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白浮雪把扶蘭若帶到自己住的宮殿裡,越看這個小姑娘越喜歡。
松蘿:“小廚房熬了補湯,兩位娘娘先嘗嘗。”
補湯裡是一個燉的軟爛的梨子,點綴著幾顆吸飽了湯汁的紅棗,把銀耳替換成了燕窩,隱約能看到有幾片人參漂浮在上面。
白浮雪把白瓷小碗放到扶蘭若手上,“妹妹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千萬別客氣。
扶蘭若眼中閃過一抹淚痕,“謝姐姐。”
扶蘭若身邊的陪嫁宮女聞言鼻子一酸,跪在白浮雪面前,眼眶都紅了。
“淑妃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竟然把小主安排在貴妃宮裡,老爺和貴妃娘娘的父親在前朝向來不對付,這該如何是好!”
扶蘭若呵斥:“閉嘴,誰允許你在背後亂嚼口舌!”
扶蘭若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板著臉斥責一聲後,無助地拽著帕子。
本想憑借著家世能在宮中好好生活,卻沒想到竟是進了龍潭虎穴之中。
若是沒有世交的白浮雪,這日子沒法過下去。
扶蘭若的貼身宮女,額頭著地,“娘娘,您要幫幫咱家小主啊,剛住jsg進去的第一天,貴妃娘娘就讓小主在秋風中跪了兩個時辰,說小主不懂規矩。”
“小主自幼禮儀周全,家教端正,怎會不懂規矩,明明就是貴妃娘娘……”借題發揮。
這一番話說下去,扶蘭若眼角留下了屈辱的淚水。
白浮雪心頭軟的一塌糊塗,她不過是個十五歲尚在青春期的少女,而容貴妃今年不過十九。
論家世,誰又能比誰差?
竟只因為品級不同而隨意打罰,白浮雪心想真是日了狗了。
白浮雪溫和道:“蘭蘭不如同本宮一起住?”
扶蘭若受寵若驚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浮雪。
“娘娘是認真的?”
松蘿:“淑妃娘娘最是好心腸,您便安心住下來,娘娘會同容貴妃商量。”
扶蘭若心裡一塊石頭高高懸著,這才落了地,昨日罰跪的兩個時辰,現在膝蓋還打著顫。
扶蘭若不像俞瓊嵐,有皇后娘娘撐腰,一入宮就能分配到一整個宮殿,旁邊還緊靠著太液池。
小姑娘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委屈起來眼尾通紅通紅,襯的皮膚愈加雪白,像極了一隻擔驚受怕的長毛貓咪。
扶蘭若輕輕靠在白浮雪的肩膀上,依戀道:“只有姐姐對我好了。”
蕭時之處理好了整個上午的公務,疲倦地靠在圈椅上。
旁邊有眼力見的女官,立刻上來給女皇陛下按太陽穴。
湯圓不曉得去哪裡捕獵了,自從抓住了一隻老鼠後,每天都能帶來不一樣的獵物。
蕭時之無奈地瞧這窗台上半死不活的麻雀,白色長毛大貓貓叼著麻雀,蹦到蕭時之的書桌上,把麻雀硬是塞到她手裡。
李德全嚇得大驚失色,趕緊把大貓貓給抱走。
“陛下,這麻雀也忒髒了,奴才這就去處理掉。”
蕭時之手中的麻雀無力地撲騰著翅膀,沉甸甸的肥碩極了。
“啾啾啾……”
蕭時之把麻雀交給李德全,讓其好生照顧著,痊愈了就放飛走。
她欣慰道:“湯圓長大了,知道孝敬朕了。”蕭時之由衷感歎。
李德權見女皇陛下不生氣,還讚賞的摸摸貓貓頭,心中詫異萬分。
只能把一個寵物寵成這樣!
這小獅子似的貓簡直無法無天了。
蕭時之笑道:“真不愧是雪雪帶來的貓貓,和雪雪一樣可愛,會討人喜歡。”
就連分享食物,都像雪雪那樣。
李德全:?
陛下您剛剛說那麽多,就是為了這一句話?
蕭時之抱住貓貓一頓猛吸,“朕不吃麻雀也不吃老鼠,湯圓留著自個吃。”
湯圓:“喵。”
大貓貓甩著尾巴走了,不給人留下一個眼神。
不識抬舉的鏟屎官。
蕭時之一看到貓貓就想起了白浮雪,再看到面前批閱好的堆積如山的奏折,心中不免憋氣。
李德全是什麽人,當了一輩子奴才了,一眼就能摸清主子心裡在想啥。
李德權會心一笑,瞧著外頭高高飛起的紙鳶,
“陛下您看,這風箏的位置像是淑妃娘娘那兒起的。
蕭時之:“朕還有公務沒有處理完。”
李德全:“陛下已經夠勤勉了,應當要好好放松,勞逸結合才是,現如今秋高氣爽,正是放紙鳶的好時候,莫負好時光啊。”
蕭時之“勉為其難”撥弄著手串,
“言之有理,確實該出去瞧瞧,換個心思。”
好看的鳳眸緊緊盯著天邊那一抹燕子圖案的風箏,整顆激動的小心臟都隨著搖擺不定的風箏噗噗跳個不停。
蕭時之特地換上了一件襯著皮膚白皙的墨綠色長袍,更顯得身長如竹,風姿挺立,長長的發絲被綁成了一個利落的辮子,隻用了幾支金簪固定,和墨綠色互相映照,清冷高貴不可褻瀆。
蕭時之順著風箏的位置找過去,旁邊李德全小跑跟上去,
“奴才聽說這幾日新進宮的才人們都分配好了宮殿,有幾個才人委屈了,卻不敢來找陛下主持公道。”
蕭時之心心念念,只有天上的那一盞風箏
“有事情找淑妃,后宮的事來煩朕幹什麽。”
李德全:“陛下所言極是,故而有位才人去找娘娘後,娘娘就讓她住在珠鏡殿,貴妃娘娘氣的砸了好幾個茶碗。”
蕭時之沒聽清李德全在說什麽,越靠近那天邊高高掛著的紙鳶,就越想要把放紙鳶的人好好圈在懷裡。
整個后宮裡只有白浮雪有這番閑心思。
蕭時之心中竊喜,“你說白浮雪放風箏是不是就是為了給朕看?”
李德全張口就來:“是呢。”
蕭時之笑容更甚,遠遠看到白浮雪一抹飄逸的衣裙在草地中翻飛,小美人拽著風箏線往前跑,風箏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極為優美的弧線。
待到穩定飛行後,小美人不輕不重地拽著風箏線,露出了極為好看白皙的小臂。
那一節小臂如玉般無瑕,上面帶著叮當作響的鐲子。
在秋風中鐲子碰撞的清脆聲,叫人心思湧動。
小美人眼角微紅,眉眼明亮,沒有看到蕭時之,笑著望向另外一個人,“蘭蘭,來,你來拽著風箏線。”
扶蘭若羞怯:“娘娘,臣妾在宮外從未放過風箏。”
小美人笑著整理著扶蘭若的發絲,“我來教你。”
蕭時之心裡咯噔一聲,站在原地僵硬極了。
瞳孔裂開了。
她在說什麽?
只見她的小美人環抱著扶蘭若,手把手教她拽風箏線。
扶蘭若的後背貼著小美人的前胸,因為個子矮,整個人都被包裹住。
兩個美人笑的開懷,一個明豔動人,一個羞羞噠噠。
李德全立刻把視線匯聚在女皇陛下`身上。
蕭時之雙手捏著珠子咯咯作響,嘴角抿成了一條線。
她身上那身特意為了見白浮雪的裝扮,此刻藏在陰影中,竟顯得灰暗極了。
李德全:“陛下,這是蘭若才人,被貴妃娘娘折磨,淑妃娘娘見其可憐,安排其住在珠鏡殿裡。”
蕭時之不可置信:“后宮那麽多所宮殿,難道就擠不出一個像樣的給她住?”
蕭時之站在假山後面,看著自家小美人坐在草地上,笑看著扶蘭若小心翼翼地牽著風箏線。
扶蘭若也是個心思深沉的,還時不時對白浮雪露出“第一次放風箏,好神奇”的表情。
讓白浮雪更加關注她。
蕭時之整個人都裂開了。
像極了打扮的漂漂亮亮,擠出時間去和小女朋友約會,結果看到小女朋友在和別人貼貼。
頭上的雲今日有點綠。
李德全:“娘娘和新來的才人,情如姐妹,總比針鋒相對來的好。”
蕭時之依舊覺得不可置信,難道白浮雪放風箏不是為了吸引她來看嗎?
結果是在和別人玩烽火戲諸侯,她是那個諸侯。
蕭時之越想越氣不過,好看的鳳眸上染了一層水霧,一甩袖子回到紫宸殿書房繼續工作。
“荒唐!不可理喻之人!”
李德全看女皇陛下的臉色不對,不曉得問題出在哪。
連勸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蕭時之用力關上書房的窗,不去看天上飄著的燕子紙鳶。
把樹枝上的大貓貓嚇得直叫喚。
堆積如山的奏折壓在書桌上,蕭時之企圖用工作麻痹那顆受傷的心。
她提筆批閱奏折,默念著:“都是朕對淑妃太好了,竟如此膽大妄為,不知悔改,身為後妃卻不將心思用在皇帝身上。”
簡直過分。
分手吧,日子過不下去了。
扶蘭若望著假山方向,若有所思:“剛剛那邊是不是站著什麽人?”
白浮雪:“有嗎?”
幾個宮女跑到假山後,空空如也。
扶蘭若:“可能是妹妹看錯了,時候不早了,妹妹有些累了。”
白浮雪想著扶蘭若還是未成年,應該要睡個午覺,好好歇歇,把風箏拴在了禦花園的一塊石頭上,趕忙和扶蘭若一起回國。
祝秋荷:“奴婢特意準備了補身子的老母雞湯,秋天喝這個最是滋補。”
祝秋荷雙手端著砂鍋放在八仙桌上,白浮雪和扶蘭若面前是白玉碗,橙黃色的清澈雞湯盛入碗中,格外晶瑩剔透。
雞湯特殊的香味飄散在整個宮廷中,連帶著還有幾個家常小炒。
白浮雪淺笑道:“妹妹快來嘗嘗味道如何,妹妹年紀小,該吃些清淡的。”
扶蘭若受寵若驚,長那麽大,就算父親母親也沒像白浮雪這邊照顧她。
扶蘭若雙頰紅紅,“姐姐搭救之恩,妹妹莫齒難忘,日後但凡有用得上妹妹……”
白浮雪jsg用手指點在她唇上,“吃飯呢,說這些做什麽。”
白浮雪:“你年紀小,多吃些雞肉,能長高。”
扶蘭若小聲辯駁,“妹妹不小了。”
白浮雪慈愛:“是,不小了,妹妹有十五歲了。”
扶蘭若:嚶。
吃完飯沒一會兒,白浮雪就把扶蘭若趕去睡覺,不五歲的孩子長不高。
白浮雪獨自靠在庭院中喂魚,昏昏沉沉,打了一個哈欠。
祝秋荷:“娘娘,陛下今日中午沒有過來呢。”
白浮雪:“陛下去別的宮裡了?”
祝秋荷:“沒有呢。”
白浮雪這才放心下,把池中魚喂完後,打了個哈欠,躺到貴妃榻上,繼續鹹魚。
祝秋荷看自家娘娘又躺在那了,急的直跺腳,
“娘娘,奴婢聽說陛下今日心情不好,把好幾個大臣都罵了一頓。”
祝秋荷見自家娘娘不說話,定睛一看才瞧見白浮雪已經睡著了。
說睡就睡。
毫不含糊。
正常操作,難道不是提著一桶親手烹製的湯,去紫宸殿為陛下解開心結,充當解語花?
別的妃子搶破腦袋都得不到進紫宸殿的資格,您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這就是宮鬥嗎?這就是人皆八百個心眼子的后宮嗎?
祝秋荷:您上輩子是沒睡過覺嗎?
松蘿拿著冊子過來,只見祝秋荷一個人站在貴妃榻邊上,手足無措。
松蘿把祝秋荷帶走,小聲說:“再過半個月就是娘娘的生辰了,陛下那邊想要好好操辦。”
祝秋荷側頭看了一眼,睡的不知事的白浮雪,“娘娘的意思?”
松蘿:“……娘娘到目前為止都沒提過。”
祝秋荷:?
等等,所以這一切只有陛下一個人在著急嗎?
皇帝不急,太……這話不能說。
松蘿輕輕歎了一口氣,“娘娘心思單純,在后宮這大染缸中屬實難得,真不愧獨得陛下寵愛。”
祝秋荷:“言之有理……”
心是夠大的。
蕭時之忙碌了一天,一直到晚上八點多鍾才把最後一個奏折給批完。
李德全把奏折搬走:“陛下,晚上可還在娘娘那邊用?”
蕭時之陰沉沒開口,光是想到中午的事就很氣。
她辛辛苦苦忙著工作是為了什麽?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能有更安穩的居住環境。
為了能夠多多庇護白浮雪,為了能讓白浮雪在后宮裡不受欺負。
為了能夠……無所顧慮地愛她。
結果呢?蕭時之累的都快猝死了,發現白浮雪在和別的姑娘抱抱放風箏。
李德全:“陛下若不願去娘娘,那不如奴才傳膳?”
說完,桌上擺滿了尚食局,準備好的晚膳。
蕭時之一看就沒胃口,宮中的一切食物都按照組織,做的格外寡的,肉質並不細嫩,非常柴。
好端端的食材被煮的和,白灼雞胸肉的口感差不多。
連湯圓都不吃。
蕭時之看的糟心的很,沙啞道:“撤下去,朕去淑妃宮裡。”
蕭時之的胃口被白浮雪給養刁了,實在吃不慣寡淡無味的菜。
裡面就算加了味精的平替,也改善不了本就糟糕的口味。
李德全笑著跟上去,只見蕭時之行走於夜色之中。
前頭就是禦花園草地,是去白浮雪宮殿的必經之所。
黑暗中,一個漂亮的燕子紙鳶落在地上,線綁著一塊大石。
紙鳶上染了一些露水,不改顏色豔麗,惟妙惟肖。
蕭時之眯起眼睛,“這不是白浮雪中午放的那一隻?”
李德全趕忙讓身後的小太監把紙鳶遞到蕭時之手中。
她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相似。
蕭時之喃喃自語:“白浮雪把這風箏放在這裡做什麽?”
李德全小嘴抹了蜜,“陛下,娘娘知曉你每日都會路過此地,把風箏放在這怕是想給您看呢!”
蕭時之自是不相信,“白浮雪中午又沒發現朕,憑什麽會認為朕會注意到這隻風箏?”
李德全是老狗腿子了,“陛下不能這樣想,娘娘是希望您能陪娘娘放風箏呢。”
“若是陛下能注意到這隻風箏,在娘娘面前提起了娘娘,就能順勢和你撒個嬌,讓您多陪陪她。”
蕭時之暗自驚訝,白浮雪竟是這樣的想法!
白日裡和扶蘭若一起放風箏只是無奈之舉,只是找不著人玩而已。
小才人只是個代替品。
蕭時之從袖子裡拋出一錠金子,李德全歡快地接住。
“陛下快些,娘娘指定在等著您呢!”
蕭時之瞬間心花怒放,她工作太忙了,中午回紫宸殿,沒心思換衣服,身上還穿著那墨綠色的長袍,頭上金簪和墨綠綢緞相互輝映,清冷入骨。
剛走到宮殿門口,又聞到了濃鬱的椰子香味。
按理說秋日裡的京城不該有椰子。
蕭時之淺笑著走進庭院,只見八仙桌上點起了一口銅鍋,裡面晃蕩著透明的椰汁,裡面有切成塊狀的白色椰肉。
盤子裡放著已經焯過一遍水的雞肉,切成小塊,皮肉緊致。
白浮雪在忙活,見她來了展眉道:
“今日吃椰子雞,陛下快坐吧。”
如火明月映照之下,蕭時之更顯得身材筆挺,儀容美麗,烏黑的發絲在燭火映照下再發著點點金芒。
墨綠色的織錦,沉著卻不沉悶,在蕭瑟的秋日裡添了一抹亮色。
白浮雪手指輕輕勾著蕭時之腰上的宮絛,笑道:
“陛下今日好漂亮,是特意穿給臣妾看的嗎?”
白浮雪踮起腳,在蕭時之臉上親了一下,“陛下中午怎麽沒來臣妾這兒?”
蕭時之眼神閃避,心虛說:“工作忙,抽不出空子。”
蕭時之從背後拿出被露水沾濕的風箏,臉紅道:“雪雪,明日放風箏嗎?”
你是想和朕放風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