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待
  “姐姐， 綠菊姐姐。”

  綠菊聽見後面有丫鬟叫她，站住了腳，小豆花拎著食盒跑過來， “綠菊姐姐，公主今早隻吃了一個饅頭就走了，要不要再給她帶點兒？”

  綠菊擺擺手：“不用。”很是篤定的樣子。

  小豆花還是有點不放心：“真的？今天用早膳的時候， 公主臉色可不好了，都不理駙馬呢。”這些小丫鬟都跟著綠菊叫陸柒為公主。

  綠菊拍拍她的頭， 一副過來人的口氣：“今兒姐姐就教教你，記住了，公主不說話不要緊， 駙馬一定會哄好她。駙馬要是不說話了，這事才大了。”

  小豆花一歪頭， 還是不明白。

  綠菊怒其不爭， 真笨。

  “今兒個公主是怎麽走的？”

  “馬車啊。”她看見了。

  “這不就結了。”看小豆花還是不明白，綠菊搖搖頭， 高深莫測地走了，都坐一輛馬車裡了，還有什麽哄不好的。

  她二嬸挪了挪肥碩的身子，小眼睛深陷在肥肉裡，說道：“裡正，那些官兵信得過嗎，不會、不會只是騙俺們吧。”

  小豆花不分青紅皂白硬把賈老頭趕跑了。

  二嬸不服氣地回嘴：“就算是用什麽計吧，那也得打得過啊，別到時候把俺們村的男人都連累了，這以後的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姑姑！”小豆花三步並作兩步跑， 兩手大大地一開擋住了賈老頭，“你這個老不休幹嘛又來糾纏我姑姑！”

  “嗯，回去看看也好。”嵐煙隨口道。

  “姑姑。”小豆花有些不好意思，這可是白面饅頭哎，她想給留一個回家二叔嘗嘗，可是留不住不說，而且若是被二嬸知道了一定還要惹出不少事。

  他買的包子她也吃了，就是不理人真是愁死他了。

  嵐煙好笑地拿出一個饅頭掰成兩瓣，塞給小豆花一口，她自己也嘗了一口，倆人相視一笑。

  “打平你個頭，你還差得遠了。”陸柒彈了他腦門一下。正好到了軍營，她趕緊下了車，整整領子，“快點走，今天還要談正事呢。”

  蕭宸予立即正襟危坐：“看在我辛苦了這麽久的份上，你就饒我一次吧。再說，終有一天也得看嘛。”

  “公主留著這種人在府裡幹什麽呀！”

  蕭宸予頓時蔫了：“這個需要時間的。罷了，算我們打平好了。”

  小豆花拉著她手：“我去去就回來，不會待太久，姑姑可別想我。”

  *
  “娘子啊，都快到軍營了，你就理理我吧。”蕭宸予抓著陸柒的袖子不撒手，求了一路，嘴巴都幹了。

  可等了半天怎麽還沒動靜，蕭宸予你可千萬不要掉鏈子啊。陸柒暗暗心急。

  “你說什麽？”陸柒鼓起腮幫子。他還要得寸進尺？！他都、他都.氣死她了！
  “我說，總有一天我要…”蕭宸予摟過陸柒，牙齒咬住她的耳尖，小聲卻堅定地說，“圓房！”

  昨晚他是放肆了些，不過後面不也沒瞅見嗎，還被她差點戳瞎了雙眼。不過想想那細腰、那後背，蕭宸予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

  小豆花一家也在其中，她回來探親正好趕上大家轉移，便跟著一起躲了起來。

  陸柒看著他尾巴亂翹的樣子，板了臉：“他不會，但是他能把十個陶平打趴下。”

  雖然他們提前跟幾個村子說好了，把女人孩子都藏好，留一些壯丁做誘餌，韃子來了也不要抵抗。可是親眼看著韃子無緣無故抽打村民，陸柒依舊很不好受，不時看向東方。蕭宸予那邊怎麽還不放出信號彈。

  “知道啦。”

  “對了姑姑，我過幾天回趟家。”蕭府從不拘著她們，只要提前說，大家錯開排好就行。這幾十個姑娘就小豆花一直沒回去過，四娘專門找了她，小豆花這才說三天后回去。

  “胡說，不是說了，這次是要、要用什麽、什麽計，你們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少說嘴。”裡正不客氣地罵道。

  她才不會如了陸柒的意，可是這麽忍著真煩人，逼急了她找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這個死老頭！

  “想得美！”陸柒沒推開他，耳朵一向是她的軟肋。

  原來這次部署陸柒他們埋伏在後，讓韃子輕敵深入，然後蕭宸予的弩車迎面直擊，與陸柒前後夾擊將韃子一舉殲滅。陸柒他們再三告誡村人，所有被俘的人都不要在陸柒他們行動前做任何抵抗，等他們從後包抄時自然會營救村民。

  小豆花“呸”了一嘴， 這個賈老頭雖然會醫術，但為人古怪不說，對著漂亮姑娘就一副色眯眯的樣子，別提多討厭了。

  賈老頭吹胡子瞪眼：“小丫頭怎麽說話呢， 誰是老不休， 老夫是看嵐煙姑娘臉色不好，問她要不要把把脈。”

  滿腦子都是正事，一點風花雪月都不懂！蕭宸予心裡罵罵咧咧，老老實實地跟在陸柒後面。

  看她說著都要流出口水的樣子，嵐煙笑著刮了刮她的鼻頭：“我不餓，都給你吃吧，小饞貓。”

  蕭宸予勾住她手腕的珠串：“你說的，等我超過他就可以。他會造神臂弩嗎？”

  嵐煙笑笑沒說話，陸柒能幹什麽，當然是沒安好心，八成是看自己會不會被這老頭纏得露出馬腳。

  裡正很是頭大：“別哭了，別哭了！再把韃子招來！”

  說完就開始撒潑，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跟著一起哭。

  小豆花看她走了想了半天索性端著食盒去找嵐煙， 今兒的饅頭蒸得好， 看看姑姑要不要。

  同樣焦急的還有早就躲好的村民，他們大多數都是婦女、孩子和老人，聽見外面震天的馬蹄聲，韃子興奮的喊聲，聞著茅草屋被燒的焦臭味，大家很是不安。

  過了二道門就看見嵐煙後面跟著個小老頭，她一臉不耐煩。

  小豆花轉過身獻寶似地把食盒打開：“姑姑，今天的饅頭又白又軟可好了，這兩個你留著吃吧。”

  可惜這個時候沒人聽他的。

  *
  埋伏好的陸柒眼睜睜看著韃子在村子裡橫行霸道、放火搶人，不禁握緊了手裡的刀。

  陸柒狠狠剮了他一眼。

  “裡正，要不咱們派幾個人偷偷去看看吧？”小豆花也很不放心二叔。雖然公主很厲害，但是韃子帶給他們的陰影太強，如果真的不行，她不能看著二叔被抓走。

  “就是，就是，得派人看看，不然就咱們被坑了。”二嫂扇忽其他人一起求。

  裡正無奈答應了，他帶著幾個半大的小夥子去探探，小豆花自告奮勇也要一起去。

  “裡正，我會點功夫，更熟悉這邊地形，帶我去吧。”

  裡正不同意：“你一個姑娘家，幹什麽去！”

  小豆花二嫂在旁鼓動：“不怕不怕，俺給她打扮成小子就行。豆花啊，咱家全靠你二叔了，你表弟年紀還小呢，若是有什麽事，你可要就他！”

  小豆花想到二叔待她的恩情，用力點點頭。

  …

  “怎麽回事？”山腳下村民好像和韃子起了衝突，陸柒看不真切。

  “好像是有人反抗，打起來了。”

  “不是讓他們老實被俘嗎！”陸柒皺眉，現在還沒有信號，他們不能貿然行動。這個時候出事，除了看著村民被韃子打，他們什麽也不能做。

  陸柒希望能趕緊息事寧人，別抵抗，千萬要忍住。

  可衝突卻爆發得越來越激烈，那邊的韃子開始用鞭子不停抽打被俘的村民，連那些沒有鬧事的都被牽連在內。痛苦的哀嚎，韃子們的謾罵，無一不刺激著眾人的神經。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有人在大喊，“兄弟們，沒人會來救咱們，別被人騙了，咱們跟韃子拚了！”

  不好！陸柒攥緊了手，可東邊依然很安靜。

  有的士兵已經蠢蠢欲動了。

  “將軍別等了，要不咱們下去吧！”
    “奶奶個短的，老子快看不下去了。”

  “都不許動！”陸柒語調不高，卻隱含一種讓人服從的力量，眼神噙滿嚴寒，成功壓住了大家的躁動。

  其實她心裡比任何人都急，可若是衝動救人壞了大計，無疑會害死更多的人。她只能咬牙忍耐。

  可她忍得了，有人忍不了。

  小豆花他們正巧目睹了這一切，眼瞅著韃子一刀砍掉了二叔的腦袋，她瞬間就炸了。

  “我跟你們拚了！！！”小豆花不管不顧地衝了出來，趁著韃子不備，奪了他的刀，反手一個上撩，劃開了他的脖頸，七尺大漢轟然倒地去。

  她叫囂著殺向韃子。

  其他人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韃子殘害自己的親人，也頭腦一熱跟著衝了出去。

  “壞了、壞了。”裡正知道大事不妙。

  陸柒他們也很快發現了小豆花這一群人。

  “怎麽回事，不是讓他們都藏好嗎！”真是火上澆油，陸柒握緊了手中的箭，一隻腳瞪在坡上，全身繃得好似一張蓄勢待發的弓。

  蕭宸予，你快點啊！

  小豆花衝到殺死二叔的人面前，那人一開始沒把矮小的她放在眼裡，晚了一步後撤。

  可小豆花畢竟力氣小，一刀劈下來，隻砍傷了韃子的手臂，但成功激怒了對方。

  那人氣勢洶洶地壓向小豆花，五指好似鐵爪，旁邊的韃子也過來幫忙。

  小豆花左支右絀，沒過多久還是被壓住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被製服了。撕扯間她的衣襟、頭髮散了。

  “是個女的！”

  韃子發成興奮的喊叫。

  眼前一張張醜惡的臉愈發扭曲，毛發濃密的粗糙大手碰到了她的臉，粗壯的胳膊壓住了她的四肢，有人開始扯她的褲子。

  “不、不，”小豆花慘白著臉用盡全力劇烈掙扎，只是愈發激發了韃子的獸念，一個個口角流涎，開始動手解褲帶，嘴裡說著聽不懂的話。

  隨著衣襟被撕碎，小豆花下`身一涼，緊接著鑽心的疼痛席卷了她。

  “不！！！”淒厲之極的尖銳叫聲劃破長空。

  就在此時，東邊天空升起紅霧。

  “有情況！”

  韃子剛反應過來，山坡上已然射出箭雨。大批的韃子倒下，他們是殿後的部隊，身上沒有配備鐵浮屠。

  陸柒抽出新亭侯，帶隊風馳電掣般從山坡上衝了下來，將韃子殺了個措手不及。

  同時，東邊也傳來了陣陣馬蹄聲，鐵浮屠果然在神臂弩那裡吃了大虧，又被洪大有帶隊從側方砍馬腿，損失慘重，無奈之下隻得加速撤退。

  陸柒等候在此，韃子腹背受敵，立即潰不成軍，勝負只是早晚的事，只是韃子人多還在垂死抵抗。

  “小豆花！”混戰中，一聲尖叫引起了陸柒的注意。

  嵐煙怎麽在這兒，還有怎麽有小豆花？！
  她看見嵐煙跳下馬來，抱起一個和韃子交纏在一起的嬌小身軀。

  白花花的大腿上滿是紅紅的手指印，□□鮮紅的血格外刺眼，陸柒瞳孔一縮。

  小豆花手裡不知從哪兒抓來的箭，插入了那人的脖頸，對方手裡的刀深深插在她的腹部，倆人連在一起，無法分開。

  嵐煙一刀砍斷了孽.根，憤恨不已地推開了韃子，抱緊小豆花，使勁拍她的臉：“小豆花，你醒醒啊，姑姑來了！”

  她給沈奕送飯的時候聽說這邊出事了，不顧阻攔跟著來了，沒想到還是晚了。

  “姑、姑…”小豆花攢著最後一口氣，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

  嵐煙仿佛看到了希望，抓緊小豆花的手：“小豆花，你再堅持一下，我帶你去包扎，咱們回家。”

  “好，回家，我要回家，我、我好疼啊，阿…姐。”

  小豆花伸手要抱嵐煙，行到半路卻無力地滑落，雙眼長闔。

  嵐煙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她抱著小豆花的屍體仰頭長嘯。

  “小豆花！阿姐給你報仇！”

  輕輕地放下溫熱的屍體，嵐煙撿起韃子的刀，凶神惡煞地衝向殘余的敵軍。

  “嵐煙！”沈奕策馬擋在前面，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嵐煙微微側頭，注意到了後面跟來的陸柒，嘲諷一笑：“別攔我！”

  她的刀尖指向沈奕。

  沈奕下馬，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瘋了！”

  “你敢出手嗎？”嵐煙低聲道，“她看著呢。”

  一個靈巧又極為高明的轉腕閃躲，嵐煙就甩開了沈奕，這時一個韃子衝向他們，嵐煙眼裡殺氣頓露，提刀就劈。

  沈奕來不及多想一個飛撲抱住了嵐煙，胸`前、後背正中嵐煙和韃子一刀。

  “你！”

  辛虧嵐煙半路收刀，前面刀口不深，她回抱住軟軟倒下的沈奕。

  韃子的刀砍得極深，抽出來鮮血噴了滿臉，他還要再砍。沈奕卻抱緊嵐煙，不讓她出手。

  “你才是瘋了！”嵐煙大吼。

  眼瞅著這刀就要劈在沈奕頭上，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陸柒及時趕到相救。

  最終韃子吃了敗仗，五千大軍死傷四千有余，剩下不足一千人悉數被俘。

  大周雖然也有傷亡，但隻百人余，相比之下絕對稱得上大捷。洪大有扛著重斧，揚眉吐氣地大笑。

  “蕭巡使，有你的！果然那個、有勇有謀！”

  蕭宸予這時倒顧不上慶賀，幫沈奕先包扎了傷口，他傷口又長又深，必須盡快處理，扶著人往回走。

  嵐煙抱著小豆花的屍體攔在他們身前，她找了一塊殘破的鬥篷蓋住了小豆花。

  “恭喜蕭大人旗開得勝。”嵐煙聲音冷冽，如同千年寒冰，眼裡都說不盡的嘲諷。

  “嵐煙，不得無禮。”沈奕虛弱地說道。

  “蕭大人足智多謀，以少勝多，可你可曾想過會有多少無辜的人因為你的計謀枉死？踩著別人屍體得來的功勞想必一定非同小可。”嵐煙一屈膝，抱著小豆花的屍體轉身而去，“小豆花，姑姑帶你回家。”

  周圍是村民斷斷續續的哭泣聲，為了他們逝去的親人，和被燒毀的家園。

  “宸予，你別把她說的話放心上。”沈奕開解蕭宸予。

  蕭宸予搖搖頭：“我知道，你別擔心我了，趕緊回去讓大夫看看。”

  陸柒在一旁忙著帶人清點戰俘、收繳武器，看了一眼那個有些落寞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