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SEVEN
  有時候江凝也會賴床， 特別是前一晚熬了大夜，但是沒有那個時間賴太久，這幾天忙完了一個案子， 工作重心也要轉到燕城來，有意在給自己放假，今天很誇張， 江凝一直睡到下午才醒過來。

  全身酸疼，身上的骨頭像被人拆卸過重新裝上。

  她睜開眼，看見曲霍炎身穿一件青色襯衫，坐在床邊在看著她。

  視線跟他對上。

  “醒來了。”曲霍炎聲音溫沉。

  江凝一直睡得很熟，一頭黑發鋪滿枕頭， 白瘦的胳膊抱著被子。

  側睡， 平躺， 他進房來好幾次了， 都不見她有醒來的意思。

  臥室對面的牆上嵌著一塊象牙白鑲邊的複古時鍾，江凝投去視線，發現這會都快下午六點了。

  窗簾拉得密， 室內光線暗了一層， 讓人有一種還是在晚上的錯覺。

  也確實是快天黑了。

  江凝捏了下被子，問：“你什麽時候起的？”

  曲霍炎視線投在她脖頸和鎖骨上的紅印上，眼底漆黑，很想現在再*她一次。

  “早晨七點， 有個會議。”曲霍炎道。

  “……”

  “不過是在家裡開， 視頻會議， 今天我在家裡辦公。”曲霍炎扯了下唇， 抓起江凝一隻手握在掌心。

  他書房也在二樓，離這個房間並不遠， 忙一會就會進來看她一次。

  江凝正側躺著，被子裡的身體微微蜷縮到一起，感覺到一種撕扯的疼感。

  腦海回憶起昨晚的場景。

  “跟你說過，”

  “我是奔三的男人了。”

  曲霍炎嗓音嘶啞欲.重。

  太瘋狂，一遍又一遍。

  那時候她感覺全世界都在山搖地動。

  江凝似乎在發呆，安靜著不說話，也沒理曲霍炎了。

  男人低頭湊近她，“還想再睡會兒？”

  “餓不餓，我讓吳姨給你送吃的過來，吃完了再繼續睡？”

  “……”

  “不用。”江凝說，“我躺一會就要起來了。”

  再不起，天都黑了。

  沒想到這一天大半的時間耗在了睡覺上。

  曲霍炎看著她，喉腔裡似乎低低笑了一聲，“起得來嗎？”

  “曲霍炎。”江凝抓著被子。

  “嗯，”曲霍炎往她臉頰親了一口，“是我不好。”

  “都怪我。”

  他昨晚確實把人欺負狠了。

  “……”

  江凝眼底有層霧水，她靜靜看了看他，說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起來了。”

  他事情應該挺多的，所以即便昨晚弄到有些晚，他還是早上七點就得起來。

  “我這會兒不忙，可以陪你起床。”曲霍炎語氣有點不正經。

  江凝現在□□，她得起來穿衣服，面熱了一分：“不需要，曲霍炎。”

  熱熱的呼吸落到了耳畔，“真不需要？”他聲音低沉。

  “嗯。”江凝悶悶地應了一聲。

  可是吻還是來了，曲霍炎沿著她耳廓往下親了起來，後封住了她的唇。

  江凝睫毛顫了一顫。

  好半晌，聽見他說了一句。

  “午好，老婆。”

  *
  這一趟來房間裡，曲霍炎待了好一會才出去。

  等她出去了，江凝才從床上起來，在衣櫃裡拿了一套衣服穿。

  在衛生間洗漱完，準備出房間下樓的時候，吳英送了早餐過來。

  應該說是晚餐…

  曲霍炎也重新出現在房間門口，江凝打開門的時候，看見有三人站在門口。

  左邊是個子高大的男人，右邊是吳英和一個女傭，她們手邊有一個推車。

  “江小姐，”吳英笑眯了眼，“江小姐該餓壞了吧，給你送吃的來了。”

  說來也是很驚訝，江凝一句話，比她十句話管用。

  昨晚回來的時候，曲霍炎就同意了會盡快飛美國接受手術。

  視線落了一瞬江凝的脖子，發現上面印子有些明顯，目光很快轉開，吳英沒多說什麽。

  “拿進去吧。”曲霍炎說了一聲，先進了房間。

  “好。”吳英點點頭，安排女傭將推車推了進去，之後把推車上的菜一道道落到了臥房裡的茶幾上。

  她回頭一看，發現床上的被子是疊好的，都不用她去收拾。

  吳英沒多打擾江凝和曲霍炎，放完菜後便帶著女傭走了。

  臥室裡又只剩下了兩個人，空氣安靜。

  曲霍炎微卷袖口，露出一截冷白手腕，他給江凝添了碗飯到她面前，後添自己的。

  肚子確實很餓了，這些菜冒著香氣，色澤也好，江凝食欲都被勾了起來，她夾了筷排骨到碗裡，問曲霍炎：“怎麽送到房間裡來吃？”

  昨天早餐，兩人是一塊下樓，在一樓的餐廳吃的。

  “考慮到你不方便，今天就在房間裡吃。”曲霍炎說。

  “……”

  她怎麽就不方便了。

  “還疼不疼？”曲霍炎問她。

  “……”

  原來是這個“不方便”，雖然身上酸疼，但不至於下不了樓吧。

  江凝耳微熱，沒回答他。

  “嗯？”他不依不饒，湊到她耳邊。

  “好好吃飯，曲霍炎。”江凝說。

  曲霍炎笑了一聲，覺得她怪可愛的，“我怎麽就沒好好吃飯了。”

  “行，好好吃飯。”

  “聽老婆的。”

  曲霍炎拿起了筷子。

  江凝抿了下唇，啃起碗裡的排骨。

  曲霍炎慢悠悠吃著菜，視線投在她身上。

  玻璃鏡片下的雙眼黑漆漆。

  江凝應該是餓了，吃飯吃得認真，腮幫鼓出了一團。

  睡得夠飽，她臉色很紅潤，一張臉更明豔得過分，黑發軟軟垂在胸`前和後背，耳朵那也有道印子，被他咬出來的。

  他視線比她高一些，還能看見她鎖骨上的痕跡。

  都是昨晚他留下的。

  齒底一癢。
    曲霍炎按了按左手食指指骨。

  *
  手術這件事情，江凝不想拖。

  曲霍炎依了她，便跟美國那邊的醫生聯系好了，讓人安排隔天早上飛往美國的私人航班。

  第二天兩人便起了一個大早，乘上私人飛機，飛往美國。

  凡是手術，都會有風險，再厲害的醫生都不能保存成功率百分之百。

  曲霍炎進手術室前，江凝捏了捏他的手，對他說了那三個字。

  “我愛你。”

  曲霍炎用力回握了她的手，之後進了手術室。

  雖然是修複性手術，但是耗時也長，需要兩個多小時，江凝坐在外面的休息椅等待。

  走廊安靜，醫院的地板光滑明亮。

  江凝低頭看了看手上戴著的戒指。

  她突然想起，當年曲霍炎車摔下懸崖造成失明，她想看他一眼都難，也沒辦法陪著他。

  他做複明手術的時候，她遠在國外，只能通過孟依紫知道他的消息。

  如今，她終於有機會能陪著他。

  此時此刻，正在陪著……

  江凝指腹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心裡默默的想。

  希望手術順利。

  曲霍炎能好好的。

  漫長的兩個小時結束，曲霍炎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剛動過眼部的手術，他臉上蒙著白色紗布。

  做手術的醫生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金發男人，他用英文對江凝道：“手術很成功，曲太太。”

  江凝提著的心瞬間都落了下來，那種不踏實感消失。

  “曲霍炎。”她喊了一聲。

  醫生道：“他身上的麻藥還沒散，應該聽不見你喊他，等兩分鍾吧。”

  江凝點點頭。

  之後曲霍炎被推往休息間，江凝跟在後面。

  江凝以為還要等一會兒，守在床邊的時候，忽感覺到手被曲霍炎拉住。

  江凝彎起唇，“你醒了。”

  聲音溫柔又甜，曲霍炎什麽也看不見，先聽見江凝說話。

  心裡被填得很滿。

  那年他進手術台，就很希望陪在外面的是她。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江凝告訴曲霍炎。

  “是麽。”蒙著白色紗布的男人扯了下唇。

  “嗯。”

  江凝勾了勾曲霍炎修長的手指，說道：“等你眼睛完全好起來，我們一起去看日出。”

  *
  術後到晚上就可以拆紗布了，曲霍炎能睜開視線。

  只不過需要半月的恢復期，這半個月還是見不了強光，得繼續戴著遮光的眼鏡。

  白天室內得將窗簾全部拉上，不能玩電子產品，好好休息這半個月就好了。

  曲霍炎便給自己放了一個小長假，公司的事宜暫交給徐潭和其他兩個董事幫他處理，一些很要緊的文件發他郵件讓江凝代他過目，之後轉述給他。

  為了陪曲霍炎，江凝也借此給自己放了假，律師工作本身彈性大，不接案子的時候想休息多久休息多久，前兩年她幾乎全年無休，這半個月的假期說來奢侈，又像是對自己的一種補償。

  兩人沒回國，曲霍炎手術後，在美國波士頓一個莊園住下。

  待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江凝接到一通孟依紫打來的電話。

  這段時間孟依紫正好也待在美國，曲燁青這兩個月都要在美國忙公務，聽說了曲霍炎來這邊做手術，就聯系了江凝。

  要說她怎麽知道曲霍炎跟江凝重新在一起了的這事兒，還是聽宋冰怡說的。

  宋冰怡從自己表弟宋昂那裡得知曲霍炎多了一個新婚妻子，對方還長得尤其好看，因為孟添跟對方搭個訕，還故意“追尾”他那輛可憐的路特斯。

  宋冰怡並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糾結了一個多星期，就找到她確認，可孟依紫也好久沒跟江凝聯系過了，她壓根就不清楚。

  等打電話到了孟添那裡，了解了確實有這麽一樁事情後，她立馬就給江凝打來了電話，驚訝不已。

  正好都在美國，周日又逢曲燁青休息日，不用忙工作，這天孟依紫和曲燁青便驅車來到了江凝和曲霍炎住的莊園探訪。

  “我家凝凝寶貝，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麽漂亮。”

  孟依紫見了江凝，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嘴上喊著“凝凝寶貝”，其實她有好久沒跟江凝聯系過了，平時的交流隻限於微信朋友圈點點讚，到底她跟江凝隻做過一年的室友，各自都有自己的交際圈，長久不見面，關系在這些年其實淡了許多，但是再重新見上面，雙方都湧起以前在學校裡的回憶。

  亦如當年，江凝還是那麽讓人一眼驚豔。

  這些年裡，孟依紫不知道對多少人說過，她曾經有個室友，長得特漂亮，大濃顏。

  其實當年江凝突然出國，跟曲霍炎分手這件事，在燕大挺轟動的，學校裡流言蜚語了一陣，有人說江凝是懷了曲霍炎的孩子，休學去國外生孩子了，也有人說江凝被更厲害的人物喜歡上了，跟對方去了國外，甩了曲霍炎，也有人說曲霍炎太花心浪蕩，江凝終於受不了，從曲霍炎那裡拿了一筆分手費，傷心去了國外，而真實的原因，只有他們鹹少的人知道，她還是從曲燁青那裡得知，後面寢室裡另外兩個室友周雯和喬桉桉覺得她肯定知道內幕，問起她她都沒好說實話。

  因為真實的原因同樣令人唏噓。

  一同坐在莊園裡，孟依紫喝了半杯羊奶，是四個人裡話最多的那個，一聊起往事，一下子滔滔不絕，突然被曲霍炎打斷。

  “分手？”男人臉上的銀絲邊眼鏡多了一條銀色鏈子，掉在削薄筆直的下顎，他眉宇深，“我跟她何時分手過？”

  “……”

  “沒有嗎？”孟依紫拿起一塊華夫餅，咬了一口，視線在對面兩人之間徘徊。

  我的媽。

  她總有一種磕了破鏡重圓現實版那種感覺。

  她其實是真想不到，曲霍炎能記江凝這麽多年，江凝確實頂漂亮，可是漂亮的女人不要太多。

  而曲霍炎以前多浪啊，誰都沒他逍遙快活。

  偏偏栽在江凝身上拔不出來。

  她也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麽多年，怎麽曲霍炎性子越發向他家老幹部曲小燁靠攏了，甚至有時候更比她家曲小燁冰冷，看著很六親不認那種。

  “嗯。”這一聲是江凝應的。

  說起來，他們確實沒分手過。

  這些年。

  只是分開了。

  “好吧好吧。”孟依紫道：“那我說錯了嘛。”

  她邊說邊在吃東西，桌上的一盤點心都被她吃光了。

  江凝起身，去廚房重新給她端了一盤出來。

  她閑不住，所以莊園裡只有一個傭人，隻負責打掃衛生，她每天會帶著曲霍炎一起做吃的。

  這種很閑散的田園生活，跟以往他們快節奏的生活方式相差都很大，所以還挺享受的。

  江凝落甜點的時候，孟依紫盯她手上戴著的鑽戒，定了定神，問：“你們……真的結婚了呀？”

  這也太快了吧，半月前曲燁青在家裡辦宴，曲霍炎還去他們家裡吃過飯，那時候曲霍炎可沒戴什麽戒指，臉上的神采也遠不比今天，那時候臉色還冷沉沉的，像別人都欠了他五百萬一樣。

  江凝正準備回答，那邊男人懶洋洋“嗯”了聲，他手伸進褲子兜裡，摸出了一樣東西。

  落到桌上。

  “確實結了，給你們看看。”他聲音低沉。

  “……”

  孟依紫瞟那個紅本，嘴角抽了下。

  不是，怎麽還有人隨時把結婚證揣身上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