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認清心意
  頭好疼啊。

  蕭宸予感覺頭都要炸了， 渾身酸疼不已，掙扎地起身，結果腹部更是疼痛難耐。

  “嘶！”蕭宸予痛呼一聲， 他的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我的嗓子！”

  一碗酸味很濃的醒酒湯直愣愣地出現在眼前，一道如冰擊玉石的聲音說道：“喝了。”

  蕭宸予也不抬眼看人， 接過醒酒湯一飲而盡：“涼的。”聲音嘶啞難聽。

  “有的喝還挑。”

  是啊，他現在有口喝的就不錯了， 蕭宸予自嘲地一笑，起身就著架子上盆裡的涼水洗了把臉，混沌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拿起架子上巾子擦了擦臉， 他問向身後人：“我怎麽在你家？”

  沈奕的臉看不出什麽表情：“應該是我問你，深更半夜怎麽倒在溫家門外？”

  “哈？”蕭宸予倒了杯茶， 還是涼的。

  蕭宸予神色一冷：“你逾越了。”

  “只要她想， 以後也可以不是你的家事。”沈奕坐在蕭宸予的對面，與他四目相對。

  沈奕深吸一口氣， 閉了眼睛：“你這樣對她就好了？若是不能保全她，不如就放了她。”

  沈奕簡單道：“散步。”

  蕭宸予眯了眼睛：“起碼現在她是。還有沈奕， 你的事我從來不多過問，因為我們是兄弟， 所以有些事你也最好想都不要想。”

  蕭宸予心裡正不舒服，眼神微冷：“有話直說。”

  “你為什麽深更半夜地從溫家門口經過？”蕭宸予很會抓重點。

  “上元節你一身酒氣和脂粉味倒在溫家外面， 若是沒有我撿了你，你說外面人會怎麽傳？到時候公主如何自處？”

  這是不是就是她們說的感情變淡了？！好不容易弄走了白露，現在這幅局面她也是有力無處使，綠荷只能暗暗著急。

  本來倆人前幾天都轉好了啊，怎麽現在反而變得關系更差了。而且這次駙馬只是靜靜地看了看公主幾眼就走了，以往都會哄的呀。

  沈奕從懷裡掏出根簪子，凝望半晌。

  蕭宸予看看他： “你扯謊也想個像樣的理由。”

  *
  駙馬終於全須全影地回來了，綠荷才剛放下了心，可是看到公主直接無視駙馬的樣子，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劍拔弩張的氣氛被打破，沈奕道：“端進來，給蕭公子。”

  蕭宸予一飲而盡：“走了。”燙得他想咳嗽，蕭宸予努力忍著，甩袖而去。

  蕭宸予隨手拿起梳妝台前的手鏡，看著裡面明顯不對稱的臉癟了嘴，下手還真重！

  蕭宸予沐浴梳洗後坐在溫暖卻又冰冷的屋子裡，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甚是無趣。

  “我經過溫家時， 發現了不省人事的你。”

  “老爺， 湯好了。”

  沈奕很少話這麽多，蕭宸予嘴角扯出一抹譏笑：“你倒是格外關心她， 不過我的家事不勞你費心。”

  “我當然比不過你。”沈奕回擊。

  他就算又千般萬般不好，對她總有些好吧，怎麽一涉及陸雲就全都一文不值了，什麽都聽不進去就直接給他定了罪，連個分辨的機會都不給！
  蕭宸予揉了揉臉，她也許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他，是他自作多情，他看著鏡子裡的人笑了，你就是個小醜。

  在屋裡越待越氣悶，蕭宸予索性出了院子隨處走走透透氣，正巧看見蕭岑予有些瘸地走過花園。

  “四弟，你怎麽了？”蕭宸予快步過去扶了他一把。

  蕭岑予拱手抱拳：“多謝三哥。”

  “你受傷了？”蕭宸予看著他的腿問。

  “沒事，被我娘罰得。三哥，你放心，你的事我沒有說出去。”

  蕭岑予生怕蕭宸予不放心似的，舉起手要向天發誓。

  蕭宸予一臉茫然：“說出去什麽？”

  “昨晚的事啊”

  從蕭岑予口中，蕭宸予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原來他昨晚在街上喝多了，撞見了要拉他回家的蕭岑予。他不想回去，就拉著蕭岑予一起去最近的春風閣喝了酒。

  “後來我看你喝得實在不成樣子，要拉你回家，你不聽勸還嫌我煩生氣地把我趕走了。我就自己回來了，不小心被婆子發現，驚動了我娘，被她罰跪了大半宿呢。”蕭岑予嘟著嘴，目光中有些委屈，“不過我隻說自己去喝的花酒，我怕萬一三嫂知道了又要趕你去睡書房了。三哥，你欠我一回哦。”

  蕭宸予心亂如麻，隨口應承道：“好、好，到時候一定還你人情。”他腦海裡只有一些推杯換盞的畫面，還有女子的嬌笑聲。

  腦袋突突地疼，他沒做出什麽別的事吧。蕭宸予摸了摸胸`前，可他又是怎麽被沈奕在溫家附近撿了？！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麽事？

  “三哥？”蕭岑予疑惑地看向他。

  蕭宸予清清嗓子，收回目光，溫和地道：“沒事，我先送你回去。一會兒再讓子墨給你拿兩貼祝大夫膏藥，貼貼就好了。”

  “謝謝三哥。”

  蕭宸予眉頭緊鎖地回了玉磐堂，不巧與陸柒面對面碰了個正著。

  倆人目光相接，又迅速避開。一個不再上前，蕭宸予側身讓了陸柒一步。一個不再停留，陸柒目不斜視地從他身前走過。

  須臾，玉器相碰的清脆聲起，陸柒身子一頓，低頭才發現他們腰間的掛飾纏在了一起。

  二人不約而同去解。
    “嘭！”

  陸柒揉了揉額頭，看著同樣動作的某人，冷冷地道：“我來。”

  卻見一紅一藍兩根宮絛打了個死結，陸柒解了半天煩了：“綠荷，去拿剪子來。”

  綠荷湊上前一步：“要不奴婢試試？”說完，她就趕緊動手解，好像生怕陸柒拒絕似的。

  陸柒微微後仰身子，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很不耐煩，快要發作時就聽見綠荷輕呼：“好了。”

  陸柒轉身就走，進了屋就對綠荷說：“以後腰上不要弄這些掛飾，累贅。”

  綠荷隻得道：“知道了，公主。”

  *
  正月裡，蕭府眾人晚上都要一起在壽安堂用膳，陸柒和蕭宸予雖然還是同去同回，可幾乎沒有交流，時間一久，被人看出了端倪。

  朱靜婉碰碰陸柒的手肘，小聲問她：“你們吵架了？”

  “沒有。”陸柒夾了塊比她臉還大的肘子放在朱靜婉的碗裡，很明顯是讓她閉嘴好好吃飯。

  朱靜婉癟癟嘴，委屈地看了陸柒一眼，卻還是不敢言地小口小口啃肘子，剛吃沒兩口，就被旁邊的蕭羨予夾走了。

  “夫君？”

  朱靜婉就見蕭羨予用筷子把肘子上的肉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盛在盤子裡，剝了大半個肘子，他把盤子挪到朱靜婉手邊。

  “咱們一人一半，太多了你吃了不克化。”

  自從練了八段錦，蕭羨予如今胃口好多了，也能吃肉了。

  朱靜婉開開心心地夾了一筷子，衝陸柒得意地笑。

  陸柒翻了個白眼，埋頭吃菜，肘子太膩，不稀罕！
  結果不光朱靜婉，用過飯後，周雨柔特意拉住了陸柒，帶她去了霡霖閣。

  一進門，周雨柔就讓丫鬟們都下去，親自給陸柒倒了杯茶：“你是個明白人，若是有什麽事可別憋在心裡，早點跟三弟說開，夫妻兩個有什麽說不得的。別跟我學，吃大虧。”她的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陸柒自然知道周雨柔是真的擔心她，可她和蕭宸予之間隔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是是非非，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我知道，只是過不去自己那關。”陸柒說得含糊，卻也不想敷衍周雨柔。

  周雨柔拍拍陸柒的肩膀：“我懂，有些時候就是跟自己較勁兒。小柒，當時要不是你和三弟，我也不會知道你大哥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人心隔肚皮，這話不好聽但在理。你性子倔，容易鑽死胡同，這樣不行，你好歹該聽聽三弟怎麽說。說句不好聽的，要死也得死個明白不是？”

  *
  陸柒散步在梅林間，想著周雨柔那番話，又回想到那日的場景。

  “小柒，這件事很複雜，我.”

  也許該聽聽蕭宸予怎麽解釋，可是他那個人最會花言巧語，也許到頭來卻是更多的失望呢？
  轉念再一想，那些地圖，那些信，事實勝於雄辯。

  陸柒心裡兩方在交戰。

  “三少夫人。”四娘跑來找她，把剛添了炭的手爐遞過來，“奴婢看您一直沒回來，特地送來。”

  陸柒淺笑頷首接過：“謝謝。”她雖然不怕冷，但也難為四娘惦記。

  四娘對綠荷使了使眼色，綠荷放慢步子，跟她們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陸柒看在眼裡，什麽也沒說，四娘攙扶陸柒的手臂。

  “你是自己想來勸我的，還是別人的說客？”陸柒隨時拉下一枝梅花聞了聞。

  四娘訕訕地：“是奴婢自己想來的，您別嫌奴婢多事。”

  聽她不是蕭宸予請來的說客，陸柒心中不知是輕松還是失望，也許兩者兼有。

  她不知怎地想起成親前和四娘交心地談過一次，一時心有所感：“四娘，你當初是怎麽看清秦艽的，你前夫真的給你托了夢？”

  四娘點點頭：“我真的夢見他了，只不過旁人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許只是我想他寬我的心罷了。”

  陸柒轉頭瞧她：“這麽說，其實你是自欺欺人？”

  “不是。”四娘目光溫柔卻堅定，“秦艽對我們母子的照顧、他做的事都不是裝的，也許有人能裝十天半個月的，可日子久了一定會露出馬腳。我仔細回想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連他每頓飯說了什麽都記得清清楚楚，我竟然找不出他半點的不是。”

  回想往事，四娘嘴角掛著淺淺卻甜甜的笑，陸柒聽她繼續說道：“還有他的眼睛，永遠不發虛那麽清澈，就連跟我坦白一切的時候，他都不曾避開半分。

  三少夫人，奴婢沒怎麽讀過書，但好歹也走過幾年江湖，一個人的眼睛騙不了人。我就想這麽一個人，怎麽會殺了我夫君？我讓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我聽。不瞞您說，我也是逼了自己一把，當時我又想聽他說，又怕聽他說。”

  “你怕他說了你會原諒他？”陸柒問。

  四娘點頭又搖頭：“是，我怕我會心軟原諒他，那我怎麽對得起我前夫，可是我更怕他說出來我無法原諒他！”

  陸柒握緊了手爐，喃喃道：“你怕他說出來你會失望，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你的信任全都是個笑話，對不對？”

  “是的，我更怕這個，就因為這點，我才知道我心裡真的有了他。”

  積雪從梅花枝頭簌簌落下，陸柒眼前一黑。

  “三少夫人！”四娘驚呼趕緊扶住陸柒。

  陸柒眼前全是陸雲遠去的背景，漫天紛紛的大雪漸漸染上了粉色，陸柒伸出手，接了一手的桃花瓣。

  蕭宸予的確從不在衣服上熏香，這桃花香除了她誰也聞不到。她以前隻偶爾能聞到陸雲身上陽光的味道，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的心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她害怕，怕她是個笑話，怕這麽下去終有一天她會忘了心底最珍視的那個男人。

  陸柒心緒激蕩，喉頭一甜。

  “三少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