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溫染愣住了。

  她沒想到謝雲禮竟然為了陪她吃早餐而特意留了一晚上，因為這裡離他的公司較遠，以前除了過年的時候住過一兩個晚上之外，他是從來不在這裡留宿的。

  是因為昨天沒有回來吃晚餐，所以才這樣嗎？
  溫染想要回頭看他一眼，但猶豫了一下又把頭轉了回來，毛衣衣袖下，她的兩隻手糾纏在了一起，“可是我……

  我還沒有，沒有洗臉，我不禮貌。”

  祝阿姨笑道：“那就快去，謝先生不會怪你的。”

  十分鍾後，溫染低著頭坐在了餐桌旁，謝雲禮坐在她側面，中間還隔著一個位置。

  餐桌上，兩個人安靜的吃著飯。

  溫染把自己餐盤裡的東西吃的乾乾淨淨，吃完她拿紙巾擦了擦嘴巴，眼巴巴的看著謝雲禮面前的咖啡。

  謝雲禮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說：“我今天，不會餓著肚子工作了。”

  溫染說：“可是，還有午餐，晚餐，你工作忙的話，還會忘記吃飯嗎？”

  “我送她上去休息一會兒吧。”

  溫染疑惑：“想要的東西？”

  溫染的眼神變得不安起來，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知所措的看了祝阿姨一眼。

  她一直知道，她擁有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她想起了卡卡的離世，緊接著，是母親……

  祝阿姨也停止了手上收拾碗筷的動作，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謝雲禮說：“那……

  她想起了卡卡不在了的那天，她的耳邊全是震耳欲聾的聲音，滿眼都是鮮紅的血。

  溫染點點頭，“我會按時吃飯的。”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維，而思維連接著情緒，她整個人都有些崩潰了。

  當然，這對他們身邊的人來說，很困難。

  “卡卡是誰？”

  然而對他們自身而言，那種不符合常理的語言，正是他們思維方式的一種，也是他們對當下情景所做出的反射性的行為方式。

  謝雲禮耐心的問：“可以把他介紹給我嗎？”

  所有看似不符合常理的語言背後，都是有原因的。

  謝雲禮用手背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說：“想哭就哭吧，不用控制自己，沒關系。”

  謝雲禮有些驚訝。

  謝雲禮頓了一下，說：“所以，你以後也不要餓著肚子去睡覺，要按時吃飯，好嗎？”

  想要理解背後的原因，就需要仔細的聆聽與觀察，並且有足夠的耐心去了解他們的思維方式。

  而最特殊的，應該是‘卡卡’這個名字。

  ——自閉症患者的神經結構，也就是大腦神經網絡的工作方式存在一定的缺陷，所以他們的思維方式也與常人不同。

  喃喃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之後，她的眼睛忽然流出淚來。

  有的時候他們的口中會突然出現一些不符合當下環境的語言，聽上去並不符合常理。

  寵物呢？”

  聽到寵物兩個字，溫染反射性的開口道：“卡卡不是寵物，卡卡是我的朋友。”

  祝阿姨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告訴她：沒關系的，謝先生會理解你。

  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沒關系，不是你的錯。”

  溫染搖搖頭，“我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卡卡……”

  謝雲禮。”

  “比如說，你畫畫的材料，想玩的東西，想吃的東西。”

  她哭了很久，最後哭的有些累了，謝雲禮起身把她抱了起來。

  “我會盡量不餓肚子的。”

  溫染想要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抽泣，但是她很難控制住自己，控制情緒對她來說太難了，她只能努力把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謝雲禮，用沙啞而微弱的聲音哽咽的說：“對不起……

  謝雲禮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心裡微微一動，說：“你最近……

  謝雲禮起身走到她身邊，單膝跪在她面前，他看著溫染顫唞的模樣，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她不斷顫唞的手，“溫染……”

  如果是他的詢問中某個詞匯刺激了溫染潛意識的某種記憶，才會讓她脫口而出那句話，那麽，‘寵物’二字對她來說一定是特殊的。

  眼看著溫染不知所措的哭泣起來，祝阿姨連忙把她抱在懷裡，不斷安撫：“好了好了，染染，沒事了，都過去了，不要想了……”

  溫染用力的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她拚命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然而越是這樣越是讓自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只能不斷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想起了她的卡卡，那隻陪伴在她身邊多年的，每當她不舒服的時候，都會用自己毛茸茸的溫暖的身軀保護她的卡卡。

  祝阿姨連忙點點頭，“好的好的，辛苦你了，謝先生。”

  謝雲禮沒說什麽，一言不發的把溫染抱上樓，把她放在床上以後，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休息一會兒吧。”

  溫染閉上眼睛，點點頭，把自己蜷縮在了被窩裡。

  見謝雲禮下了樓，祝阿姨連忙過來：“謝先生，周維來了，在外面等你。”

  謝雲禮點點頭，“知道了。”

  祝阿姨為難道：“卡卡的事情，原本染染是想自己告訴你的。

  但是我想你也看出來，一提到卡卡，她的情緒就有些失控……

  ““卡卡，是她以前養的狗嗎？”

  祝阿姨點點頭，謝雲禮果然已經猜出來了。

  “我有聽說過這件事情，那隻狗……

  意外去世了是嗎？”

  “是的，是在她十七歲那年，車禍去世的。

  而且是在她眼前，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卡卡離世。”

  祝阿姨難受的歎了口氣：“那隻金毛，原本是染染的媽媽送給她的治愈犬，每次染染情緒失控的時候，卡卡都能安撫她的情緒，每天都陪著她，陪了她好幾年時間。

  對染染來說，那是她的親人，也是她的夥伴和朋友。”
    謝雲禮沉默了一下，說：“對不起，我不該提到寵物這個詞。”

  “沒關系，我知道您的想法。”

  祝阿姨說：“其實染染一直都有資助流浪動物，她每個月畫畫賺的錢，大部分都捐給了流浪動物的救助組織。

  之前有一隻被虐待的小狗，剛好也叫卡卡，所以染染一直都很在意它，很想領養它，但是又怕你不同意。”

  原來是這樣。

  謝雲禮瞬間就明白過來，溫染之所以鼓起勇氣出門，就是為了那隻叫卡卡的流浪狗。

  “我怎麽會不同意呢？”

  謝雲禮低聲道：“我說過，我會給她最大的自由。”

  然而，溫染需要的，也許不只是自由而已。

  她同樣需要的，還有陪伴。

  就像每一個星星的孩子一樣，他們雖然很難與外界交流，很難融入這個社會，但是他們同樣需要他人的理解，也同樣需要親人的陪伴，需要有人帶領他們去慢慢理解和接觸這個世界。

  “祝阿姨，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也不用替溫染跟我道歉或者感謝我。”

  謝雲禮平靜道：“照顧她是我的責任，無論她做了什麽，無論是對是錯，我都不會責怪她。

  從決定娶她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不管為她做什麽事，都是我應該做的。

  所以，你也不用覺得會麻煩我。”“我跟你一樣，都希望她能快點走出心理陰影。”

  祝阿姨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雲禮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他怎麽會看不出來，祝阿姨心裡在擔心什麽？
  是的，她擔心的是謝雲禮有一天后悔，後悔娶了溫染這個患有自閉症障礙的妻子，覺得照顧她太過麻煩，又不能得到平常人家妻子能給予丈夫的東西。

  她害怕有一天謝雲禮會像溫染的父親一樣，拋棄這個可憐的女孩兒。

  畢竟在現代這個社會，普通夫妻尚且遇到一些事情就動不動要離婚，更何況是本身就跟普通人不一樣的溫染呢？
  突然聽到謝雲禮這樣說，祝阿姨心裡安心了很多。

  不管怎麽樣，最起碼，謝雲禮還是一個負責任的人。

  不管他愛不愛溫染，又或者說無關夫妻間的情愛，最起碼，他不會輕易放棄溫染。

  *一直到中午，溫染還很自責她搞砸了早餐。

  本來好好的吃著飯，她突然間就稀裡嘩啦的哭了起來，而且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她很內疚，畫畫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

  到了中午，祝阿姨敲門進來，兩手神秘兮兮的背在後面，“染染，阿姨打擾你一下可以嗎。”

  溫染點點頭，“可以的，祝阿姨，有事嗎？”

  祝阿姨從背後掏出手機，“不是我，是謝先生，他給你發了信息，你看。”

  信息是一張照片，餐桌上擺放著牛排和蔬菜的照片。

  謝雲禮說：“溫染，你有跟我一樣好好吃午餐嗎？”

  溫染睜大了眼睛。

  這是謝雲禮第一次這樣給她發信息。

  也是在告訴她，他並不介意早餐的時候她突然哭出來的事情，他很關心她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溫染抬起頭，她的眼睛因為剛剛哭過很久，看上去還閃爍著水光，亮晶晶的樣子：“祝阿姨，我的午餐，做好了嗎？

  可以，可以拍照嗎？”

  餐廳裡，謝雲禮收到了來自溫染的信息。

  只是一張照片，沒有任何言語。

  還是那個餐盤，還是那些食物，一樣的餐桌和餐具。

  是在回應他，她也有好好吃飯。

  “看什麽呢，看這麽認真？”

  對面的謝雲禮一邊切著牛排一邊問：“大中午的，突然說要請我吃牛排，你最近學會生活了啊謝總。”

  一般情況下，中午的時候謝雲禮一向都是在公司吃商務餐，十分鍾就搞定的事兒。

  像這種特地出來找個正兒八經的西餐廳吃午餐的情況，還除非是請客戶吃飯才會這樣。

  梁澤奇慢條斯理的切著牛排，一邊吃一邊說話，說了一會兒抬頭髮現謝雲禮從頭到尾都沒有接他的話，就這麽一言不發的吃著東西，而且眼看著他面前的食物都已經快吃完了。

  梁澤奇又看了看自己的，光顧著說話了，總共還沒吃兩口。

  合著自己真的只是被叫來陪吃飯的？
  果然，很快謝雲禮就拿起餐巾說：“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我去結帳。”

  “不是吧大哥。”

  見他起身就走，梁澤奇差點把刀叉扔了，“你中午把我從公司叫過來真的就為了吃頓飯？

  沒別的事？”

  謝雲禮看了一眼手表，“你要是閑，可以再陪我去買個東西，不過，我只剩下半小時時間了，你確定不吃了？”

  梁澤奇拿起餐巾一抹嘴，“不吃了，走。”

  謝雲禮像是掐著時間似的，二十分鍾買完東西就回公司，梁澤奇跟著溜達了一圈，跟兩個年輕女孩兒搭訕聊了兩句，一回頭就發現謝雲禮已經買完東西了。

  “對了，上次說的那個事決定好了沒有？
  你還給不給嫂子買寵物了？”聽到寵物兩個字，謝雲禮頓了一下，說：“不用了。”

  “啊？

  真的不用了？”

  梁澤奇說：“那還用不用我幫你問問醫生的事兒？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吧……”

  “我家裡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回去了。”

  謝雲禮頭也不回的一擺手，說：“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去把。”

  看著謝雲禮的背影，又看了看他手中提的東西，梁澤奇傻眼了。

  大中午的出來喊他出來吃飯，沒吃飯又被叫去買東西，然後就這麽把他扔在商場裡自己上班去了……

  不過謝雲禮到底買了什麽？
  他本來也是好奇，但直到謝雲禮走，他也沒看見他買什麽東西。

  梁澤奇摸著下巴想，這麽神秘，又這麽匆忙，肯定不簡單，難不成這位大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突然開竅了，不再執著那個有名無實的婚姻了，交了女朋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