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戲

  “這是？！”陸柒與蕭宸予面對面坐在床上， 看著他掌中眼熟的紅色珠子。

  蕭宸予又拿出不知打哪兒找來的紅繩，低頭仔仔細細地把珠子一個一個串起來：“那日你走了，黑燈瞎火的， 我可撿了半天才找齊，費了好大的勁兒。”

  “你…”

  白皙修長的手指撚起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紅珠，陸柒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陸柒捂住胸口， 不能被他聽見！

  蕭宸予注意到她的動作：“怎麽，不舒服？回來之後我就覺得你臉色一直不好。”

  他伸手要摸她的額頭， 陸柒輕輕拍開他：“沒事，你還是管好自己吧，瘦得跟隻猴似的。”

  “…”蕭宸予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形容， 哭笑不得。

  陸柒看他沒動靜，對著珠串揚了揚下巴， 示意他快點串。蕭宸予無奈地低頭繼續串珠子。

  “小柒，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道謝的話如一盆涼水澆滅了陸柒的悸動，她垂眸撥動珠串，其實他跟陸雲一點也不一樣，陸雲從不這般詭計多端。

  “好了。”

  其實這一切都是蕭宸予和陸柒演的一場戲，目的就是引蛇出洞。

  蕭宸予想了半晌。

  “不用客氣，若沒有你的周全部署，事情也不會這麽順利。”

  其實當初吵完，陸柒冷靜下來回想便懷疑與溫若蝶私會的人未必是蕭宸予，因為她沒有聞到桃花香。

  陸柒趁這個機會就著光打量他， 自相識以來，她好像從來沒好好看過他。

  那一瞬間透過手串看他， 陸柒又想到了陸雲，她不該亂了心，心裡湧上來一種愧疚感，好像背叛了什麽。

  “沒、沒什麽。”

  “有人冒充你？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陸柒不解。

  於是她把事情據實已告，蕭宸予也說當時有人找他說棗糕不太好，讓他去看看。那日子馬房根本沒什麽人，無人可為他作證，而且棗糕也根本沒有事情，他才回去與沈奕對弈打發時間。

  初初相見， 隻覺得他的桃花眼跟陸雲的很像，除此之外也沒什麽特別。後來入了京城，平心而論他的長相的確出類拔萃。

  蕭宸予看她輕輕一笑了：“沒什麽，我就是想謝謝你，這次多虧了你。”

  隨著蕭宸予手指劃過珠串，陸柒的心顫了顫，指尖一陣酥麻，她快速撤回了手，撩了撩頭髮：“幹嘛？”

  陸柒想拉開倆人的距離，就在向後退的同時，手腕一暖。蕭宸予輕托她手，將珠串給她套上。

  “小柒，我…”

  他把手串拿到陸柒臉前晃了晃：“想什麽呢，小呆瓜。”

  三兄弟裡也是他最俊的， 蕭羨予太女相， 蕭珩予線條又有點過於硬朗，只有蕭宸予完美地結合父母各自的優點， 這幅好皮囊她也挑不出來半點的不是。

  只是她總是覺得他太愛耍貧嘴，又粘人， 很煩他。現在， 這麽安安靜、聚精會神的樣子倒是順眼多了。

  蕭宸予的聲音喚醒了陸柒。

  “幹嘛？”

  “演一出戲，試一個人。”

  於是陸柒趕蕭宸予去了書房故意製造出夫妻不合的假象，果然引來了白露，只是蕭宸予心裡仍然希望此事與蕭岑予無關。可他天天來書房作陪，言辭諸多撩撥離間，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於是蕭宸予與陸柒乾脆一演到底。

  只是中途還是發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陸柒發現了那些信，那些一直被可以壓製的心意如雜草般瘋狂地滋生。

  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聽聽他怎麽說，總要給人家一個分辨的機會。同時另一個聲音就會激烈反駁，不行！小心被他騙了，他最能言善道了，不要再給他機會亂你的心！
  陸柒看見對面蕭宸予黝黑清澈的瞳孔裡都是她，一片赤誠。

  “小柒，我知道你最厭惡勾心鬥角，這些有時候的確無法避免，可會算計的人不一定是壞人，好與壞、善與惡，在心。”

  她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那好，那你說說那些信件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給他一次機會，就一次！
  看著一臉倔強的陸柒，蕭宸予苦笑著搖了搖頭，陸柒終究是陸柒，誰也無法改變，可就是這樣的她才會令他心動不已。

  若說他何時動的心，許是早在相遇時她那股不要命的狠勁，許是知道她被高麗世子帶到船上的擔心，更許是逼婚時她眼角的那滴淚。

  他答應了，即使明明不該。
    迎娶時他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憐惜她，想幫她，畢竟一路顛沛流離，除了他沒人能拉她一把。

  婚後，她是他的妻，他想要好好對她。他從不把那些汙言穢語掛在心上，可他不願她受委屈。說他浪子回頭也罷，家有河東獅也好，只要她過得好就行。

  哪怕她一直懷疑他，他也依舊忍不住想親近她。就在那個最有可能失去她的夜晚，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從此深陷不可自拔。

  雷柘寺的後山山洞是蕭家唯一一位女性當家人的長眠之所。她的骸骨根據她的遺願，燒成灰灑在山洞。

  據說她當年與雷柘寺住持有一段感天動地的感情糾葛，可惜最終有緣無分，她便住在後山長伴住持左右。死前立下家規，蕭家子孫若將人帶來此處相許眾生，此生必不可負，否則將被蕭家家主除名，死後不得超生。

  “小柒，你看到的我分辨不得，我的確是查了雁門關駐軍的動向，也在吳景睿身邊安插了眼線。但是這都基於自保，我蕭家一直被各種打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蕭宸予歎了歎氣，平緩了情緒，語氣盡量柔和地說道。

  陸柒抿著唇，好似思索了一陣子，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想要幹什麽？”

  她總是這麽警覺，蕭宸予心裡愈發糾結，陸柒太機警了，有些話他真是一點都不敢告訴她。不拖她下水，是他最後的堅持，也是他對別人的承諾。

  “小柒，我想幹什麽不重要。但是我發誓，我真的跟陸雲的事沒關系！”

  “你要對付的不止吳家一家，還有其他危險的勢力，是不是？”陸柒眯起了眼睛，真像個小狐狸。

  蕭宸予握緊雙拳，她感情上什麽時候能這麽敏銳就好了。

  “小柒，你能不能等等我，給我點時間，等我弄清楚我祖父的死因，鏟除背後的隱患，到時候一定和盤托出。”

  “我不是說了要跟你一起查！為什麽要等？”陸柒不犯倔就不是她了。

  蕭宸予拍拍她的頭：“太危險。”

  “我何時怕過危險，蕭宸予，你太小看人了。”陸柒雙手抱胸。

  “那我就更不敢告訴你了。”蕭宸予笑著將陸柒摟入懷裡，“之前為了幫我查清府裡，你差點沒了命。這次我回來，看你這臉色一看又是受了傷，陸柒你背著我一定又幹了不少好事！”

  陸柒下意識地靠在蕭宸予懷裡，縱然他們之間有許多無法明說的心思，但在這個繁華卻詭秘波折的京城裡，他一直盡全力護她周全。

  陸柒閉了眼，握緊珠串，就告訴他吧。

  “蕭宸予，吳景睿死前唯一說的話就是你的名字。”

  蕭宸予一臉錯愕地看向陸柒。

  *
  吳皇后震驚地聽著張齊宣旨，什麽叫婦行有虧，不思敬儀，此乃大不敬之過，懲閉門思過，望爾今後誠心悔過，欽此。

  “公公，陛下什麽意思？”皇后呆呆地接旨。

  張齊將佛塵搭在肩上：“皇后娘娘，陛下的意思都寫在聖旨裡了，另外陛下口諭，還請您交出鳳印。”

  “什麽！”吳皇后怒了，托武才人的枕邊風，鳳印才回到她手裡，這才多久，“交出鳳印，交給誰？”

  “陛下讓華清宮淑妃娘娘代為掌管六宮事宜。”張齊回道。

  吳皇后噌地衝到一臉冷漠的大公主身前，拽著她急道：“你究竟跟你父皇說了什麽？！”

  大公主抬起頭，唇角向右一勾，笑得詭異：“兒臣請求父皇嚴懲廖世峰，絕對不要因為兒臣姑息惡人，讓皇室蒙羞。兒臣願余生常伴青燈，遠離紅塵是非。”

  “你瘋了？！”吳皇后用力掐緊大公主，“你是不是瘋了，你是大周唯一的嫡公主！是本宮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你到底是中了什麽邪！”

  大公主仰頭大笑，笑著笑著卻已淚如雨下：“我還請求父皇收回公主的封號，這輩子我最後悔的就是成為你的女兒，成為這大周的公主！

  可出生我沒得選，以後怎麽活我有得選，我再也不要受你擺布！對了母后，您跟武才人那點小算盤我也提醒父皇了。”

  她笑得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我說父皇身體康健，母后糊塗，父皇您不可糊塗，儲君莫要著急立，小心枕邊人心懷不軌。

  我還說當初梁王就藩，母后可沒少煽風點火，就是為了挑撥父皇和淑妃娘娘。”

  “你、你、你…”吳皇后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你就是生來討債的！！！”

  “我只是不想成為任你擺布的棋子！”大公主大吼道，“我受夠了這一切，從此以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女兒！”

  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給吳皇后磕了三個頭：“母后，明日我就出宮，最後奉勸你一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滾！”吳皇后將手中的聖旨狠狠砸在大公主身上，“滾出去！本宮沒有你這個女兒！本宮只有三皇子一個兒子，他會比所有兄弟都好，本宮要讓你親眼看著，讓你後悔不已！”

  大公主在丫鬟的攙扶下困難地起了身，看了吳皇后最後一眼，毫不猶豫地轉過身，一步步踏出曾經令她驕傲，如今令她厭惡的永春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