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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美人如名將》第四十六章 謀皮
  第四十六章 謀皮
  馬頭坡是肅州和安西郡交界處的一坐山頭。之所以叫馬頭坡, 不是因為形似馬頭,而是因為當年晉朝名相裴允明曾一人單騎闖進闖進駐扎在此的敵營,將當時還是小皇子的晉武帝給救出敵營, 期間還斬掉了敵軍大帥的馬頭。

  晉武帝即位之後, 乾脆把這賜名為馬頭坡。

  馬頭坡全是飛沙走礫, 寸草不生,登上坡頂,能遙遙望見肅州的城池。

  一支形容整肅的軍隊沉默著往馬頭坡行進。

  為了不拖慢行軍的進度,徐應白沒有再坐馬車,而是騎了一匹駿馬, 付凌疑緊隨其後, 寸步不離地跟在徐應白身邊。

  而不是往常那樣跟在身後一步左右。

  其余暗衛看出來主子和頭兒的關系似乎變得有點不一樣,識趣地圍出了一個大圈子, 讓他倆相處。

  而中軍的騎兵則又圍了暗衛一層,一眾人層層疊疊地將他們的統帥牢牢圍起來了。

  沒日沒夜地趕了三天路, 終於到了馬頭坡,只見烏壓壓一群提著雪亮烏厥彎刀的騎兵正在那等著。為首的阿古達木穿著獸皮製成的衣裳, 耳邊綴著銀環, 一雙鷹目掃了掃, 很快鎖定了中軍之中的徐應白。

  徐應白裹著那件灰藍色的狐裘, 山水畫卷一般清麗又濃墨重彩的容顏十分惹人注目, 一雙蒼白而無血色的手牢牢拽著韁繩。

  “嗯?”阿古達木被這一番話說得回過神來,嘴裡僵硬的中原話有些蹩腳,“許……徐太尉。”

  魏啟安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阿古達木只能看見付凌疑乖巧地低著頭,給所有人留了個烏黑的發頂。

  “我當然想要速戰速決,”徐應白道,“但不是現在。”

  而彼時靈州城郊駐軍處,寧王魏啟明穿著冰冷厚實的甲胄,正在訓練兵馬。

  肅州城遙遙佇立著,徐應白的目光靜靜落在建得輝煌堅固的城關上,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大晉的輿圖。

  阿古達木很是不解地嘖了一聲。

  這樣的人放在大漠裡面,阿古達木想,會被他們烏厥的人叫做天神。

  肅州與靈州相接,靈州和夏州又接壤,那是寧王魏啟明的地盤。

  徐應白不知身邊人和眼前人那稍縱即逝的交鋒。

  他是幽帝的皇弟,肅王的兄長,此時已年過五旬,人已經顯出了疲老的態勢,但保養得當,面容又儒雅可親,看起來還不算太老。

  大晉的軍隊到了馬頭坡之後開始安營扎寨,徐應白被付凌疑從馬上半抱下來,落地時正好見阿古達木好整以暇地打量著自己。

  大漠透亮而炙熱的陽光灑在徐應白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邊,漂亮得驚人。

  不過也好,魏啟明想,留著那楊世清在肅州拖著徐應白,他才好發兵長安。

  徐應白揣著袖子,溫良地打了一聲招呼:“阿古達木王子……不,現在應該叫大汗了,阿古達木大汗,幾日不見,您風采更甚,看來王庭還是養人的。”

  他朝阿古達木溫和一笑,道:“你想好怎麽打肅州城了嗎?”

  而寧王魏啟明的王府,就在靈州城。

  提到正事,阿古達木正襟危坐,面色嚴峻地搖了搖頭。

  “但我只能想到兩個辦法,一個就是花大力氣去強攻,還有一個就是圍住肅州城,耗死這隻狡猾的中原狐狸。”

  那老狐狸狡猾,當了幾十年的兵油子,即便打不過徐應白,借著肅州城那堅固的城牆,拖他一兩個月綽綽有余!
  況且在江南的探子也發來了密信,江南的兵馬確實有調動的痕跡,大量的鐵器也被秘密送往江南。

  阿古達木又看向徐應白身邊跟著的付凌疑。

  那馬周身泛紅, 皮紅色的鬃毛像一團烈火,一步一步走過來時, 像血在馬皮上流動, 高大威猛的身形和凶悍的外表在眾馬之中十分出群。

  “但……”阿古達木攤手,銳利的鷹眸看著徐應白,“中原人,我直覺你想要的應該是速戰速決吧。”

  這位在阿古達木看來打架很是厲害的凶悍侍衛牢牢跟在徐應白身邊。

  徐應白溫和一笑:“自然是在等一個絕佳的時機。”

  阿古達木自己以前也有過這樣一匹馬,和徐應白身下這一匹幾乎一模一樣。但可惜的是沒訓成, 那馬寧願死都不願意屈服於他,一度讓阿古達木很是惱火,最後乾脆把那匹烈性的馬給放掉了。

  “老狐狸,”魏啟明嗤笑一聲,“搪塞我呢。”

  “我現在還不知道,”阿古達木說,“肅州城高牆堅,你說得對的,強攻是很難打下來的。”

  阿古達木皺起眉:“那你還等什麽?”

  阿古達木對付凌疑不感興趣,他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看徐應白。

  不是現在?

  但抬頭去找時,那道目光又倏然收了回去。

  話剛出口,阿古達木感到了一陣帶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人在信中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片,表示自己對於兵發長安謀權篡位並沒有什麽興趣,隻想守著肅州的一畝三分地過他土皇帝的小日子,就不陪寧王殿下過去了。

  然而眼前的這匹烈馬卻甘願受徐應白驅使,步子穩健,絲毫不見烈性。

  魏啟安那個老滑頭,竟然想趁此機會謀權篡位……但皇位哪是那麽好拿的!
  皇族宗室那麽多人,可不止一個魏啟安,那龍椅,自己那荒唐的兄長能坐,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能坐,自己為什麽不能坐呢?!

  “這兩個方法,都要耗費巨大的兵力與時間。”

  這個中原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凶惡的人和凶惡的馬,到他手裡無一例外都乖巧溫順……不過也隻對他乖巧溫順而已。

  但楊世清還表示,他會是寧王殿下堅實的後盾,如果寧王殿下要錢要馬,盡管開口,他楊世清必然竭盡全力為寧王殿下送來。

  斥候急匆匆拿著肅州的回信趕到他的面前,魏啟明讓眾人停下休息,自己將信打開一看,是楊世清的筆墨。

  阿古達木眼尖的發現徐應白騎的是一匹性子暴烈的汗血寶馬。

  但還是得耐著性子等一等,等魏啟安開始渡江,才以平反之名發兵長安。

  思及此,魏啟明沉聲道:“眾將士聽令!繼續練!”

  絲毫不知遠處的樹叢中,正有兩雙眼睛看著悄悄地看著他們。

  “還要守多久?”

  貓在樹上還特意穿著綠衣服的暗衛問自己身邊同樣穿著綠衣裳的兄弟。

  “主子那邊來信,”另一名暗衛道,“守至寧王發兵,弄清楚他到底帶走了多少兵馬,我們就可以撤了。”

  與此同時,馬頭坡上的阿古達木問:“什麽時機?”

  徐應白道:“這就不勞大汗費心了。”

  阿古達木呵了一聲,牽著馬匹看遠處的肅州城池:“那你準備怎麽對付楊世清?這城可不好打。”

  肅州城在金光下輝煌壯闊,遠處的長河波光粼粼。

  “先打遊擊,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再來一兩次裝模作樣的強攻,”徐應白揣著袖子擋風,“放松他的警惕。”

  “至於如何攻下……”徐應白眼角一彎,轉頭看向阿古達木,“大汗看見遠處的河了嗎?”

  “看見了,”阿古達木眼睛眯了眯,“但是那河有什……”

  “水攻。”

  一道沙啞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來,一直沉默的付凌疑忽然開口。
    “聰明,”徐應白鋒利的眉尾往上挑了一下,而後溫聲道:“不錯,就是水攻。”

  “肅州城低,但那河卻在高處,”徐應白溫溫和和道,“築堰開池,引水往下,淹了肅州城池,泡爛肅州城的土基,到時城牆塌陷……自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攻城。”

  阿古達木一點就通,隨即一拍手掌,讚道:“好計!”

  “所以我們得兵分兩路,一路秘密行進築堰開池,一路引開楊世清的注意,放松他的警惕。”

  “等攻下肅州城,阿古達木大汗,”徐應白話說得太多,此刻有些口乾舌燥,“我們就在肅州城這裡開邊市,互通有無。這樣你們烏厥,就不用來搶大晉的糧食了。”

  徐應白剛說完,手裡就被付凌疑塞了一小碗水。他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這自然好,”阿古達木十分讚賞地看著徐應白,“你這樣聰明的人,大晉對你竟然如此差,不如來我們烏厥吧!我肯定比大晉人待你好!”

  “我給你榮華富貴,請你為坐上賓,我們共分權柄,就像你們中原人說的,我做主外,你做主內!要不是你太厲害,我定將你搶回去!”

  付凌疑聞言抬起頭,沉默地看著阿古達木,他偏了偏頭,骨節哢嚓響了一下。

  阿古達木大驚失色:“你這人不會又想和我打架吧!”

  “我說得有什麽不對嗎?遇到想要的人,自然是要想盡辦法得到了!你們中原難道不是這樣找軍師幕僚的嗎?”

  一旁的徐應白看了付凌疑一眼,後者忍了忍,把按在刀上的手收了回去,他這才對阿古達木真誠道:“………這倒不必了,多謝大汗厚愛。”

  幾人商議完怎麽對付楊世清,便轉回自己的營帳布置兵馬。

  等安排完,天已經黑了。

  徐應白幾日沒休息了,累得頭疼,白日裡強撐的遊刃有余到了夜裡碎成沫,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徐應白迷迷糊糊地睡著,感到鞋襪被褪去,雙腿被放進了熱水裡,他被燙得哆嗦了一下,腳趾蜷縮,但很快又被熱水順得舒展開來。

  他艱難地掀開點兒眼皮,看見付凌疑半跪在地上,神情專注地看著他。

  “舒服嗎?”付凌疑低聲問。

  “舒服……”徐應白歎了一聲,溫聲道,“但你也不用做這個……我可以自己來。”

  “我應當照顧你,”付凌疑緊緊地盯著徐應白,“你是嬌……”

  “嘶……”徐應白倒抽一口涼氣,抬起手敲了一下付凌疑腦門,“長能耐了。”

  付凌疑抿著嘴不說話了。

  “我除了照顧你……”過了一會兒,付凌疑低聲說,“也沒什麽能給你的了。”

  徐應白垂著眼皮,熱水讓他醒了些,他看了付凌疑一會兒,輕聲道:“我不也沒什麽能給你的嗎?”

  “不一樣!”付凌疑先是急了,而後低聲道,“你給了……”

  “嗯?”徐應白沒聽清。

  “沒什麽,”付凌疑猛地站起來,“這水涼了點,我去給你打一瓢熱的補上。”

  “不用了,”徐應白搖了搖頭,溫和道,“這樣就好。”

  兩個人在營帳內沉默了一會兒,付凌疑胸膛起伏著。

  徐應白看著他。

  說起來付凌疑面相看著凶悍,但並不顯得老氣,二十出頭的人,有時候看起來還像十七八歲的少年那樣。

  挺顯小。

  “你今年……多大了?”徐應白忍不住開口問。

  “二十四。”付凌疑言簡意賅地回答。

  “……嗯?”徐應白算了算,“你今年二十四歲?”

  “若是生逢盛世,像你這個年紀的人,孩子都滿地跑了,”徐應白歎了一聲,“你是哪時生的?”

  “正德八年的冬至。”

  徐應白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眼角眉梢沾染上一點不分明的笑意。

  “那你和我是同年同日生的,”徐應白溫聲道,“有緣分。”

  “以後還可以一起過……算了,”徐應白頓了頓,語氣溫和,“挺有緣分,你是什麽時辰出生的。”

  在徐應白說“算了”時,付凌疑的肩膀晃了晃,烏黑的眼眸泛了點水光,他喉結滾了滾,喉間一片乾澀疼痛,而後很快把那點水光壓下去。

  “我是亥時一刻生的。”付凌疑低聲道。

  “亥時?那就是深夜了,”徐應白玩笑道,“我是卯時三刻生的,那時天剛剛亮起,那算起來,你該叫我兄長。”

  “過來,叫一聲聽聽。”

  他沒想讓付凌疑真的叫。

  然而話音剛落,付凌疑乖順地湊到他的頸側,聲音沙啞,小聲地叫了一句:“兄長……”

  耳垂驟然傳來溫熱溼潤的觸感,徐應白手指猛地蜷縮了一下,手腕細看之下還有點抖:“你……”

  他沒想到付凌疑居然真的叫了一聲,叫了倒是沒有什麽,可這人居然還在叫的同時大逆不道地吻了他的耳垂!

  簡直荒唐!
  然而付凌疑細細舔咬著徐應白耳垂那淺淺的痣,那溫熱濡濕的感覺讓徐應白顫了顫,不由自主地急促喘熄著。

  付凌疑的眸光危險地一暗。

  “兄長……嬌嬌,”他胡亂喊著,聲音倏然溫柔下來,“應白……”

  上一次只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他們沒有再深入,只是抱著睡了一晚。

  之後他們雖然仍是形影不離,付凌疑膽子大起來還會偷偷親人,但未曾越雷池半步。

  徐應白覺得這樣挺好,凡事都要循序漸進,順其自然慢慢來。

  況且他對男歡男愛之事還未通曉完畢,又一向對事審慎,哪怕是這樣的事也不例外。

  但付凌疑要憋瘋了。

  “你給我好不好?”

  徐應白深吸了一口氣,還算清醒的腦子轉了轉,輕聲道:“我經不起折騰。”

  “沒事,”付凌疑啞著聲音,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黑眸閃著興奮又瘋狂的光,“我經得起……我教你。”

  他的手往下不安分地伸過去,而後徐應白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累了……”徐應白呼出一口氣,他垂下眼,“況且這是在軍營,軍規森嚴,換一日吧。”

  付凌疑呼吸顫了顫,最後道:“好,我聽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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