”
“以後你要忙,就去忙,”
“同時,提分手這種事情,也不許有下次了。”
說完,曲霍炎又捏了把江凝的臉。
她此時其實挺乖的,他就是享受這種抱著她的感覺,她不排斥也不抗拒他。
如果分手了,他們再次遇見,她可能又像塊冰一樣,拒人於千裡之外。
他受夠之前她對她愛答不理的日子了。
“說句話,江凝。”曲霍炎聲音渾濁。
“嗯……”江凝出聲了,捏了下曲霍炎身上大衣的衣料。
她到底還是沒辦法,再次將他推開。
這一天很累,江凝有點疲憊,她閉上眼,靠到了他胸膛上。
他懷裡很暖和…
曲霍炎唇角扯了起來,心裡松了口氣。
他就不明白了。
他怎麽就,被她吃這麽死。
先生氣的是他,最後跑來哄她的卻也是他。
曲霍炎抓起江凝一綹頭髮,問她:“還分不分手了,回答我。”
他要她給一個明確的答案。
不然等她回去睡一晚上,隔天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麽決定。
曲大少爺有一天,也會這麽患得患失。
江凝抿了下唇,聲音輕:“不分了…”
曲霍炎松開她的頭髮,雙臂都抱住了她。
下頷懶懶往下落,擱到江凝腦頂。
兩人誰也沒說話了,就安靜抱著。
似乎各自在消化心裡複雜的情緒。
路燈光線傾斜,夜風作響。
江凝忽聽見曲霍炎肚子叫了一聲,她從他懷裡抬出頭。
“餓了嗎?”她問。
曲霍炎跟她妖豔的雙仁對上視線,按了按左手食指指骨,“是啊,還沒吃晚飯呢。”
“……”
都這個點了,還沒吃晚飯……
“想吃什麽?”江凝問。
“怎麽,要陪我去吃夜宵啊?”曲霍炎道。
江凝點了下頭,“嗯。”
曲霍炎低頭,吻了口她,“什麽都行,只要你陪我吃。”
…
幾分鍾後,江凝帶著曲霍炎一起去了錦禮園那家小超市。
兩人買了之前一起買過的那個番茄牛肉味的泡麵。
等開水衝泡好,揭開蓋,濃鬱的香味溢出來。
這次不太一樣,因為曲霍炎沒吃晚飯,江凝給他那桶裡加了兩根王中王火腿腸和一顆鹵蛋,還有一隻鳳爪。
等泡好,曲霍炎那碗滿當當的,湯都要盛出來。
江凝之前那個翻譯單還沒做完,剩下一頁的內容,只能坐在他旁邊,開著電腦兼職著,陪他一起吃東西。
曲霍炎這回沒多催她好好吃東西,在一旁吃得很香,即便江凝在忙自己的。
啃鳳爪的時候,曲霍炎散漫瞥了眼江凝的電腦屏幕,有個單詞他見都沒見過,很長一串,卻看見江凝很快翻譯了出來,繼續往下翻譯著。
而事實上,這妹妹比他還小兩歲。
他都大三了。
抬手觸了下後頸,曲霍炎舀出一塊之前被江凝掰斷成小塊的火腿腸,送到江凝嘴邊。
“吃點兒,江學霸。”他說。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喊她江學霸,江凝也沒多問,看了看送到嘴邊的火腿腸,她沒猶豫太久,張口接下了。
吃進嘴裡。
粉色腮幫微微鼓出一點。
她繼續忙了一會,注意到曲霍炎應該是沒吃飽,又去買了兩根火腿和一顆鹵蛋過來,剝開了都放進泡麵桶裡。
這一晚他吃了好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