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末日有厭食症的豪門養子(13)
耳邊風聲呼嘯,視野被一片血腥佔領。
虞芙站在原地渾身冰冷,與先前在馬路上看到的中年男人不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認識的人在他身邊死去,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為”了他死去。
難以言喻的情感在體內滋生,他忽的有些無措,想做點什麽,卻發現他什麽都做不了。
殺死單鍾的喪屍滿臉躁鬱,喉間發出非人類的低吼,他並沒有進食,在解決完單鍾後,他緩緩抬起頭,盯著虞芙的目光綻放光彩。
可望見虞芙臉色煞白、手足無措的樣子,這隻喪屍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跟著無措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血水的手,迷茫過後是焦急,急忙將手上的血往地上擦,試圖用地面將自己的手擦乾淨。
該舉動非但不能洗清血水,反而與地上一團亂七八糟的內髒糅合,形成更加惡心的視覺體驗,以及濃鬱的腥臭味。
這就是異種。
一個與人類截然不同,殘暴、血腥、可怕的物種。
這次傅遠疏沒有去後座,而是去了駕駛位,傅流野看了眼一身髒的自己,很自覺地坐在副駕駛。
“別害怕。”
加油站橫屍遍野,面前是一具剛剛失去生命特征的屍體,傅流野望著單鍾血肉模糊的模樣,冷血、沒有共情能力的他,對單鍾產生了感激之情。
身上實在沒什麽可以留下來的東西,也沒有紙筆,時間緊迫,他將腕表摘下,放在單鍾身邊。
裸//露出來的膚肉細膩如緞,小腿線條流暢。
約莫過了七八分鍾,他們才到達指定地點,車子開進大門時,輪胎上的汙泥和髒水弄髒院落。
這輛車經過改裝加固,尋常子彈都沒辦法打穿,這也是為何先前喪屍繞城卻始終沒有波及到他們的緣故,盡管如此,傅流野他們仍然不敢看輕喪屍的武力值。
搜集物資的傅遠疏和傅流野同時歸來,看見虞芙跟前的喪屍,以及血肉模糊的屍體,馬上了然這裡不久前發生了一場搏/鬥。
如若這裡沒有被別人發現,倒算得上是一個世外小桃源。
二人檢查了一下車況,這條道路不平整,估計是被什麽尖銳的物品刺破了輪胎,輪胎才泄氣得這麽快,他們快速將車胎換好,原本還算整潔的服裝變得髒兮兮。
確定沒有人偷偷藏在裡頭避難,又或是喪屍躲在某個角落裡伺機而動,他才改變方向,前往地下室。
每當虞芙想探出頭往外看一眼時,抱著他的傅遠疏總會按著他的後腦,低聲安撫:“沒事,會沒事的。”
喜怒不形於色的傅遠疏第一次情緒如此外露,虞芙清晰感受到他的恐懼與害怕,這也是人之常情,世界忽然陷入混亂,誰能保持平常心?
電閃雷鳴之中夾雜著一絲痛苦委屈的低吼聲,傅流野暗自捏了把冷汗,他甚至都已經開始瞄準,喪屍仰天怒吼一聲,黑影閃過,消失得不見蹤影。
正要起身與傅流野搏鬥時,喪屍看見不遠處的車窗落下,白發青年淡淡投來的目光中滿是負面情緒。
原定路線是一條平坦大道,路途中可以欣賞兩側的自然風光,景色是美,但需要繞遠路,當下並不允許他們悠閑玩樂。
車子開進來時,許多泥沙帶到地面,院落目前並不乾淨。
半路車子輪胎故障,傅遠疏和傅流野只能下車查看情況,虞芙準備一起下車,再一次被製止。
傅流野攀著梯子爬上來:“沒有人,很安全。食物藥品完好,監控設備也沒有問題。”
“你在車上待著就好,睡一覺吧,很快就到了。”
這一路狀況不絕,不可謂不艱辛,兩個豪門出身的男人身上都不算乾淨,裁剪得當的高級定製服裝變得皺巴巴,皮鞋滿是汙泥,向來一絲不苟的髮型也有些凌亂。
回到車上前,傅流野打開後備箱,從中取出白色的野餐布,蓋在單鍾的屍體上。
地下室並不簡單,裡頭還有一個逃生通道,裡頭必備藥品一應俱全,傅遠疏擔心虞芙平時無聊,還在裡頭準備了許多農作物、鮮花的種子,來給虞芙種著玩兒。
虞芙穿著嶄新的手工小靴子,從鞋帶到鞋底仿佛一塵不染,表面沒有多少褶子,一看就沒怎麽走動,估計連踩在地上的機會都很少。
雙足尚未落在地上,傅流野阻止道:“等一下。”
在傅流野開槍打掩護時,傅遠疏快速摟過虞芙的肩,帶著虞芙上了車,虞芙消失不見,喪屍變得更加焦躁。
沒想到在當下派上了用場。
傅流野毫無猶豫開./槍,喪屍哀嚎一聲,沒有停止舉動,仍舊像之前那樣用地面擦手,指甲翻斷、手指磨出骨頭都不曾停下。
傅遠疏同虞芙坐在後排,開車的人自然成了傅流野,在上車開車前,傅流野帶上了一桶油,以備不時之需。
雖不是親父子,好歹有血緣紐帶在,縱使平時再不對付,當下必須齊心協力度過難關,僅是一眼,傅流野明白傅遠疏的意思,馬上進入小別墅內查看情況。
單鍾死亡已經是無法逆轉的既定事實,這時候將單鍾帶走很不明智,周圍也沒有土壤之類的地方埋屍。
房子今天早上剛被打掃過,香氛猶在,提前準備好的鮮花芬芳異常,傅流野沒空欣賞這些有的沒的,將一個個房間檢查過來。
嫌棄、惡心,仿佛他是什麽肮髒物種。
傅流野選擇了一條最近路線,缺點是道路不平,高溫不斷的海城突然下了場滂沱大雨,地面變得更加潮濕泥濘。
如果沒有單鍾,也許躺在他面前的人會是虞芙。
刹那汗毛倒豎,心臟口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光是想象這個可能性,傅流野都感到心臟絞動,無法呼吸。
一直緊繃著的心情終於緩和許些,傅遠疏在院落中洗乾淨手、擦乾,一切完畢後,這才再度打開車門,朝車裡伸出手。
天空響起一道驚雷,滾滾烏雲籠罩住這片大地,世界變得黑暗又沉冷,像巨大的墳墓。
喪屍沒有心跳,這時在這個目光凌遲之下,他仿佛又死了一回。
現在雨已經停了,他們不需要去裡頭拿傘,車內的人想出來,傅遠疏道:“等等。”
一條雪白筆直的腿邁了出來,與他們狼狽模樣截然不同。
傅流野把外套脫了墊在地上,讓虞芙踩在上頭走過去。
傅遠疏更為直接,從後備箱拿出新衣服裹在虞芙身上,再將虞芙打橫抱起,朝室內走去。
虞芙下意識要用胳膊摟住傅遠疏的脖子,傅遠疏卻道:“不要摟daddy。”
手臂的動作一頓,頗為委屈地落了回去,傅遠疏思索是不是他的語氣過於強硬,讓虞芙誤會了什麽?他緩和幾分神色,言語柔和地解釋,“daddy身上髒。”
小別墅是法式風格,裝修典雅精致。
虞芙坐在沙發上時,手背與部分手指不小心蹭到傅遠疏身上的灰。
傅遠疏皺了皺眉,沒等虞芙出聲,就從一旁打開一包濕紙巾,熟練地半跪在虞芙身前,幫虞芙擦拭粘上的灰點。
寬大手掌握著明顯小一號的手,細細地擦拭手指每一個角落,眉宇專注認真,濕紙巾擦過後,再用乾紙巾擦拭。
動作分外小心,生怕弄疼他。
“有沒有受傷?”傅遠疏說,“被刮到、咬到之類的。”
現場有很多血,傅遠疏根本分辨不出來那是誰的血,他只知道他看到虞芙站在那兒小臉煞白的樣子,渾身顫唞發冷。
確定末日到來的那一刻,他都沒有如此恐慌無力過。
虞芙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傅遠疏將虞芙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緩慢呼吸。
虞芙有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素來呼風喚雨、西服總是熨帖齊整的傅遠疏鮮少有如此狼狽的時刻。
傅遠疏緊緊握著他的手,領口扣子散開兩顆,一顆還在,另一顆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肩膀微微顫唞,雪白領口髒兮兮的,脖頸處還有一處細傷。
“daddy,你受傷了?”虞芙盯著那處傷口。
“之前換胎的時候,被樹枝劃到的,不礙事。”傅遠疏並不在意,用力捏住虞芙的手。
虞芙卻不讚同,末日受傷的話會很麻煩,他站起身:“我去找醫藥箱。”
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他重新做回沙發上,傅遠疏低頭看著他,俊美深邃的眉眼在燈光下微微繃著。
傅遠疏喉結動了動,沉聲道:“芙芙,daddy真的沒關系。你就在這裡坐著,不要離開daddy的視線,好嗎?”
四目相對許久,虞芙才說了一聲“好”。
在加油站事件過後,虞芙發現傅遠疏和傅流野的情緒變得很敏[gǎn],二人達成一個共識,不論他去哪裡,總得有一個人跟著。
就算上廁所,門口也會有保鏢一樣的人守著。
這恰好能說明二人很看重虞芙的安全問題,但同樣也限制了虞芙的行動范圍,每當虞芙提出想去周圍看看,皆被一口否決。
從前對他言聽計從的二人突然換了一副面孔,虞芙有點不開心,可當傅遠疏抱著他哄他,訴說自己的擔憂時,他又有點心軟了。
現在他要是四處亂跑,二人肯定會出來找他,萬一單鍾的事重演,他心裡也不會好過。
算了,再等等,末日才剛剛開始,先藏一段時間保證自己的安全,以後總會有時機出去。
夜裡,傅遠疏和傅流野都沒什麽胃口,他們不吃可以,虞芙不行。
傅遠疏放心不過傅流野的廚藝,選擇新鮮食材去廚房下廚,虞芙欲言又止。
001:【不能對NPC分享你的營養試劑,否則會亂套的。】
末日最大的困難之一便是食物儲存,如果所有玩家都向末日裡的人提供營養液試劑,那麽勢必會產生一定的利益鏈,積分多的高級玩家也會佔據更大優勢。
虞芙不僅不能把自己的營養試劑分享給他們,也不能告訴他們營養試劑的存在,他只能跑到廚房小聲道:“我真的不餓,我出門前吃過了……”
“你做了我也吃不了多少,現在食物很珍貴,還是留著吧?”
傅遠疏看著虞芙蒼白著一張臉,卻異常懂事的樣子,心口揪著酸澀。
虞芙早晨才吃了一點早飯,吃的量比小孩子的一頓還少,現在都過去多久了,怎麽可能不餓?不過在逞強罷了。
從前他能給虞芙優越滋潤的生活,現在末日到來,他打拚一輩子的事業化作虛無,別說物質條件,連最基本的安全問題都不能保證。
“乖,daddy就煮一碗面,多少吃一點,吃不下的話,daddy幫你解決。”傅遠疏愧疚極了,從前虞芙的每一頓飯都擺盤精致、味道可口,現在他卻只能讓虞芙吃一碗簡單的面。
“要不要先睡一會兒?”傅遠疏見虞芙臉色有點差。
虞芙點了點頭,一路奔波勞累後,他異常困乏,眼皮沉重得不行。
“那芙芙先去睡一會兒,面等會再吃。”
傅遠疏關了火,一手扶著虞芙的後背,一手抄過虞芙的膝彎,輕松將虞芙以公主抱的形式抱在懷裡,朝臥室走去。
床很大,虞芙躺在上頭時更顯體型嬌小,柔順的白發披在身下,同他的膚色一樣雪白無瑕。
虞芙輕聲說:“daddy晚安。”
額頭被輕輕碰了碰,傅遠疏確定虞芙沒有發燒後,俯身親了親他的額發:“晚安,做個好夢。”
傅遠疏捏著虞芙的手,指腹在細嫩手腕慢慢地蹭,虞芙眉尖輕輕抖了抖,被窩下的雙膝因緊張並起一點。
人魚血讓他的五感更加敏銳,有利於發現危險,就比如白天裡那隻喪屍腳步很輕,若是之前的他必定難以察覺。
但觸覺靈敏帶來的結果,同樣讓虞芙有一種微妙之感。
本就細膩的肌膚變得更加嬌嫩,傅遠疏牽著他的手,兩隻手貼在一起膚色差明顯,貼在一起慢慢蹭時,酥麻電流從掌心往上,順著手腕到達四肢,讓虞芙產生一種暈乎乎的感覺。
不難受,反而很舒服。
睡得也更快了。
虞芙的睡眠質量並沒有世界末日而變差,沒過多久,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傅遠疏望著這張睡容恬靜的臉蛋,許久沒有眨眼。
傅遠疏感到一陣疲乏。
渾身上下不僅被困意席卷,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熱度湧來,與自身的體溫形成兩股勢力衝撞。
他一天都在提心吊膽,生怕虞芙出一點差池,尤其看見那隻喪屍想要衝虞芙走去時,他腦中仿若有什麽神經斷裂開,巨大的恐懼淹沒了他。
身上的體溫仍在攀升,意識昏厥沉沉,胸口悶得厲害。
是受涼了,所以發燒了嗎?
藥物倒是不缺,但虞芙睡著後,傅遠疏連去拿藥的力氣都沒有,坐在床邊的他沉沉吐出兩口氣,彎下了身,將頭靠在床沿。
哪怕意識不清,掌中仍緊緊握著虞芙的手。
不知道睡了多久。
虞芙像墜進熱鍋裡,四肢皆被繩索束縛住,四面八方的灼燙氣息讓他小幅度掙扎。
他的掙扎卻讓困住他的繩索變得更加亢奮,急不可耐地繞到了腰後。
不,好像不是繩索?
柔軟的觸感並非粗糙的繩索能夠比較的,虞芙迷迷糊糊地想,是傅遠疏抱著他睡覺嗎?
一雙腳踝被卷住,兩隻手臂被纏住,腰也被摟著……可一個人至多只有一雙手腳,多出來的那隻又是哪來的?
虞芙猛地睜開眼,警戒低頭,瞳孔微微放大。
一截橄欖綠的柱狀物呈螺旋狀纏上他的腰身,經過之處留下濕漉漉的水痕。
手腕、腳踝皆沒有幸免,這些東西正是從靠在床沿熟睡的傅遠疏背後生長出來的。
好半晌,虞芙才確定這東西是什麽。
是藤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