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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美人如名將》第八十五章 應白(2)
  第八十五章 應白(2)

  正德十七年與十八年, 連年大旱。

  那時徐應白十歲,已經不見幼時十分愛哭的樣子,變得沉靜而懂事。

  他在玄清子的教導下讀書、練劍, 進步飛快。

  但災年影響頗大, 道觀已經難養人, 許多道士都借故下山,回到了塵世之中。

  玄清子為了道觀的生死存亡,決定回本家一趟。

  他本家是江夏郡大族謝氏,家底還算深厚,若是能回去取些糧草, 也算能解道觀燃眉之急。

  只是玄妙觀離江夏郡極遙遠, 玄清子若是徒步而去,怎麽著也得三四個月時間。

  他本想將徐應白留在道觀, 由老觀主照看,卻不料徐應白最後鑽了道觀人手不足的空子, 跟著他下了山。

  十歲的小少年跟在自己師父身後,再一次看到了極其殘忍的景象。

  他們走了一個來回,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又從江夏郡回到了玄妙觀,徐應白性子變得更加安靜。

  而到達嘉峪關的那一天,突厥騎兵騷擾百姓,一番混亂之下,徐應白和玄清子走散了。

  這一次,他們漫無目的地在晉朝的疆域行走,他們去了江南,去了幽州,去了長安,他們遠達嘉峪關,甚至還到了安西郡。

  有一次, 他們夜宿於一座破敗不堪的廟宇, 徐應白半夜被肉香味勾醒, 揉著眼睛走到廟宇門口, 看見幾個骨瘦如柴的男女對著一口鍋眼冒綠光。

  玄清子重重歎了一口氣:“師父……師父也不知道……”

  玄清子聞言沉默著看徐應白。

  周圍死寂了一瞬,他們大喊著,瘋了一般朝徐應白撲過來。然後下一刻,徐應白被玄清子狠狠拽回來,當機立斷從破廟的一個缺口逃了出去。

  野獸生食腐肉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酒樓的小二將一筷未動的糧食倒進泔水桶裡面。

  徐應白只能一個人摸索著向前走去。

  奔逃途中,徐應白忍不住回過頭,看見那幾個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撕扯著自己身上的腐肉,吞進嘴裡。

  流民遍地, 餓殍遍野已經是尋常。

  脆弱的木頭在靜謐的深夜發出震耳欲聾的咯吱聲,那幾個人猛地朝徐應白的方向看過來, 渾濁的眼發出一陣亮光,仿佛看到了什麽絕世美味。

  他咬著嘴裡面冷硬的饅頭,看到對面的酒樓燈火輝煌,達官顯貴坐著馬車到那,極盡享樂之事,吃珍饈佳肴,聽絲竹弦樂,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十二歲,徐應白再次與玄清子出了道觀。

  然而等到他們進了市鎮,徐應白又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景象。

  旁邊的野地荒草裡面, 靜靜地躺著兩具乾瘦且七零八落的屍體。

  一股涼意爬上徐應白的後背,他感到一陣惡心, 踉蹌著退後, 踩到了一根乾枯的枝丫。

  有一具甚至還是個三四歲大的孩子。

  兩個人面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徐應白抿了抿嘴,開口道:“師父,我想再去外面看看。”

  “師父,”他問,“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身上的稍微值錢的東西都被人搶走,發簪,外衣,還有裝著幾十枚銅幣的錢袋子都沒能幸免,唯一一件留下的,是母親留給他的玉佩。

  行進路上,他會遇見一些路過的好心流民,分給他從沙地裡挖出來的草根,無家可歸的孤兒與他共飲一壺染著泥沙的、苦澀的水,見他衣衫單薄,幾個人分別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塊布,用麻草串在一起,給徐應白做外衣。

  夜半時分,嘉峪關一帶會變得很冷,有一次徐應白猝不及防地發了病,哆嗦著蜷縮在斷壁殘垣之下,睡在他身邊,頭髮亂糟糟的乞丐婆婆解下自己髒兮兮但勉強算得上厚實的外衫,披在徐應白身上,抱著徐應白輕聲地唱著西北這邊陌生而又溫暖的歌謠。

  就這樣走了半個多月,他終於跌跌撞撞找到了安西的城池。

  城池外遊蕩著許多流民,徐應白走向城門,剛走到一半,忽然被一個半大少年惡狠狠咬在了手上。

  那半大少年頭髮乾枯毛躁地卷曲著,整個人又髒又灰,骨瘦如柴,眼神凶狠,嘴上咬著的力道大得很,那股尖銳的疼痛由腕骨傳過來,徐應白疼得悶哼了一聲,傷處洇出血來,染上那小混帳的嘴角。

  徐應白皺著眉毛把人提溜到一邊,尚顯稚嫩的面龐顯出痛色,他深深歎了一口氣,感到一陣無盡的無奈與悲哀。
    “怎麽餓得人都咬。”

  徐應白想起那些生食腐肉的流民,眉頭皺得更深,他有心想幫這個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但摸遍全身上下,除了那塊玉佩,沒摸出像樣的東西。

  而那少年在地面上掙扎了一會兒,了無生氣地撲在了地上。

  徐應白有些擔憂地上前,卻不料那少年猛地暴起,一把抓下了自己的玉佩!
  徐應白大驚失色,著急地喊:“那是我娘留給我的,你別……”

  他話還沒說完,那半大少年腿一軟,整個人狠狠磕在了地上,腦袋發出清脆的響聲。

  徐應白愣了一會兒,蹲下`身去探這少年的額頭,燒得滾燙。

  似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燒乾。

  徐應白想到他一路走來見過的死屍,又想到兒時的玩伴和在安西遇到的流民和孤兒,低垂著眼睫,眼眸顫動。

  他蹲下`身,把這個想要搶走他玉佩的少年背起來。

  徐應白自己這半個多月都瘦了兩圈,現今又是一個先天不足,剛剛生完病的孩子,因而盡管少年已經很輕,他背起來還是很吃力。

  他踉蹌著進了城,找到了醫館,卻因為沒有錢被拒之門外,他焦急地站著,沉默了許久,最後捏緊了自己的玉佩。

  是母親的玉佩重要,還是一條人命重要。

  阿娘隻給自己留下來這一塊玉佩,這是阿娘唯一的遺物。

  而且這個人和自己素不相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自己甚至不知道這個少年姓甚名誰,是好是壞……更何況,他還想偷自己的玉佩。

  亂世災年死那麽多人,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麽區別。

  況且大夫也說了,病得那麽重,也不一定能救得活,何必費功夫呢?

  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不必去救。

  然而——

  “大夫,你等一等,”徐應白開了口,獨屬於少年人的清澈嗓音在一片痛苦的呻/吟中響起,“我很快就有錢了。”

  玉是好玉,掌櫃的看見徐應白是個小孩子,又是孤身一人前來,故意壓了價錢,隻給了徐應白一半銀錢。

  徐應白知道爭論無用,他看了看掌櫃的旁邊幾個牛高馬大的男人,識相地拿錢要走。

  掌櫃的看他依依不舍地看著那塊玉,也覺得可憐,將掛著玉佩的紅繩拿下來,放在他的手裡。

  “留個念想吧。”

  這塊玉換來的銀兩救回了少年一條命。

  徐應白在醫堂守了很久,給少年擦汗喂藥,直到少年醒過來。

  少年仰著臉,著急地問他:“你的玉呢?!”

  “當了,”徐應白勉強揚起嘴角,淡淡地笑著,悄無聲息地將一小把碎銀子塞到了少年僵硬破舊的被子裡面,“這些留給你,不要隨便咬人了。”

  他們手指相碰,少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徐應白。

  徐應白朝他眨了眨眼睛,而後立刻起身離開,走進了人群裡面。

  “等等!”嘈雜的人聲中傳來少年聲嘶力竭的沙啞呼喊,“……你叫什麽名字?”

  徐應白聽到了,但他沒有回頭。

  萍水相逢不必問名姓,舉手相救也不必求報答。

  他往安西城門走去,最後卻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快要消失在拐角處的醫堂。

  這個少年,是真真切切,自己親手救下的第一個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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