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祖孫相認
  外面天剛破曉， 蕭府卻是燈火通明。

  “到底怎麽樣了，你行不行啊！”

  蕭宸予的聲音透著一股子著急。

  賈老頭眼皮一掀：“我若是不行，這世上就沒行的人了！”他掏出金針， 在陸柒手腕、額頭等太陽穴連扎數針。

  須臾，陸柒胸口發悶，張口又嘔出一股腥氣衝天的紫血。

  蕭宸予立時揪緊了賈老頭的衣襟：“你找死！”

  “放開！”

  “放開他。”陸柒悠悠地說。

  蕭宸予松了手， 過去扶陸柒：“小柒，你怎麽樣！”

  陸柒輕輕拉住他的衣角：“我覺得好多了。”吐完了血， 她頓時覺得胸口暢快了不少。

  “你先把藥喝了，喝完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老人的懷抱溫暖有力，也許血濃於水這句話是真的，陸柒對這個懷抱竟全無陌生感，好似生來他就是這樣抱著她，哄著她。

  賀神醫也不能阻止人家親人團聚，但他厭惡京城就沒跟著他們一起回去，沒想到這一別就此陰陽兩隔。

  …

  賈老頭眼睛瞪得老大：“你”

  …

  “那個時候的你才這麽點大，可我是誰，憑骨頭我都知道這人生前長什麽樣，更何況是推測你的長相！

  小柒這個小名兒還是我給你起的，因為你是七月初七生的。還有、還有.”

  陸柒愣了一下，側臉向蕭宸予。

  “晚輩找人調查過您的身份， 但一直毫無頭緒，本來只是猜想， 剛才出言相激更是確認了心中所想。只是不知內子病情到底如何？”

  那邊賈老頭“哼”了一聲，沒理他們，提筆開了個方子扔給綠菊：“照這個方子去熬藥， 快。”

  “我沒有！”蕭宸予矢口否認。

  陸柒卻是搖頭：“不會，她昨晚根本沒有機會給我下毒啊。”

  “可我那個時候才多小，你、你怎麽能斷定我就是？”陸柒心裡也跟著跳動的火苗陰暗不定，她期盼已久的親人就這麽憑空掉了下來，大名鼎鼎的賀神醫竟是她祖父？！

  這種感覺在初遇之時就滋生在她心裡，哪怕他再荒誕不羈，卻更多是親切可愛。這也是她留他在府裡最主要的原因，冥冥之中，她覺得他身上有更多關於她的事。

  陸柒一時之間心浪翻湧，要不是扎了針、喝了藥，她恐怕又要嘔出一口血：“你、你真的是我祖父？！”

  “我怎麽等也不見人回來就出谷去找，幾經輾轉才知道他們跟著的商隊遭到了流民襲擊。你爹死了，你和你娘丟了。後來我雲遊四海就是為了找你們娘倆啊。”賀神醫眨眨眼，抬起袖子摸了摸眼角，眼裡的小火苗比爐子裡的火燒得還旺，巴巴地瞅著陸柒。

  陸柒一副相認又有點不敢認的樣子，伸出手又停在一半，好怕擁上前才發現是一場空。

  火爐裡的炭火燒得旺， 蹦出來一串火星，屋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她中過毒你們不知道？”賀神醫也不否認，只是吃驚地看著他們。

  陸柒算了算日子， 八、九個月， 她看向蕭宸予：“那會兒我剛嫁入你家？”

  原來，賀神醫年輕時因醫術出眾陷入了一些權貴紛爭，後面東躲西藏不說，還連累妻子早產而亡。心灰意冷之下，他帶著兒子避世於山谷之中，一身醫術盡數傳授給了兒子。

  蕭宸予和陸柒面面相覷。

  “什麽？！你小子敢下毒害我孫女？！”賀神醫一聽就急了，健步如飛過去薅起蕭宸予的領子。

  陸柒點點頭，她娘可寶貝那個鐲子了，哪怕再怕羌人，也決不許人動這鐲子。

  醒來後，姑娘隻記得自己叫萱娘，全然記不得其他的事。賀神醫父子好心收留了她，還幫她治病。

  本就年齡相當、加之郎才女貌，時間久了，賀神醫的兒子和萱娘情愫漸生，在賀神醫的見證下結為夫妻，婚後還生了個女兒。

  在妥善的照顧下，萱娘記憶開始慢慢恢復，她想起來自己是京城裡宋家的嫡次女，非常想念長姐，想帶孩子回京去看看姐姐。

  賀神醫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地比劃，“你娘左手是不是有隻血玉鐲子？”

  賀神醫可不管這個，撲過來摟住陸柒：“小柒，孫女兒，總算叫我們祖孫相見了，老天有眼啊！”

  “什麽孫女？”陸柒問。

  綠菊見陸柒點頭，這才快步出去。

  待兒子長大，一日外出采藥，他背回來一位美貌的姑娘。姑娘崴了腳，身上還有各種被人毆打過的痕跡。

  “那是你祖母留給兒媳婦的，我就給了你娘。”

  還有你娘眉心有顆胭脂痣，你長得真像你娘，不過頭髮和眼睛又隨你爹。

  “那我娘叫什麽，我爹又叫什麽？”陸柒急不可耐地問。

  賀神醫看著兩個年輕人驚奇的神色，緩緩松開了手，拿鉗子挑了挑爐裡的炭火，火苗跳動，映著他的臉陰暗不明。

  “你娘叫宋暮萱，你爹叫賀涵。”

  蕭宸予扶著陸柒靠在床頭， 起身對賈老頭一鞠躬：“多謝賀神醫出手相救！”

  “你這毒是殘毒， 至少八、九個月前中的。這次發作應該和你在高麗的飲食相衝才激了出來。這也不奇怪， 那邊善做藥膳。哎，我早就說過給你把脈， 你就是不聽我的，不然早看也沒今天這茬罪。”賀神醫數落陸柒。

  “難道是朱靜宜？”蕭宸予猜想。

  賀神醫對蕭宸予意見很大，指著鼻子罵他：“孫女兒別怕，有祖父在絕不讓他們蕭家欺負你！”還敢給他賀神醫的寶貝孫女下毒，不要命了！

  蕭宸予頓時後脖梗子一涼，寒毛直豎：“祖父，您聽我說”

  “誰是你祖父！不把小柒中毒的事情說清楚，就別瞎認親。”賀老頭一臉莫挨過來的嫌棄樣兒。

  蕭宸予苦了臉，一個宋淑妃就很難對付了，現在又多了個貨真價實的祖父，簡直是難上加難，但是現在這中毒的事他也真的說不清楚。

  “祖父，他不會害我。”陸柒黑如點漆的眼睛瞄了一眼蕭宸予，隨即垂下雙眸。

  陸柒的話點亮了蕭宸予的雙眸，若是賀神醫不在，他早就如飛蛾撲火一般撲了過去。
    賀神醫卻癟了嘴，都說小白臉不可靠，尤其這小白臉長得比你那妖孽的爹還好看。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賀老頭問道。

  他給陸柒診脈就發現她的情況很是複雜，第一她是內傷未愈腦袋遭遇重創，損了經脈，後期倒也得到妥善調養，可同時她又種了極為不易察覺的慢性毒。

  這毒下的量少，若是連續下個一年半載能讓人廢了，可不知什麽原因，小柒這毒好似隻下了短短一段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個月就停了，當初恐怕除了他，沒人能察覺。

  “這麽說我的眼睛和內傷都是因為這個毒？”陸柒實在想不通這毒會是誰下的。

  賀神醫點頭：“是的，不過給你看病的人倒是醫術不錯，只是你這內傷外加這毒都很棘手，要想徹底根除必須連續施針七天才行。”

  蕭宸予坐在陸柒身旁：“那不如就現在開始？”

  賀神醫白了他一眼：“此針對人的消耗極大，就算施好了針她也必須靜養個把月才行。不然我早就給她扎了，還用一直等著？！”

  蕭宸予轉頭想勸陸柒。

  陸柒搖搖頭：“韃子那邊我不放心。”

  “可你這樣下去怎麽行！”蕭宸予很著急。

  賀神醫插話道：“你當我是死的啊，雖然不能根除，但是我會給我孫女好好保養。”

  等他轉過頭對陸柒，那可是半山煙雨半山晴，語氣那叫一個和藹，“有祖父呢，別怕！只是你一定要量力而行，不能輕易催動內力。等把韃子打退了，祖父保準治好你！”

  陸柒很感激老人對她的理解，她拉著賀神醫的袖子低低糯糯地叫了一聲：“祖父。”

  賀神醫渾身的筋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軟得不成樣，但是眼角掃到旁邊的蕭宸予就像看到了蒼蠅：“你反正得給我孫女兒一個交代，否則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那可不行，我們可是六禮都走完了的。”

  “走完又如何，到時候讓我孫女休了你，我養著她！”

  蕭宸予立馬像炸了毛的貓，再三發誓一定會徹查此事，讓賀神醫放心。到時候不用賀神醫出馬，他就親自把人給剁了喂狗。

  陸柒也在一旁勸了幾句：“此事待遼東這邊事了了再追究，蕭家人多事雜，一時半刻查不清楚。不過祖父，我公婆和嫂嫂哥哥人都很好，蕭家不是你想的那樣。”

  賀神醫瞟了她一眼，低聲道：“胳膊肘向外拐。”

  陸柒有些訕訕：“不是這個意思，現在大事為重，對付外敵要緊。”

  賀神醫看她那個樣子動了動嘴，好似要吐泡泡的魚，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囑咐她好生歇息。雖然能用金針壓製住她體內的毒素，只是這並非長久之計，壓得越久，到時候反撲越厲害。

  陸柒表示明白，蕭宸予也表示他們會盡快退敵。

  送走了賀神醫，陸柒和蕭宸予就要安置，他們趕了一晚上的路，此時都很疲乏。

  蕭宸予抱著昏昏欲睡的陸柒，腦子許久不能平靜，那個下毒的人會是蕭岑予嗎，還是蕭予芙，甚至是文姨娘？他要寫封信回去給大哥、二哥，讓他們幫忙好好查一查。

  害小柒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陸柒想了想還是沒有把中毒的事告訴家裡人，免得她們擔心，一切都等回去再說。不過她還是單獨給朱靜婉去了一封信，裡面有賀神醫開的方子，讓她按照這個調養保準能有身孕。

  最後她又單獨寫了一封信給吉祥如意鋪。把事情都交代完後，她就開始專心軍務。

  蕭宸予這邊除了重型的神臂弩還在製造並且難度頗高外，大家已經開始批量製造輕、中型的神臂弩。陸柒便配合他專門培養神臂弩的弩手。因為輕型弩手要分三排，互相配合得當，同時還要根據陣型的安排與步兵、騎兵做好配合，這幾天一直在練習。

  此外，陸柒還要抓騎兵，九門口城騎兵技術不行，馬匹的質量非一朝一夕能改善，但是人的技術可以，同時她的□□也在整個軍營展開。

  陸柒忙得團團轉，蕭宸予也沒有比她好到哪裡去，除了軍營的事他還要顧著老百姓的生活。開荒種田、修複荒地、引水灌溉、商隊等事他是一件不落，事事親力親為，和沈奕兩個忙活得都見不到人影。

  但這一切經過大半年的努力都有了回報，如今的九門口城與當初的情形大不相同。

  韃子幾次進犯，九門口城屢戰屢勝不說，與高麗的結盟更是讓韃子越來越被動，還成功鎮住了其他草原部落。

  邊境安穩，村莊就開始有人氣，農民們或安心種田或去山裡挖山貨走商，人人開始吃飽飯，城裡的鋪子也開了起來，一派欣欣向榮之象。

  陸柒還在九門口城開了間吉祥如意鋪的分店，交給洪秀兒打理。當初入股的幾位夫人後悔為什麽不多拿些銀兩出來，不過她們也跟著陸柒也學了不少東西，手裡有閑錢人也硬氣，比當初不聽陸柒的那些人日子好過多了。

  如今，九門口城的軍民都打心眼裡感謝陸柒和蕭宸予。他們二人的威望日益漸長，說句一呼百應都不過分。就連李鐵柱、李鐵蛋兄弟倆聽聞後都帶人下山了。

  李鐵蛋胡嚕胡嚕後腦杓：“俺、俺跟著大哥來投軍啦。”

  蕭宸予笑道：“就等著你呢。”

  李鐵蛋竟然糙臉一紅。

  陸柒往前一站：“你得先跟著我練，合格了才能跟他。”

  李鐵蛋看見陸柒就苦了臉。

  蕭宸予拉過陸柒：“娘子，你就別逗他了。”

  “怎麽，你心疼了？”

  “.，娘子，吃醋可以，但是你吃他的就太傷我自尊了。”

  眾人哄笑一團。

  沈奕站在最外面，雖然沒有笑但神態輕松，忽然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

  “你是不是過得太逍遙自在，把該做的事都忘了？”

  沈奕回頭，是嵐煙。

  “什麽是該做的事，這大半年來他們的所做作為哪一件不是該做的事？你看著這些再告訴我。”沈奕長眸冷了幾分。

  嵐煙道：“我只知道你換了我報給京中的信，沈奕，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的事不用你管。還有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嵐煙眼神閃了閃，扭頭快步走了。

  天上的烏雲慢慢飄向陸柒和蕭宸予，他們身邊圍了一圈一圈的人。他隨著烏雲走向他們，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永遠處在陽光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