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鬧事
  朱靜婉第二日一大早就喊餓了。王夫人喜得連聲拜道：“阿彌陀佛，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知道餓就好， 可算是逢凶化吉。”周雨柔、蕭予蓉一左一右擁著王夫人喜極而泣。

  眾人心頭的石頭總算放下了一大半。陸柒把椿娘請來又給看了看，椿娘說：“我瞧著倒是大好了，只要不發熱了郎中就願意來， 你們快去請大夫吧。”

  慕白立刻請了大夫，看過之後說是水土不服、五髒不耐導致的急症， 如今脈象已經平和，胎兒也沒有大礙，只不過人有點虛， 需要吃幾副藥補補。

  這大夫人好，告訴他們去鎮上的寶芝堂買藥， 藥便宜也不作假。看他們過得不易， 所以補藥也沒有一味照著貴的開，都是些實用的。

  陸柒又讓大夫給那個俍人少年看看。

  一看少年的樣子， 大夫唬了一跳：“怎麽有個俍人？”

  陸柒道：“我們在山裡采藥遇見的，被捕獵夾傷了，我們隻簡單處理了， 勞您幫忙再看看。”

  大夫人人還算好說話給瞧了瞧， 說他們處理得很好，又開了些止血化瘀、清毒的藥。這些山裡就有， 椿娘說帶她們去采。

  於是家裡兩個病人都安置好了，大家也都開始各忙各的了， 一日複一日這錢倒是慢慢攢了起來， 不光四娘的鐲子當了回來，他們還將房子擴建了幾間。

  這邊的房子不用砌牆， 多用竹子，幾個男的齊心合力搭了三間小竹屋。

  蕭宸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沒樂啊？”

  那人一路跑來氣喘如牛，卻還是一股腦兒把話都吐了出來，只是說得太快，蕭宸予只聽懂了大概。

  “別摸了，你那梨渦都快成個洞了！”蕭珩予走過來搭他肩，“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別才有自己屋子就恨不得一臉昭告天下的樣子。”

  這時候有村裡人跑來說：“狗.娘.養的俍人竟然要霸佔咱們的水源！”

  “裡正呢，他老人家怎麽說？”

  “怎麽回事？！”大家都紛紛圍了過去。

  一個用力扯到了腰，陸柒死死咬著唇，死人蕭宸予，大壞蛋！
  “大壞蛋”正一天春風得意地在山上的礦裡搬磚，別人灰頭土臉，就他一個把石頭當媳婦似的抱著那叫一個美。

  雖然又小又簡陋，但是抱著香香綿綿的媳婦，蕭宸予美得差點沒把剛搭好的房子給搖晃塌了。陸柒一大早洗衣服的時候，差點蹲不下去。

  他們村和俍人共用山裡的一處水源，一直以來雖然小矛盾不斷，但是大衝突沒有。只是今早俍人突然帶人將分流到他們村的水源堵住了，說水源是他們獨有的，要想用開源得交錢，還派人看守不許拆。

  蕭珩予臉皮也有幾分掛不住，都說小別勝新婚，一把年紀了沒想到也放縱了一下。他有些羞赧。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像偷腥的貓樂了。惹得旁人直搖頭，這家人看著人模人樣的，怎麽腦子一個個都不太好的樣子。

  雙方爭執起來，可村裡人都是莊稼漢，打不過彪悍的俍人，一個個氣得不行。

  “哎，我說你瞎樂什麽呢？”同村的人問他。

  “沒。”陸柒含糊道，“最近洗得有點久。”說完，揮起木棒把衣服當蕭宸予狠狠敲打了一番，梆梆梆的聲音惹得眾人側目。

  “啊？！”蕭宸予放下石頭，摸了摸嘴角，有嗎？沒有啊，很正常啊。

  那人鄙夷地掃了他一眼：“你這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子了，你當誰瞎啊！”

  “就是的，跟倭人一樣都該死！”

  “他帶著人去找黃知縣了。”

  “這幫天殺的俍人就沒一個好東西，真應該讓官兵把他們都除了！”

  一聽這話，蕭宸予立馬拉下嘴角，瞬間覺得臉跟抽筋了似的，趕緊揉了揉臉頰，變成了個大花臉，“大哥你少取笑我！你滿面紅光的樣子沒比我強多少！”

  椿娘擔心她把木棒打折了，可不知陸柒心中的恨啊，天殺的蕭宸予，非逼著她叫他，不叫就翻出來花樣折磨人，真是不要臉得很。陸柒非常懷疑他已經把整本小冊子倒背如流了，否則怎麽如此地融會貫通，隨機應變。

  “你這是怎麽了，閃著腰了？”椿娘看她差點扶著腰慢吞吞的樣兒，趕緊搭了把手。

  蕭宸予和蕭珩予使了個眼色，“我得回趟家看看。”他們家裡還有個俍人呢。

  蕭珩予點點頭，“你快回去，這裡有我。”

  待趕回了家果然不出所料，被村裡人圍了個水泄不通，蕭宸予深吸一口氣，低著頭衝過層層大媽，就見子墨幾個圍在外面，蕭羨予的頭不知道被誰扔的石頭磕破了。

  陸柒怒道：“你們講講道理，那人還是個孩子，這件事跟他又沒有關系。”

  “孩子也是俍人，我們村裡不歡迎外族人！”

  “就是的，誰知道他安沒安好心，你們要袒護他就一起滾！”

  有人氣得抓起籃子裡的菜就往陸柒身上招呼，蕭宸予一下子衝在前面，被扔了一身。

  “有話好好說。”椿娘在旁勸著。

  “椿娘，你要是向著他們就別怪我們不認你！”王大嫂插著腰帶頭鬧。

  蕭宸予道：“大家稍安勿操，這少年是在山裡偶然遇見救回來的，他傷了腿連走出這個門都費勁，大家不要害怕。至於水源究竟是怎麽回事，還是得裡正請了知縣回來問清楚再說。你們圍在我家，也解決不了問題。”
    對於蕭宸予，村裡不少人還是給他幾分面子的，因他上次救了不少人的。可王大嫂因為娘家人跟俍人起過衝突，哥哥死了，對俍人恨之入骨，一直不依不饒。

  蕭予蓉看情況不太對，悄悄去了少年的屋子。那人看見她眼睛亮閃閃的，卻沒有說話。

  自從住在了蕭家，少年一直沒有開過口，只是對陸柒和蕭予蓉態度比較好，為此蕭宸予還吃過幾次醋，以此想拐陸柒去玉米地。

  “村子裡的人來鬧了，恐怕會對你不利，我給你收拾東西，你悄悄走吧。”蕭予蓉說完就開始動手給他收拾東西，把一些吃食和她縫的衣服打在了包袱裡。

  這些日子下來，她知道他聽得懂漢話，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從未不說話。

  “你自己起得來嗎？”她把拐杖遞給他。這還是陸柒讓蕭宸予給他做得，當然她背後付出的代價沒人知道是什麽。

  少年點點頭，撐著床鋪努力起身，可是腳吃不上勁兒，總是半途就倒了下去。

  一雙柔荑攀上了尚且細弱的手臂，“我扶著你吧。”如蘭的氣息吐在頸邊，少年縮了縮脖子，用力一撐終於是站了起來，好似有些賭氣似地搶過蕭予蓉手上的拐。

  她卻絲毫不以為意，依舊扶著他，嘴上還禁不住念叨：“小心點，慢點、慢點，別著急。”

  短短幾步路倒是走得蕭予蓉提心吊膽，好不容易到了門口，只見外面人聲大作，原來是裡正帶著人趕來了。

  蕭宸予和陸柒又將人請進院內坐下。

  “裡正，怎麽樣，知縣怎麽說？”

  “這斷了水源可怎麽行，人還能挑水喝，這地可怎麽辦？”

  大家圍著裡正東一嘴、西一嘴地詢問。

  德高望重的裡正也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早知道這個黃知縣是個不擔事兒的，沒想到是這麽個靠不住的主。

  “什麽，讓本縣派兵幫你們去壓製俍人？”黃知縣撚著胡須，佻起一側眉，仰著下巴道：“裡正你是老糊塗了吧？這種小事你們自己去說和說和就行了，俍人是不用遵循大周律法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縣派官差去算個什麽事？到時候知府若是怪罪下來，你擔著啊？”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本縣現在頭已經夠大的了，現在有多少事等著本縣去處理，你知道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添亂，快走快走，本縣沒空跟你說這些，俍人和你們好了壞，壞了好的，你們自己跟人家服個軟，反正不許以這個為由少交糧食！”

  裡正還要再說，黃知縣已然拂袖而去。

  “這可怎麽辦，難不成就這般斷了水源？他們也太過分了！”

  “可是咱們也打不過啊。”

  眾人犯了難。

  “我能試試找新水源。”蕭宸予忽然說道，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裡正看著他：“你真能找到？”

  “我不敢保證，但是這山裡水脈又不止一處，後山就有山泉，順著它往山裡找就是了。”

  陸柒聽見蕭宸予的話，心裡一動，他指的某不是山洞裡的泉水？她抬頭一看，他對她眨眼笑。陸柒心裡頓時複雜起來，表情一時也有點僵住了。

  蕭宸予在旁偷偷笑。

  “你不要以為進山是那麽簡單的事！”裡正看他嬉皮笑臉的，臉一扳，杵了杵拐杖，“這裡的山可沒那麽簡單，野獸自是不消說的，最難對付的是瘴氣，就連我們本地人都不輕易進山。”

  蕭宸予收斂神色，正視裡正：“我知道，可是如今官府不作為，每年賦稅又那麽重，缺了水源到時候田地收成不好，交不上稅，怎麽辦？”

  裡正深深的抬頭紋裡藏著他的無奈和焦慮，蕭宸予的確說道點上了，朝廷不管老百姓死活，連年加重稅，他們已經過得很吃力了。考慮了半晌，他道：“那好，我派幾個熟悉山路的人跟你一同進山。”

  “好。”蕭家不缺壯丁，但是卻缺了解山裡情況的人，如此一來再好不過。

  “呀，俍人！”王嬸眼尖，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少年和蕭予蓉，大聲驚呼。

  大家憤恨的目光齊刷刷地向少年射來，站在旁邊的蕭予蓉也不能幸免。她隻覺得那目光像是要把人吃了一般，心裡突突地跳。

  忽然身前一黑，少年半擋在了她的前面，撐著拐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蕭予蓉還要再跟，卻被周雨柔一把拉了過去，衝她搖搖頭。她便隻得作罷，只是目光總禁不住看向那個瘦高的少年蹣跚地走向那群對他惡意滿滿的村民。

  裡正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對蕭宸予說道：“他不能留。”

  “為什麽。”陸柒道。

  “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