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入目是一個滿頭銀色長發的男人。◎
鶯時微微皺眉。
黑劍微動,靈氣震顫,其中的威脅之意彌漫。
眼前破敗荒蕪的種種驟然一變,鶯時再抬眼,看到的就是一個溫馨平靜的村落。
村裡炊煙嫋嫋,耳邊雞犬聲,入目是含笑往來的村民,穿著現代樣式的衣服,一切都好像真的一樣。
但鶯時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就是那個靈的執念嗎?
鶯時邁步,那些村民就跟看不見她一樣,任由她往村裡走去。
耳邊三三兩兩的討論聲,說的都是村裡一個叫春花的女孩兒要結婚的事情。
“可以再給我半天時間嗎?”
這就是編織了這個環境的靈。
“或許你一開始很弱小,但是這些年執念的不停,讓你越來越強大。她的靈魂消散是真的,可你卻不願意,你要用那些人的靈魂去養她。”
她只要最後半天時間而已。
鶯時心中迅速過了一遍那個劇組的資料,但一時間卻無法確定到底是誰這麽乾的。
“再後來,是整個村子。”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聳立在村子中心的桃樹枝葉凋敝,再沒有之前的枝繁葉茂。
“我從來都不留那些人的,哪怕他們被編織的幻境吸引過來,停留一段時間之後自然會走,也會被我控制著忘記這一切。但這次,那個人膽大包天,竟然哄著她動了心。她想要嫁給那個人。”
“你現在之所以跟我這樣說,不過是為了先把我哄走罷了。”
“你就是這樣生的靈?”鶯時輕聲問。
“外面始終在變,我要維持這個村子哄著她,為了不被人發現破綻,刻意控制著時間的流逝,直到這次,她喜歡上了一個人。”
鶯時抬手,但比她更快的是一直握在手中的黑色長劍。
所以,雖然百般的不情願,她還是放了鶯時進來,現在她只希望自己能求得鶯時心軟。
“你為什麽需要半天時間?”鶯時問。
鶯時眼神一動。
“這些年,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靈魂也漸漸在消散,維持不了多久了。這是她最後一個願望,我想為她實現。”
“是的,婚禮。”發現鶯時願意耐心的聽她說下去,女孩兒心裡一喜,走在前面帶起了路,邊輕聲敘說著這件事情。
她點了點頭,說,“她太不甘心了,我因她而生,最大的願望就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村子依然平靜祥和,她的家人們,朋友們都在,她還能和她們說笑。”
太強了。
“靈的存在,因執念而強大。”鶯時說,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靈。
“她及笄那年,村裡來了土匪,為了不被糟蹋,她一頭撞死在了樹上。”
哪裡還有什麽平靜的村落和眼含祈求的女孩,粗大的樹根從大地中抽出,向鶯時抽來。
眼前的所有東西好似瞬間被按下了停止鍵,又過一瞬,一切都煙消雲散。
隨著這一句話的落下,眼前轟然破碎。
女孩兒陷入了回憶,滿臉痛楚,沒有再說下去。
女孩兒的聲音變冷,說,“我是不對,但這一切的源頭,都是那個男人。”
“血流了很多,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類的血,可以流那麽多,染得半樹都是血紅血紅的顏色。我看到她的時候,她趴在血水裡,掙扎著看向一邊被折磨的幾個女人。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她的母親和嫂子姐們等人。”
鶯時說著搖了搖頭,話語中帶著歎息,“你已經墮落了。”
“她一開始還會從幻境中醒過來,然後開始發瘋,等到後來,她心甘情願的沉浸在幻境中,竟真的好像忘了這一切一樣。”
“你真的只是這樣嗎?”鶯時忽然問。
劍身震顫,一瞬間脫離了鶯時的手,凌厲的黑色長劍凌空浮在空中,輕輕一動,劍刃劃過。
一道輕飄飄好像一吹就散的聲音在身側響起,鶯時一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粗布衣裙,面容清秀的女孩兒,滿眼懇切的看著她。
就在剛才,她把這個危險的女人攔在幻境外的時候,黑色長劍只是微微動了動,她就感覺自己仿佛要被撕碎了一樣。
“所以,這位大人,求求你,再給我半天的時間,等今晚成完婚,人你都帶走,剩下的我會繼續編織幻境。”女孩兒懇求的說。
“一開始,我編的幻境還很差,只能讓她做夢,但是夢早晚有醒的一天,好在,那時候我已經會編織更厲害的幻境,我讓她的家人們浮現。”
女孩兒看了眼黑色長劍,眼中不由劃過驚懼。
樹根消失,出現在眼前的是破舊荒蕪的村落,斷壁殘垣,野草遍地,就和鶯時之前在村外看到的差不多。
“所以我留下了她的魂魄,為她編織了幻境。”
“婚禮?”鶯時問。
女孩兒頓時沉默。
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如果敢違逆這個女人的意志,對方真的會撕碎她。
“她今天結婚。”她說著看向村裡,微笑著說,“她很喜歡那個男人,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我並沒有傷害那些人,我只是想給她一個婚禮。”
“艸,差點陰溝裡翻了船。”徐靜罵罵咧咧的聲音跟著響起,看見鶯時頓時興高采烈的說,“師姐,你來啦。”
鶯時掃了一眼,四肢俱全,除了有點狼狽外精氣神還算充足,看來是沒什麽大事。
心下一松,她繼續去看眼前的黑色長劍,目光微動。伯崇的厲害超出了她的預計,一劍而已,那個可以編織出這麽大幻境的靈竟然就受了重傷,甚至連本體都維持不下去。
“師姐你這劍也太厲害了吧,不愧是能說話的靈,借我用用唄。”徐靜絲毫不需要鶯時擔心,迅速恢復了生龍活虎,眼饞的盯著黑色長劍說。
剛才她可看見了,這劍一下子就把那個靈的攻擊給粉碎了。
這樣強大的靈,她還是第一次見。
祂掃了徐靜一眼。
徐靜頓時渾身一冷,打了個哆嗦。
祂迅速給自己再次編織上劍鞘,飛回鶯時的手邊。
鶯時目光一直停留在它身上,將眼前這一幕盡收眼底,莫名的,眼看著它把自己打理的妥妥當當送到她手邊,竟察覺出了兩分乖巧來。
她不由失笑,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師姐,你怎麽來了?”被嚇唬了一喜,徐靜知道這是劍靈不喜歡她剛才的話,有些失落的撇了撇嘴,卻也沒再說什麽,轉而大步走到鶯時身邊問。
“汪福元去找的我。”鶯時說,抬步走向桃樹處。
“他怎麽跟他師傅一樣,一有事就去咱們店啊,沒出息。”徐靜嘟囔一聲。
“沒出息你當初還被他師傅拐走了?”鶯時輕嗤了一聲,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再想起這件事依然讓她很不高興。
她從小培養的師妹,本來是要給自己當助手的,結果現在倒好,跑到異調局去就不想回來了。
不像話。
徐靜縮了縮脖子,嘿嘿一笑,揭過這件事。
“還是因為師姐你厲害啊。”她忙開始誇獎鶯時。
鶯時斜斜睨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村子本來就不大,一行人腳步加快,很快就到了桃樹下。
剛剛只是凋敝的枝葉現在開始發黃,正在墜落,紛紛樹葉下,一個半透明的虛影章站在那裡,茫然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等看到鶯時等人後,怔怔看了她們一會兒,目光注視著她們的衣服。
‘原來,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啊。’
無形的聲音傳入幾人腦海,話語中滿是恍惚的歎息之意,清清楚楚讓人感覺到了聲音主人的情緒。
徐靜等人駐足,經過這些天的經歷,她們很清楚,之前的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叫做春花的女鬼。
‘春花,’微弱的聲音叫她。
春花轉頭,看著身後的這棵樹,她死的時候,樹還是尋常的大小,一轉眼,竟然已經長到了這麽大。
‘是你啊。’她不懂什麽是靈,但是她知道,自己會有今天,都是因為眼前這棵樹。
想到自己做的的一場又一場美夢,春花眼神又有些恍惚。
多好了。
但是,夢有多美好,等醒來的時候就有多殘酷。她下意識想要怪眼前的大樹,只是苦澀的笑了笑,到底什麽都沒說。
半透明的影子越來越淡,最後消散。
直到最後,春花除了那三個字,什麽都沒再跟桃樹說。
‘她是在怪我嗎?’桃樹一直很沉默,直到她的影子消散,才喃喃說了一句。
下一刹,桃樹枯萎,最後一絲生機也盡數消散。
鶯時安靜的看著。
這就是靈,她們因人的執念而生,也因人的執念而亡。
執念啊……
控制住的,叫執念,控制不住的,就是災難。
越是強大的靈,就有越是強大的執念,也越是難以控制。
鶯時輕輕呼了口氣,勾了勾唇角。
“走吧。”她說。
一路奔波,鶯時沒理會總忍不住偷看她的齊雲洲和異調局一行人,閉目養神,然後直接回了自己的古董店。
到家時,正好天黑。
打開店門,拉開窗簾,後面的電視放的熱鬧,靈們七嘴八舌的開始跟鶯時打招呼,顯然對她這麽快就回來很驚訝。
“鶯時,事情解決啦?”金簪對這些事情是最好奇的,連忙開始問,甚至忘記了對黑色長劍的恐懼,“這次是怎麽回事啊?”
鶯時幾步上前把劍放在櫃台上,伸了個懶腰。
外套被拉起,露出一抹纖細的腰肢,祂的目光不由駐足。
“全靠伯崇,這次的事情解決的很順利。”鶯時隨口說,眼看著金簪還要問,就說,“剩下的今晚再說,我先去洗漱換身衣服。”
若非必要,她還是更喜歡舒舒服服的呆在家裡。
看著她準備要走,祂立即說,“鶯時,我也想泡泡,可以嗎?”
鶯時腳步一頓,笑著說,“好。”
祂心裡一喜,可誰知,等鶯時上樓後放好了水為他擦洗,自己卻遲遲沒有動靜。
忍了忍,祂還是沒忍住溫聲問,“鶯時,你也很累了,不洗嗎?”
雖然平時的接觸沒關系,但是鶯時並不想不穿衣服出現在另一個生靈面前,就笑著說,“不了,先給你洗,然後我再洗。”
祂忍不住有些失望,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說,“這樣就好了,你把我放外面,趕緊洗漱吧。”
“不著急,再洗洗。”鶯時很耐心的說。
眼前的劍靈似乎很喜歡泡澡,每天都會泡上半個小時,這才幾分鍾。
“我少泡一會兒沒關系的,你累了,快洗漱然後休息吧,明天你再為我好好泡泡,好不好?”祂商量著說。
自然是好的。
鶯時本質有些宅,一般不愛出門,出門了再回來就想趕緊洗漱休息,繼續窩在自己的家裡。
不過這次為了伯崇她已經耽擱了一會兒,當然想快點洗。
“那就謝謝伯崇啦。”一個星期的相處,鶯時和劍靈已經沒了一開始的生疏,她笑眯眯的道謝,捧了劍靈出來,細心擦乾。
“不要說謝謝,是我該謝你才是,你都這麽累了,還要幫我洗。”祂很感動的說,又有些內疚。
“當然要謝,謝謝伯崇的體貼啊。”鶯時笑著說,大致為他擦乾,就捧了出去。
“不用謝,應該的。”祂聲音有些輕的說。
其實,祂更想幫鶯時洗,可……
劍靈的聲音低沉清冷,稍一放輕,就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樣。
鶯時忍不住笑了笑,覺得它可真是太可愛了。
不止強大,還溫柔又體貼,簡直就是個小仙男。
“別送我下去了,把我放在沙發上就好,你趕緊去洗漱吧。”看著鶯時似乎準備往樓下走,祂立即說,心裡打著小九九。
祂想留在離鶯時更近的地方。
樓下有些太遠了。
鶯時這會兒的確有些懶散和著急,聞言便轉身把它放在沙發上,又順手摸了摸。
“那你就在這兒等我,需要開電視嗎?”她問。
“不用,你快去吧。”祂催促。
鶯時笑了笑,感受到了祂的體貼,心裡高興,就低頭用臉貼了貼它。
“伯崇,你真好。”
說完,她起身高高興興的走了。
祂躺在沙發上,剛才鶯時柔軟粉嫩的臉頰觸感似乎依舊還在,一時間暈暈乎乎,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
貼,貼貼……
祂努力抓住倒是的記憶,一遍一遍的回憶,直到浴室水聲響起,才半回過神,忍不住豎起耳朵聽著。
音樂聲,水中,撕開包裝的聲音。
祂不敢探去靈識偷看,怕被鶯時發現,便自己在腦海中不停想象著那副情景。
鶯時這個澡洗了很久,可祂完全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直到衣服的摩挲聲停止,門被拉開,沐浴露的香氣混在水汽之中瞬間彌漫至整個屋子。
意識瞬間落過去,祂看到鶯時穿著及膝的浴袍,松松散散的束著腰,露出一片白皙到晃眼的脖頸,精致的鎖骨盡顯,隱約能看到一道溝壑,被交錯的衣襟掩住,下面小腿纖細,踩著拖鞋,懶散的走出來。
原來,這就是鶯時在私底下時的模樣嗎?
真是太可愛了。
祂看的愣住,連意識都忘了收回來。
鶯時沒走兩步,就感覺到了那種無形中的注視。
“怎麽了?”她隨口問,穿過沙發,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寧靜的夜色,淺淺的酌著。
“沒,你洗了很久。”祂匆匆為自己找了個借口。
不等鶯時回答,祂不讚同的說,“還沒有吃飯,空腹喝酒不好。”
鶯時頓時笑了,她這會兒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換上了舒適的衣服,渾身懶散,連心情也變得愜意愉悅起來,甚至有心情來開玩笑。
轉身靠著落地窗,鶯時含笑看著沙發上的黑色長劍,輕輕抿了口紅酒,笑吟吟的打趣,“伯崇,你怎麽這麽愛操心啊?”
祂從未看過鶯時這樣慵懶的模樣,眉眼含笑,身姿窈窕,懶散的靠在那裡,自有萬種風情。
一時間,心跳如擂。
若說之前被鶯時摩挲意識體是情動。
那現在,則是心動。
祂不管什麽時候,都能因為鶯時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話而癡迷。
“怎麽不說話?”鶯時笑著歪了歪頭,注視著它。
“我,”祂怔然說了一個字,險險回神。
“我沒有愛操心,”祂糾正。
“沒有?”鶯時微微挑了挑細長的眉,“你可是天天都在叮囑我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的哦。”
“我隻關心你。”祂說,聲音變輕,帶上了笑意。
又是那種有些不好意思的語氣,鶯時聽了就又忍不住笑了。
“隻關心我?”她又抿了口紅酒。
“嗯。”發現鶯時並不太在意自己剛才這句話,祂有些失望,應了一聲。
感覺到了它的失望,鶯時便認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那句話。
似乎有些太敷衍了?
但這不怪她,實在是,誰會在意一個小孩子說的,我只在意你這種話呢?
只在意你,是因為沒有見過更多的人呀。
不過她這樣的想法顯然打擊到了眼前的靈,鶯時又笑了笑,懶散上前坐在黑色長劍一側,說,“所以靈都有自己的執念,那你的呢?是什麽?”
是你。
祂在滾滾紅塵中等待幾千年,為的,只是眼前的鶯時。
沒有原因,祂也不需要原因,在看見她的第一眼,祂便明白了自家之前那些年無趣人生的意義。
但祂不能說。
“這是個秘密。”祂說。
鶯時放下酒杯,低頭看著它,笑著說,“好吧,秘密,我期待著你願意告訴我的那一天。”
所有靈的性格不同,也不是都願意為自己找到主人解除執念的。
但,只要不跟那株桃樹一樣害人,那鶯時就不會多管。
在不傷天害理的情況下,人生而自由,靈也是一樣。
“師姐,我來啦。”徐靜的大嗓門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濃鬱的飯菜香味。
“聽到了。”鶯時應了一聲,看了眼自己穿著的衣服,她懶得換,索性一直等到下面的嘈雜聲都退去,只剩下徐靜一個人,才捧著長劍動身下樓。
“把門關上。”鶯時叮囑一聲。
“好嘞。”徐靜有經驗,一聽就知道自家師姐這是穿著睡衣下來的,忙關上店門。
鶯時下樓,徑直拐進了餐廳。
這個地方就在廚房外面,也和廚房一樣,她根本不用,日常陽台上的小圓桌就能滿足她的一切需求。
這會兒,大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
徐靜在後面關好店門走過來,笑嘻嘻的說,“這次麻煩師姐啦,請你吃大餐,都是你愛吃的。”
了解鶯時死宅的屬性,回來的路上徐靜就和鶯時商量好了晚上帶了菜來,回了異調局後她草草洗漱了一下,然後去定菜,再趕過來,果然,預期的時間正好。
她就知道,每次出門回來自家師姐肯定是要折騰一會兒的。
徐靜也想不通,她們都是修煉過的人,這點路程肯本不算什麽,就像她,面對幻境時的損耗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恢復過來。
可自家師姐呢,修為比她還厲害,偏偏出個門就跟和誰大戰了一場一樣,一副疲累不想動彈的樣子。
這個問題她糾結了很多年,最後也只能歸咎這大概就是死宅的特點吧。
鶯時本來準備把伯崇放在櫃台上,祂卻說要跟來,就隨手放在了飯桌一側。
好在,飯桌夠大,雖然長劍一擺就佔據了一般的地方,但剩下的也足夠師姐妹兩個人坐了。
徐靜眼饞的看了眼黑色長劍,但之前被警告過,也沒再多嘴,只是心裡打算著等回頭偷偷跟自家師姐商量一下,求她想想辦法。
她隨手一拎,拿起了一瓶酒,帶著得意的跟鶯時說,“師姐看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猴兒酒,你肯定喜歡。”
鶯時的確起了興致,說,“這東西可不多見,你哪兒來的?”
徐靜早就準備好了就被,打開酒瓶小心翼翼斟了兩杯,說,“我兌換的啊,這東西死貴,還好我貢獻點剛好夠買,幸好我下手的快,不然就被別人買去了。”
鶯時嘗了一口,清甜的果香混合著酒味在口中蔓延,絲毫不顯得辛辣刺激,咽下去後,果香在身體中擴散,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如墜雲端的暈暈乎乎的感覺。
並不強烈,反而讓人全身都放松下來。
“不錯。”鶯時讚了一句。
“還好,不夠味。”徐靜嘗了一口有些遺憾的說,然後笑著又摸出了一瓶酒,說,“師姐你喝猴兒酒,我喝這個。”
鶯時看了眼,眼中劃過懷念,隨後無奈一笑,說,“你啊,什麽都跟師傅學,連酒都跟他喜歡的是同一種。”
那酒之前老頭子在的時候就最愛喝,正宗的燒刀子,他們認識一個老酒坊,人家那酒窖都有幾百年的歷史了,裡面釀出的酒甚至帶著一股淡淡的靈氣。
一般人想喝都買不到,不過只要是平安古董店的人去,人家都願意給。
之前是老頭子,現在是徐靜。
“師姐你還說我,你才是真的奇怪吧,上面有師傅,下面有我,你是怎麽長成現在這樣的?”徐靜不敢說她挑剔龜毛又懶散,一句帶過。
“或許,正是因為有你們,我才這樣。畢竟,物極必反。”鶯時撇了眼她,笑意有些淡。
她小時候可沒少被兩個活力充沛,大大咧咧的人折騰,現在能自己做主了,自然要依著自己的性子來。
徐靜想了想,還真是,她訕訕的笑了笑。
“不說了不說了,喝酒,來,乾。”她舉杯。
師姐妹兩個人邊吃邊喝,都是修煉中人,飯量大,等到散場的時候,酒菜都已經空了。
“就在我這兒睡吧。”鶯時有些微醺,支著下頜指尖不自覺的摸上了劍身。
祂注視著鶯時的醉態,心間發癢。
“不了,我要回去,這次的事情還得打個報告。”相比鶯時,徐靜越喝越興奮,等到聽見鶯時這句話,頓時一個激靈,酒意醒了大半。
她才不要回來住,天知道自家師姐有多龜毛,她店鋪裡的擺設都是按照她的心意來的,大到一個抱枕,小到花的擺放方位。
大東西她能記得不碰,可這些小玩意誰會在意,她一個不小心弄亂了,鶯時就不滿意,要讓她整理回去。
這誰遭得住?
反正她不行。
鶯時掀起眼皮撩了她一眼,有些小嫌棄,說,“行,那你走吧。走之前先把碗盤洗了。”
徐靜有些不情願,說,“師姐不用管啦,明天飯店的人會來收的。”
“所以你要這些亂糟糟的一桌子在我房間裡擺一夜?”鶯時挑起了眉。
徐靜抽了口氣,感覺自家師姐這個目光有點危險,簡直就是挨揍的前奏。
“好我馬上洗。”她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麻利的挽起袖子開始洗碗。
鶯時就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洗,直到她洗完了收拾好了,起身送她出去。
“小靜。”看著徐靜要走,她忽然喊了一聲。
“誒怎麽了?”徐靜轉身,略有些警惕,擔心自家師姐又要出什麽么蛾子。
看她這樣,鶯時忽然笑了笑,咽下了原本準備說的話。
“開車之前把酒意解了,不許酒駕。”她警告。
“那我不是白喝了?”徐靜不願意。
鶯時平靜的看著她。
徐靜頓時頭皮發麻,哀歎自己怎麽就逃不開師姐的魔爪,隻得當著她的面化解了酒意,這才忙不迭的溜了。
鶯時站在門口看著,她沒有解自己的酒意,就著這種暈暈乎乎,好像踩在棉花上面的感覺關上了門,看著後面的店鋪,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徐靜看著性子大大咧咧的,但其實心比誰都軟,剛來店鋪是和靈聊天,聊一次哭一次,那時候她隻覺得這個小孩好煩,就問她怎麽了。
她說這些靈太慘了。
鶯時忽然失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樓上走。
她也覺得這些靈慘,但她不會為之難過,只是盡力在能力范圍內幫助它們,小時候,她曾經聽靈說她心硬,但師傅說不是。
“鶯時只是看的太清楚了。”那個不修邊幅總是大大咧咧的男人難得的正經。
“難過不能改變任何事,有這個時間,不如努努力,爭取能在下一個悲劇發生前阻止。”他說。
“我家鶯時,聰明著呐。”
鶯時笑了一聲,扶著扶手往樓上走去。
她似乎忘了什麽,不過應該沒關系,明天再做好了。趁著酒意,該好好睡上一覺才是。
餐桌上,祂感知到鶯時暈暈乎乎的往樓上走,頓時有些失落。
鶯時把祂忘了。
祂思索了一下,開始考慮是自己追上去,順勢混進二樓,還是留在這裡等明天鶯時醒了衝她賣慘裝裝可憐。
鶯時抬腳,忽然絆了一下,踉蹌著往一邊撞去。
她一個激靈,就想站穩,但什麽也沒抓住,然後就撞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一雙結實的手臂環住她,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緊繃的肌肉。
酒意瞬間散去,鶯時抬頭,入目是一個滿頭銀色長發的男人。
眉眼深邃,輪廓分明猶如刀刻斧鑿一般,只是滿臉的擔憂消減了這種凌厲到鋒銳的俊美。
“鶯時,你還好嗎?”祂問。
雖然祂及時扶住了鶯時,但仍舊不能放心,擔心她剛才不小心碰到了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