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霧升起。三道人影浮現。◎
  “鶯時，水熱了，快去洗吧。”正走神中，覃肆從浴室出來，帶著一身水汽，溫聲說。

  鶯時慢吞吞的應了一聲，看著覃肆對她微笑，眼睫輕顫，也回了一個微笑，往浴室走去。

  “今天下午我看你有些不對勁，怎麽了？”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覃肆拉住鶯時的手問，說，“話也少了。”

  “而且，你沒有說謝謝親愛的。”他扶著鶯時的肩膀，抵著她的額頭，垂眸滿眼失落。

  鶯時遲疑了一下，雖然這個身份的丈夫有些出乎預料，但一下午的時間，她也沒有發現他有什麽和諾蘭公爵以及陳定安相似的地方。

  他是真正的副本NPC的可能性更高，因此，還是不要露出端倪來的好。

  “我沒事，就是不想動。”鶯時輕聲說。

  “謝謝親愛的。”她頓了頓，補充道。

  “好吧，放過你了。”祂含笑說，吻了吻鶯時的額頭，又扶著她走向臥室，邊叮囑，“小心地上的水，慢點。”

  不知不覺，就又是好幾年。

  她下意識回了一個微笑，不自覺的打開了手機。

  鶯時心裡頓時一跳。

  她是孤兒，在孤兒院長大，小時候曾經有人想要領養她，但那是個變態，她逃回孤兒院後，再有人來□□，院長媽媽都會讓她藏起來。

  “你啊，我可不能放心。”覃肆輕笑，站起身往外走，輕輕關上房門。

  “嗯嗯，我知道。”

  他腳步一頓，反手關上門。

  星海漣漪震蕩，無形的聲音響起。

  “鶯時？”覃肆又喊了一遍，帶著些許擔心。

  覃肆單手取下眼鏡，上前兩步將衣服放在浴缸一側的衣架上，說，“給你放這裡了，穿的時候小心些，別再想上次一樣滑到了，嗯？”

  直到點開消息，她才凝神。

  “不用，你別著涼了，我給你送進來。”覃肆說著話，擰開了浴室門。

  【會有的】祂說。

  覃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身後的浴缸冒著熱氣，整個浴室都熱乎乎的，鶯時泡了一會兒感覺差不多了準備起身，才發現屋內沒有乾衣服——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鶯時迫不及待的想讓他離開，急匆匆的說。

  鶯時下意識坐回浴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浴室水汽的原因，隔著這薄薄的一層玻璃門，覃肆的聲音傳進來時顯得很失真，之前聽著溫和斯文的聲音帶著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黏膩感。

  “不用，太費事了。”鶯時試圖拒絕，有這個時間，她可以乾些別的，反正頭髮自己會乾的。

  鶯時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耐心而細致的寵愛，仿佛被對方捧在心尖，容不得絲毫疏忽一樣。

  鶯時的確是沒有這個習慣的，她粗糙慣了，從來都是隨便擦擦然後等頭髮自己乾。

  覃肆正坐在床上看書，看見她出來抬頭一笑，放下書站起身，拉住鶯時的手，說，“又沒有吹頭髮。”

  大概，是覃肆的神情，太寵溺了些……

  鶯時這才舒了口氣，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心跳有些亂。

  “你玩手機就好，剩下的交給我。”覃肆拿起手機放在她手裡，把人扶在妝台前坐下，找出了吹風機。

  可惜這是遊戲世界，要是真的能在現實世界遇到這樣一個男朋友就好了。

  後來院長媽媽去世，她從孤兒院搬出來，給自己找了個小房子，養著一盆蘭花。

  她剛剛走神，根本沒拿。

  鶯時想著起身穿上乾淨衣裳，沒忘記放水，推開門出去。

  剛才脫下的衣服已經泛了潮，鶯時摸了摸，正準備湊合穿上時，咚咚咚，浴室的門被敲響了。

  他沒急著走，而是在浴缸側蹲下，耐心的叮囑。

  邁步進了臥室，鶯時轉身，覃肆站在門外對她微笑，拉了門慢慢關上。

  “鶯時，你沒拿衣服，我給你送進來。”

  聲音是正常的，剛才應該是她想多了。

  鶯時坐著看他，眼見著他找出了吹風機插好，又用手試了試風，抬眼對她笑。

  她警惕的看向門口，看見投在玻璃門上的黑影一直沒動。

  呼呼的風聲響起，修長的手指穿過頭髮，鶯時低頭看著手機，卻總不由的走神。

  鶯時想著說，“在呢，你等等，我過來拿。”

  鶯時下意識往水裡藏了藏，忙說，“別——”

  “我們肉眼凡胎，看不出人心好壞，鶯時啊，你就留在這裡跟我做個伴吧。”院長媽媽無奈的說。

  門被打開，覃肆走進來，水汽給他的金絲眼鏡籠罩上了一層薄霧。

  “來，我給你吹。”覃肆扶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

  對話列表有很多消息，大部分都是問候一句，這是下午在秋葉家聚會時加上的。

  大致看了一眼，鶯時才點開消息最多的那一個，是方欣發來的。

  ‘這個副本分為偽信者和摯信者。’

  ‘外面城市正常，但是城市邊緣是白霧，出不去。行人看似正常，但都是機械反應，一番文化超過界限，她們就會重複回答。’

  ‘鶯時小姐，方便用系統加個好友嗎？’

  鶯時看了一會確定對方是在和她示好，想了想，回答說，‘可以。’

  ‘我已經發送申請啦，鶯時小姐你同意一下就好。’

  鶯時立即點開自己的系統屏幕，大致找了找，翻出了好友欄，才發現裡面不止方欣和秋葉，這個副本其他人和前兩個副本的人也都加了她。

  她依次點了同意，頓時好友列表多了二十多個人，只是因為在副本的原因，能聯系的只有本副本加上的九個人。

  退出好友欄，鶯時隨意看了眼直播界面，發現裡面熱鬧的很，亂七八糟說什麽的都有。

  她慣來都是忽視這些觀眾，順勢就準備關閉，正好掃了眼，就看到最上面的任務欄界面，大大的 2 2：3。

  十四個主播，都會是誰呢？
  偽信者，信得，是老婆婆拜的那個佛嗎？
  “鶯時，你拜三樓那個佛了嗎？”列表裡，方欣問。

  “沒有。”

  “今天你們走後，老婆婆給大家都說了一遍，並且說，佛能保佑大家平安，有兩個人去拜了，是203的一個男人，還有302的一個女孩子。”

  鶯時想了想，這兩個房間的人都是結伴同行的，應該存著試一試的想法。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貿然問對方處於什麽陣營，不知不覺，鶯時的頭髮已經被吹好了。

  吹風機呼呼的聲音停下，覃肆也沒走，而是拿了梳子一下接一下的為她梳著頭髮。

  “要不要綁起來？”梳好後他問。

  “馬上就睡覺了，不綁了吧？”不等鶯時回答，他又含笑說，並不篤定，滿是問詢的意味。

  “好。”鶯時都可以，看著鏡中的自己，滿頭黑發柔順的披散著，是她從沒有過的模樣——

  她一般都是隨便梳梳，然後扎起來。

  “那你玩，我去洗漱了。”

  “嗯嗯。”鶯時立即應聲，一直等到覃肆進了浴室，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才的樣子，似乎有些……太過乖巧了。

  好不習慣。

  抿了抿唇，鶯時站起身鑽進被窩裡，準備趁覃肆出來前睡著。

  雖然躲避有些丟人，但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只能這樣了。

  被子十分柔軟溫暖，躺在裡面十分舒服。

  鶯時閉著眼，為了防止裝睡被發現，開始試圖想些什麽。

  最好入神到就算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也沒感覺那種。

  那就任務吧。

  已知任務是逃出四號公寓，但已經試過，完全可以出去，那麽這個逃出——

  是不是另一種意思。

  遊戲，別人的思維，存在於現實世界上的另一種存在，只有打破這裡，她們才能離開。

  遊戲分陣營，2 2：3，這個比例嚴重不合理，按照遊戲的公平性來說，處於3的那一方，一定有一個很強大的存在來拉高這個比例。

  目前已知，公寓裡有一個神像，還有一個到處拉人燒香的信徒老婆婆。

  神像一般是信徒供奉，或者是鎮壓。

  所以一時間不能確定它的立場。

  現在就看，今晚那兩個燒香的人，會如何了。

  想到這裡，鶯時分心注意了一下外面的動靜，但也不知道是因為隔音還是怎麽，外面很安靜。

  哢——

  忽然一聲，鶯時呼吸一頓。

  浴室門打開，祂走了出來，穿著浴袍，頭髮半乾，注視著安靜躺在床上的身影，眼中露出輕笑。

  “鶯時，”祂輕聲喊了一句。

  鶯時努力放緩呼吸，裝作沒聽見。

  睡著了，我睡著了。

  她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的，帶著若有似無的顫意，偏偏還要躺在哪裡一動不動，這個樣子……

  【真是可愛】祂無聲的說。

  鶯時認真的裝睡，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踩在底上的腳步聲，緩緩在床另一側停下，而後身側微微下陷。

  他上床了。

  被子被微微拉動，有風漏進來，然後很快換做溫暖的氣息。

  覃肆在靠近。

  輕柔的吻落在額頭。

  溫熱的氣息落在臉上，清晰而乾淨，就像一陣風，轉瞬即散。

  鶯時呼吸一緊，拿捏不住要不要醒過來。

  呼吸漸漸挪動，那種力道輕極了，一個一個啄吻輾轉至唇側，鶯時不敢再裝睡，眨了眨眼睫，裝出一副剛醒的樣子睜開眼。

  “覃肆。”她下意識側過頭，小聲叫了一句。

  “我剛才叫你，你睡著了。”覃肆輕輕伸手越過鶯時的肩膀，撐起身體俯視鶯時，聲音依舊很輕，似乎怕吵醒別人的美夢一樣。

  鶯時一時間沒想好該找什麽借口。

  “是累了嗎？”好在，覃肆依舊體貼，有些擔心的問。

  “嗯，有點。”鶯時立即說。

  覃肆低頭輕輕吻了吻鶯時。

  鶯時克制著沒有躲開，只是眼睛忍不住眨了眨，然後，她聽見覃肆說，“你那個快來了，的確會不舒服，你趴下我幫你按按腰。”

  那個，是說大姨媽？

  鶯時心裡一跳。

  但不做那些事就可以，眼看著覃肆已經掀起了被子，她翻身趴下。

  溫熱的大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開始慢慢按揉，力道稍微有些重，但卻按得十分舒服，鶯時不自覺的柔了眉眼。

  “上次看醫生讓你好好調養，你嫌麻煩，說什麽每個月就幾天，躺著就過去了，可不舒服都是真的。”

  “過些天咱們再去看看醫生，好好調養調養。”

  “明天我給你煮薑糖水喝，放上你愛吃的小湯圓，好不好。”

  鶯時終於確定了他在說什麽，的確是大姨媽。

  和一些來時肚子痛的姑娘不一樣，她是來之前腰酸不舒服，但這都是小毛病，也不是什麽大事，也就從來就沒注意過。

  她沒想過調養，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和她說起這個。

  恍惚中，鶯時險些以為覃肆叮囑的，不是副本中這個也叫做鶯時的身份，而是她自己。

  床頭的小夜燈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芒，覃肆的話總是不急不緩，溫柔耐心，讓這個夜晚靜謐而愜意。

  腰上的按揉使得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喚做舒服的感覺。

  不知不覺，鶯時睡著了。

  他放松了力道又輕輕按了幾下，慢慢收手，跪坐在床上安靜的注視了一會兒鶯時，為她蓋上被子。

  “晚安，親愛的。”他說。

  【晚安，親愛的。】星空深處，無形的聲音出現，穿過不同的時空，交疊在一起。

  被子壓在身上，鶯時下意識翻了個身，粉色的唇動了動，睡得更香了。

  不該打擾她，祂想。

  但看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微微彎腰，輕輕在她唇上碰了碰。

  時間漸漸推移，四號公寓陷入了寧靜。

  另一種熱鬧，開始了。

  幾聲驚叫劃破夜色，鶯時驚醒了。

  “怎麽了？”她下意識問，匆匆翻身坐起。

  “是樓下傳來的。”覃肆說，“和我們沒關系，睡覺吧。”

  鶯時已經徹底清醒過來，聞言看了眼覃肆，搖搖頭說，“到底是住一個公寓的，我們去看看吧。”

  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是出大事了。

  覃肆無奈，眼看著鶯時都已經踩上了鞋，也跟著下床，匆匆找來了外套遞給鶯時。

  “晚上冷，快穿上。”

  鶯時感謝的對他笑了笑，接過外套套上，那邊覃肆已經打開了屋裡的燈，簡單收拾了一下，兩人順著樓梯間往下走。

  三樓很安靜，聲音是從二樓傳上來的。

  兩人出了樓梯間，順著人聲走過去，就見205門大開著，門前圍了不少人。

  鶯時想了想，205住的是一對夫妻，下午參加了聚會，看著也是玩家，但是不確定。

  因為她們不是新來的，而是和鶯時一樣，身份一直住在四號公寓。

  腳步不停，覃肆遠遠看著就半攬住了鶯時的肩背，等到了門口，立即抬起手擋住了鶯時的眼睛。

  但鶯時都看見了。

  離門口不遠處的地方，一個無頭男屍躺在了那裡，血流了一地。
    頭沒了。

  鶯時攥緊微顫的指尖，說來好笑，因為那位伯崇口中的神秘存在，她經歷兩個副本，甚至成功升入C級副本，竟然都沒有見過血。

  這還是第一次。

  壓下心中的害怕，鶯時讓自己冷靜下來。

  耳邊是女人壓抑的抽泣聲，殘留著驚懼和傷心，應該就是剛才那聲尖叫的主人。

  “這個痕跡，不是刀，更像是硬生生拽下去的。”蹲在屍體旁邊的秋葉打量了一下，做出結論。

  “頭呢？”鶯時問，伸手拉下覃肆的手。

  “別看。”覃肆轉過她的頭，不讚同的說。

  “沒事，”鶯時對他笑了笑輕聲說，轉身看過去。

  “不見了。”秋葉說，轉身看向那個女人，問，“李女士有注意到嗎？”

  “沒，”女人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呼吸，可等說完卻又忍不住哽咽了一聲。

  “我睡得很沉，聽見動靜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她努力把話說清楚。

  鶯時看了她一眼，不確定她話裡的真假。

  而且，這個人，真的是主播嗎？
  想到這裡，鶯時下意識打開直播間，就看到上面的紅字 2 2：3，現在已經變成了 20：3。

  現在可以確定，死的這個的確是主播了。

  沒有理會彈幕上血腥而興奮的狂歡，她看向身邊的眾人。

  “隻殺他，卻沒有驚動你，李女士，能否仔細回想一下，這些天你們都做過什麽不同的事。”

  “因為她燒了香。”老婆婆的聲音忽然響起。

  正在思考的女人精神一震，立即說，“對對對，我今天路過，李婆婆讓我燒了香。”

  “對，一定是這樣！我和他說，可他不信這些，他，嗚嗚嗚。”

  鶯時微微眯眼，心中猜測不斷。

  “我說過，燒了香，神會庇佑你們的。”老婆婆說。

  人群中默然，沒人說信或不信，老婆婆卻又看向了鶯時，說，“你這小姑娘，真的確定不去我哪兒燒香嗎？”

  她為什麽這麽執著讓她燒香？

  鶯時忍不住想。

  秋葉在人群中看去，可看的卻是覃肆。

  他總感覺，老婆婆在對鶯時說話的時候，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

  所以他果然是這個副本的大boss嗎？
  “今天沒燒香的人很多，但為什麽出事的是他？”鶯時冷靜的問，一一掃過場中的人，說，“難道，這背後的邪祟，還會遷怒不成？”

  要不然，為什麽放著那些沒燒香，而且獨居的人，偏偏對這個有同伴的人下手？
  眾人心中一動。

  大家最後也沒商量出什麽，眼看著夜色已深，就都回去了，而姓李的女人在商量一會兒後，搬去了302，和那兩個姐妹一起睡。

  鶯時看了眼兩人，一個女孩兒清秀，另一個高挑，但這會兒敢接收這個女人，那就不會是普通人。

  回了臥室，鶯時又洗了把手臉，出門時覃肆迎上來把她攬住，帶著些許擔心的說，“是不是嚇到了？”

  “還好，”鶯時回答，說嚇到也有點，但她早就做過心理準備，也沒那麽糟糕，只是心裡不適。

  “快睡吧，我開了助眠的香薰。”覃肆輕聲說，扶著鶯時在床上躺好，又坐在床邊拿了本詩集，慢慢的讀著。

  鶯時窩在被子裡，忍不住想起了第一個副本世界，那時候，諾蘭公爵總愛讓她讀詩。

  每一個篇章，都蘊藏著纏綿悱惻的愛意，她那會兒讀的平靜，可現在回想……

  “你……”鶯時忽然開口。

  “怎麽了？”覃肆放下書，笑的溫柔。

  她本來想問，你是不是諾蘭公爵，是不是陳定安，但話剛出口，鶯時就回過神。

  是與不是，都無所謂。

  這裡只是遊戲副本而已。

  “沒什麽，你不用給我讀，我躺一會兒就睡著了。”鶯時說。

  “為你讀詩，這可是好不容易的機會，我可不能放棄。”覃肆輕笑一聲，伸手輕輕撫了撫鶯時的眼，說，“閉上眼，聽著就好。”

  大手捂在眼前，擋住了左右光亮，隻余下一片黑暗。

  耳邊是覃肆清朗柔和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讀著詩歌，鶯時閉上眼，慢慢的就睡著了。

  覃肆收了聲音，注視著鶯時，隱約有些無奈。

  祂更想一直將鶯時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她顯然並不需要。

  既然如此，就隨她吧。

  一覺睡醒，覃肆正在擺弄早飯，鶯時拿著手機，秋葉早上在群裡發了消息，讓大家起床之後都說語音回復一句，她看見後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和覃肆都在。

  這會兒八點，群裡一大半的人都已經回復，她注意了一眼，昨晚收留了陳女士的302號房也回復了。

  還有三個房間沒說話。

  沒一會兒，覃肆準備好了早餐，是湯水清亮的面條，裡面配著青菜，看著就十分爽口清新。

  鶯時卻忍不住皺了眉。

  大概是小時候面條吃多了的原因，她現在十分討厭吃麵條。

  “等中午再吃米飯，先嘗嘗好不好？”覃肆輕笑了一聲。

  鶯時悶悶的嗯了一聲。

  吃完早飯，方欣發來消息，說是請她過去坐會兒。

  鶯時隱約猜到了原因，立即同意下來，並且拒絕了覃肆的陪同。

  她本來以為覃肆會不同意，微微皺眉——

  畢竟前兩個世界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似乎都對她有一種奇怪的保護欲和佔有欲。

  然而，覃肆同意了。

  鶯時心下一松，又忍不住想難道自己猜錯了，壓下心思，她直接去了60 2，果然，對方提出一起搜索一下四號公寓。

  鶯時同意了。

  四號公寓是凹型建築，兩邊四間房，中間是兩套稍小點的房，樓梯間和電梯間設在它們對面，三個人先往上走，樓頂看著沒什麽不同，站在邊上能清楚的看到樓下的樣子，再往下，三樓出了樓梯間就能看到斜對面住在303的老婆婆。

  遠遠的，那股濃鬱的線香味道就傳了過來，三個人正看著，那扇門一動，老婆婆從裡面走出來。

  “是鶯時啊，你要來燒香嗎？”

  “謝謝，不用。”鶯時毫不遲疑的拒絕。

  “神可以保佑你，保佑你遠離邪祟，保佑你健康平安。”老婆婆說著表情變得誠摯，隱約間似乎連表情都亮了起來。

  三個人對視一眼，繼續朝著樓下走。

  “你們相信嗎？”鶯時問。

  “我在想你昨晚說的話，出事的，為什麽是燒香人身邊的人。”方欣回答。

  “遷怒。”秋葉說出了鶯時當時隨口說的話。

  “那麽，假設是真的，為什麽憤怒？”

  “都是猜測，你們有遇到嗎？”鶯時隨口帶過。

  “沒有，昨晚只有那間屋子出事。”

  三個人看了一遍，一樓是門面房，全都關著，二樓昨晚出事的205——

  已經恢復了正常，連血跡都沒有留下。

  “不對。”秋葉說。

  “沒錯，不對，太乾淨了。”有人說，是同為玩家，住在206的美豔女人。

  “我昨晚就一直注意著，沒有人來過，可等我今天早上出來看的時候，這裡已經是這樣了。沒有打掃的痕跡，已經可以確定，我們在的不是真實世界。”

  副本世界，主播如果去世，沒有人動的話，屍體會一直留在原地，而不會像書中寫的消失。

  系統不會做這些，死了就是死了，它不會做什麽沒有用的收尾工作。

  但誰能保證眼前的女人說的是真的呢？

  “你們是來的最晚的。”女人笑著看了三人一眼。

  這是說另外的玩家早就來看過了。

  鶯時看了兩人一眼，她是因為覃肆做飯，所以沒出門，這兩個人呢？

  秋葉隨口解釋了兩句。

  “要不要去我屋裡坐坐？”王晴邀請。

  鶯時無所謂，方欣看向秋葉，他想了想，同意了。

  三個人大致交換了一下信息然後離開，上三樓的時候，發現有幾個玩家剛好從老婆婆屋裡出來，身上還帶著濃鬱的香味，他們幹了什麽不言而喻。

  隨意聊了幾句，幾個人上了四樓，鶯時剛出樓梯口，對面的門就打開了。

  “鶯時，回來了。”覃肆笑著喊，衝鶯時招手。

  “嗯，出去轉了轉。”鶯時說，和兩個人告別回了屋。

  覃肆掃了兩人一眼，慢慢關上了門。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看見他就覺得害怕。”方欣忍不住抓緊秋葉。

  秋葉拍了拍她，回了60 2。

  屋內，鶯時換上拖鞋剛坐下，覃肆就已經端了一杯熱水過來，說，“不是不舒服，怎麽還出去轉，現在難受嗎？”

  說著話，他坐下，伸手輕輕為鶯時揉著腰。

  這樣輕柔的按揉無疑是極為舒服的，鶯時喝著水看了他一眼，到底沒有阻止。

  “就是看看。”她說。

  “想看下次咱們倆一起。”覃肆提議。

  祂已經有些後悔了，難得在一起的時間，現在都被別人分去了，可看著鶯時認真專注的模樣，到底按下了心裡的想法。

  鶯時又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這一天過得很平靜，可等到晚上，又死了一個人。

  而且沒人聽到動靜，是在第二天一早，才有人發現。

  這個人原本就住在四號公寓的，老婆婆再次出現，冷笑著說他沒有燒香。

  燒香，燒香，燒香。

  是陷阱，也是誘惑。

  第三天，死了三個。

  她們找到了很多線索，確定這不是真實的世界，但始終都沒有找到逃出去的辦法。

  現在是6：3
  第四天，第五天。

  整個公寓除了玩家意外的住戶都消失了，燒香的人出問題了，他們依然在說話，但卻在屋內對著一尊神像膜拜。

  一臉誠摯。

  秋葉和剩下的四個人小心探查發現了這些，心裡冰涼，偷偷去老婆婆屋裡想毀掉神像，可無論他們怎麽做都無法傷害到那個看著很脆弱的木頭神像，甚至點火都傷不到分毫，準備離開時被老婆婆帶著剩下的人堵在了屋裡，讓他們燒香。

  幾個人哪裡肯，憤怒的和老婆婆對峙，讓她說這都是怎麽回事，老婆婆卻依舊是誠摯的微笑，說這是神在庇佑他們。

  鶯時看著那神像，轉身看向了覃肆。

  “覃肆，打碎它好嗎？”她說。

  話音落下，場中一靜，老婆婆直直的看向鶯時，眼睛睜的很大。

  “不行！”她厲聲嘶吼。

  覃肆看著鶯時，臉上都是溫柔的微笑，他伸手勾了勾鶯時有些亂的頭髮，一如之前般體貼耐心。

  “既然你想，那好。”

  “你瘋了！你知道你是在做什麽嗎？你不能這麽做，快阻止他！鶯時！”老婆子還在大叫。

  覃肆上前，主播們攔住老婆婆，他抬起一腳，做了認識鶯時以來最不文雅的動作，踹倒了神像。

  神像倒地，直接摔碎。

  【恭喜主播，任務完成，存活9人。】

  【本場為對抗賽，偽信者：摯信者，偽信者成功破局，存活6人，獲得勝利，破局者將獲得失敗方本場次所有積分。】

  【恭喜主播，獲得積分 23635.3。】

  四濺的碎片中，眼前一切都停滯下來。

  唯有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轉過身，對著鶯時微笑。

  “親愛的，再見。”祂說。

  【恭喜玩家成功通過副本】

  【本次直播成就點：A（粉絲上漲 232365；在線觀看人數最高636w，留觀人數達到96％；彈幕數352w）】

  【核心NPC評價：SSS】

  【綜合評價：S＋】

  【獎勵：金絲眼鏡（覃肆的貼身之物，可看清一切虛妄，獲得失敗方積分 23535.3】

  【綜合獲得積分：63 2080.9】

  【玩家：鶯時】

  【等級：D】

  【積分：3395 22？ 25】

  【道具：七枝玫瑰，馬鞭，金絲眼鏡，唐刀，護身符×3】

  鶯時深深呼吸了一下，她猜對了，那神像就是為了鎮壓覃肆，而四號公寓裡面的人，不管信不信神，最後都會成為神的養料，來幫助它鎮壓。

  所以老婆婆才會那麽想讓她去燒香，作為覃肆身份上的妻子，她若是信神，無疑會成為一份極大的助力。

  而想要打敗神，唯有覃肆。

  【主人似乎累了，你可以再次升級體質。】伯崇的聲音響起。

  鶯時想了想，身體不累，但是精神上you？？x買了一次淬體。

  白霧升起。

  三道人影浮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