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溫染看到桌上放著的切好的水果和剛烤好的曲奇餅乾，那是祝阿姨在臨走前就準備好的，被謝雲禮端了出來。

  她遲疑了一下，說：“……

  你今天工作……

  還好嗎？
  會不會……

  耽誤你工作？”

  謝雲禮說：“不會，我今天沒有工作。

  洗過手了嗎？”

  溫染垂著眼眸，把攥在一起的手伸出來給他看了一眼，又迅速把手縮了回去，表示自己已經洗乾淨手了。

  “那就吃點水果吧，現在還不到午餐的時間。”

  溫染坐在沙發上，電視已經被打開了，顯示的還是她平時經常會看的節目，動物世界。

  謝雲禮坐在離她有一段距離的沙發上，溫染看了看桌上的水果和曲奇，靜悄悄的深吸一口氣，然後伸出手，將那盤剛烤好沒多久的曲奇輕輕推到他面前。

  謝雲禮看了她一眼，溫染依然垂著眼睛，兩隻手放在一起，纖細的手指彼此纏繞著，眼神有些懵懂，有些飄忽，又像是在緊張什麽。

  “很好吃，謝謝。”

  就多吃點。”

  普通人的情緒或是直接表達或是隱晦隱藏，都能夠很容易的讓人察覺出來是開心還是不滿，但溫染不一樣，她的情緒是需要觀察的，只有仔細觀察她的肢體行為和微表情，才能明白她是在表達什麽情緒，又或者，是想要表達什麽卻不會表達。

  她的聲音依然是含糊而輕軟的，但每一個字都很認真的用自己的聲音發出來。

  謝雲禮看了一眼那盤曲奇餅乾，他剛才端過來的時候就多看了一眼，因為盤子裡放的滿滿當當，烤的不少，還散發著剛烤出來不久的香氣。

  謝雲禮又拿起一個吃了，看到她彎身拿起叉子吃水果，緊接著注意力就放在了電視上面。

  就不要吃，好吃的話……

  謝雲禮怔了一下，看向她：“要我吃嗎？”

  謝雲禮起身給自己的杯子加了點水，她似乎沒有注意他的動作，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電視節目上面。

  很顯然，是出自某個人的手筆。

  祝阿姨曾經告訴過他，溫染無法和不親近的人單獨在一個空間裡太久，最多十分鍾，她就會感覺到不安。

  最重要的一點是，擺放的方式很獨特，不是隨便盛放在盤子裡，而是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個按照規律擺放的，像是在壘城堡一樣。

  果然是剛烤好沒多久，很濃鬱的曲奇香氣。

  而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分鍾了。

  溫染迅速點點頭，“是的，這個是給你吃的，阿姨說你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所以沒有……

  沒有放太多糖，你可以嘗一嘗，不好吃的話……

  所以在這期間，最好讓她去做自己平時喜歡做的事。

  謝雲禮拿起擺放在最上面的一個曲奇放在嘴裡。

  溫染眨了眨眼睛，沒有看他，但看得出來很在意他的反應，聽他說很好吃的時候，身體還動了動，把身體直了起來，像是有些開心的樣子。

  自閉症患者的興趣是非常狹窄的，他們對於喜歡的東西會非常喜歡，也會花長時間去研究，但對於不喜歡的東西，就很難去學習。

  所以在年幼的時候接受教育對他們來說是很困難的事情。

  溫染雖然並不屬於重度，並且接受的乾預治療比較早，但自閉症畢竟是無法治愈，是會跟隨一生的。

  所以即便已經二十多歲，在很多事情上，她依舊還是跟以前一樣，無法去改變。

  然而當謝雲禮看到由她親手創造的那個地下室裡的童話世界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即便是一個隻喜歡呆在自己星球的孩子，在那個小星球的上面，也一定有著獨屬於他們自己的絢爛多彩。

  “溫染。”

  謝雲禮叫了她一聲。

  她在認真看電視，原本以為不會聽到或在意他的聲音，但溫染卻立即側了側頭，輕輕嗯了一聲。

  很認真，也很乖巧。

  但是眼神還是在電視上面，隻往他的方向，傾向了一點點。
    謝雲禮沒有說話，而是又叫了她一聲，“溫染？”

  溫染的眼眸，果然又往他的方向移動了一點點。

  但只是一點點而已，更多的是她攥起來的兩個小拳頭，仿佛在回應他似的抬了起來。

  謝雲禮看了看她秀美而懵懂的臉龐，又看了看她抬到胸口的手，說：“你喜歡小動物嗎？”

  她的視線沒在他這裡，但是很明顯注意力其實都集中在他的問題上面，謝雲禮就見她想也沒想，指著電視上在書上亂竄的小松鼠說：“喜歡。”謝雲禮看了一眼電視，又看了看她，說：“那你喜歡什麽小動物？”

  溫染思考了一下，說：“我喜歡小松鼠，小白鼠，貓，狗，老虎，猴子，獅子，麋鹿，鯨魚……”

  她口氣不帶停的一連說了幾十種動物才停下來。

  大多都是哺乳類動物，還有一些海裡的生物，應該都是在書上和電視上看到的。

  看來在喜歡動物這一點上，她的喜好並不狹窄。

  “那麽最喜歡的呢？”

  溫染說：“最喜歡，小狗。”

  果然是。

  謝雲禮剛想再說一句什麽，卻見她的眉眼低垂下來，雙手的手指也糾纏在了一起。

  情緒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很明顯是轉向了難過。

  謝雲禮皺了皺眉。

  那些畫裡的流浪狗……

  她究竟是從哪裡看到過？

  網絡上？
  還是別的地方？

  以他的了解，溫染在她母親還在的時候，也不是一直都悶在家裡，偶爾也會跟著她媽媽出門。

  也許是以前在外面遇到過一些，所以印象很深刻。

  溫染的情緒很明顯的低落下來，電視上有敵對的動物開始打架，畫面有些殘忍，眼看著就要開膛破肚了。

  謝雲禮見她沒有絲毫反應，伸手拿過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上面播放的是一部電視劇，眼看著男主角抱著梨花帶雨的女主角就要親吻她，謝雲禮迅速又換了一個台。

  就這麽換了幾個，最後停在了動畫片上面。

  溫染看著電視上的喜羊羊，忽然茫然的問了句：“謝雲禮，你喜歡看……

  喜羊羊嗎？”

  謝雲禮：“……

  沒什麽可看的，你還想看些什麽？”

  她搖了搖頭。

  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還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孩子，又或者是把她單純當成一個神經系統和智力都有一定缺陷的特殊女孩兒。

  所以給她送禮物，他也會選擇大多數小女孩兒都喜歡的東西，比如前兩天的草莓蛋糕，還有過年讓周維送過來的城堡拚圖。

  他也知道自閉症的孩子對大多數玩具都不感興趣，能讓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東西是很少的，但祝阿姨表示她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他也只能隨意挑選了。

  就如同祝阿姨所說，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也不是那些會喜歡洋娃娃和動畫片的小女孩兒，她的很多時間和耐心，似乎都放在了畫畫上面。

  哪怕是以他這種很少接觸藝術類的眼光來看，她的天賦哪怕放在正常人的人群裡，也絕對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如果不是有天生的缺陷，也許地下室裡那整個童話世界，會被很多人驚豔，也會獲得很多人的認可。

  溫染不知道她在看電視的時候，謝雲禮一直在看她。

  在看到電視上的灰太狼被鏟飛的時候，她的眼睛驟然瞪大了一瞬，手也不自覺地動了動。

  其實她已經很久不看動畫片了，因為從小就不喜歡看，但是今天突然覺得還挺有意思。

  正看的入神的時候，謝雲禮起身走開了一會兒，然後溫染就感覺到一道身影朝她靠近過來，她剛要有所反應，就聽到謝雲禮的聲音說：“溫染，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