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變
  “小柒？！你怎麽回來了？”

  宋淑妃看到陸柒差點沒把手裡的茶打翻了。

  “娘娘小心！”綠梅趕緊雙手托住茶碗。

  “娘娘， 你別激動。”陸柒走上來，扶她坐下。

  宋淑妃霧蒙蒙的眸子在她臉上溜溜轉了一圈，轉臉一揮手， 讓人都下去了，“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宋淑妃的敏銳也讓陸柒暗自吃驚，這樣的人真的會什麽都不知道嗎？陸柒猛地搖搖頭， 淑妃娘娘不論對別人如何，對她絕對是全心維護。

  “小柒？”

  “娘娘， 在遼東的確發生了不少事。”

  …

  宋淑妃沒想到朱靜宜竟然做得這麽絕，雖然小柒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她一聽就知道其中有多凶險， 真恨不得把梁王從蕃地揪出來好好罵一頓。

  “可你是我女兒，你必須聽我的！”宋淑妃失態地吼了回去。

  “小柒，你不要再回去了，就留在我這裡。”宋淑妃定下來，好似下了某種決心，屋外驀地狂風大作。

  “娘娘！”綠梅隔著珠簾低聲喊了一句，隱隱藏著一絲憂慮和緊張，沒等她發話主動出了聲，“蕭府出事了。”

  蕭宸予去了雷柘寺，可惜被張齊擋在門外不得面聖。他索性在雷柘寺住下， 派慕白回來告訴她不要擔心。

  蕭宸予已經被押了回來，他反而是最冷靜的那一個，在亂境中將讓慕白將綠荷第一時間送了出去，還給她一封信：“把這個交給少夫人，不要讓她再回來！”

  “說蕭家私通外敵？！”就連宋淑妃都保持不住儀態，慌了手腳。

  綠梅道：“聽說陛下即日就要啟程回宮了，還派人把蕭府給封了，現在一律不許進出。”

  陸柒還是不能乾等著， 便以王夫人送禮為名假扮丫鬟和綠菊一起來了華清宮。

  “可那是我家，我必須回去！”陸柒轉身高喊。

  手一緊，宋淑妃死死抓著她不放：“你不能回去，這個時候我怎麽能放你走！”

  陸柒抬腳就走：“我要回去。”

  陸柒仿佛真的聽到葉子被碾壓的聲音， 冷風呼嘯而過，樹影晃暈了人眼， 她想說什麽，卻被宋淑妃抬手一擋，隻得坐在一旁眼巴巴地隨著她轉。

  陸柒點點頭。

  “你說蕭宸予在雷柘寺門外苦等，陛下就是不見？”

  “為什麽？”

  *
  蕭府門前都是金吾衛的人在看守，府外人人議論，指指點點。府內更是亂了套，被金吾衛帶頭抄了個雞飛狗跳。

  宋淑妃臉色微沉， 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凋落樹葉的樹枝倒影斑駁地投在地面上， 被宋淑妃踩得更加稀碎。

  “嗯，都好了，您別擔心， 我來找您，主要是想求見陛下。”

  陸柒怔怔地看著窗外，手邊擺著一封信，攤開來上面明晃晃地三個大字“放妻書”，整個人一動不動。

  窗外風聲蕭蕭，愈演愈烈，打著旋兒地卷起殘葉飛沙，然後忽地一下散了，隻留了一地狼藉。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幸虧有神醫出手相救， 那你現在身子可好了？”

  綠荷跪在地上哭訴：“公主，家裡都亂了，護衛到處來抄。奴婢被慕白送了出來，只聽說好像是文姨娘告發的蕭家！”

  “文姨娘？”陸柒終於有了些反應。

  綠荷抹了一把淚：“奴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是匆匆聽了一嘴。要不是慕白告訴奴婢，奴婢都不知道您已經回來了。”

  宋淑妃放下茶盅：“綠梅，再去仔細打聽一下。綠荷，你先出去。”她伸手拿過放妻書，默默頷首，蕭宸予總算沒有失言。

  “他這也是為你好，私通外敵可不是小事，若是坐實了可是要全家抄斬，你索性跳出那個火坑。”宋淑妃柔聲勸慰她。

  陸柒的眼神跟著那封放妻書走：“可你我都知道蕭家是被栽贓陷害的。”

  “不管如何，這趟渾水我都不許你再淌！後面是福是禍就看他們家自己的造化了！”宋淑妃第一次疾言厲色，橫眉冷對，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陸柒抬起眼眸，幽幽地看向宋淑妃：“娘娘，這次去遼東，我找到祖父了。”

  宋淑妃雙眸驀地睜大，眼中驚懼多過驚喜：“小柒…”

  “我祖父說我娘叫宋暮萱，只不過不知為何失憶了，後來再想起來自己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嫡次女，生母早亡，只有一位長姐如母，姐妹感情極為深厚。她就是去京城尋親的路上才出了意外…”

  “別、別說了！”宋淑妃像落在枝頭的細雪，吹一口氣便簌簌抖落，全身顫得不像話。

  陸柒缺自顧自地說：“娘娘，您說我娘要是老老實實呆在谷中又會是什麽樣。”

  雪慢慢融化，宋淑妃淚水奪眶而出，抖著嗓子：“我、我不知道…”

  陸柒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一手扶在她肩頭：“娘娘，別攔我，我也想去找我的家人。”

  “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家人嗎！”宋淑妃掣住她的手臂，神情激動。

  陸柒眼眸一閃。
    “娘娘。”綠梅回來了，在外求見。

  宋淑妃松開了陸柒，掏出帕子背過身擦幹了淚，深吸了幾口氣道：“進來。”

  綠梅進來掃了一圈，回頭悄摸兒給外面探頭探腦的綠荷試了眼色，後者點點頭快步下去了。

  陸柒複又坐下，須臾綠荷端著新的熱茶和點心又來了，換下冷了的茶，放了一盤小甜橘，橘子的清甜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宋淑妃淡淡地道：“說吧。”

  綠梅的確能乾，隻這麽短時間就把大概情況都問了出來。

  蕭宸予托溫家遞折子，吳家後腳就告發蕭宸予通敵，同時還有蕭晏禮親筆寫給蕭宸予的秘信，而他們遼東也的確卷入高麗的宮變，一切都對得上。吳家直指蕭家狼子野心，通敵賣國。

  而那些秘信正是文姨娘親自交給吳家的，還說之前就是因為蕭晏禮懷疑她察覺到了此事，才囚禁她。隨之呈上的還有文姨娘的親筆血書，此外蕭予芙也出面作證文姨娘所言不虛。

  鐵證如山，周文帝大怒，立即下旨將蕭家封了，但是人暫時還沒下獄。他還命人將文姨娘安排進了皇宮，避免有人加害於她。

  同樣的秘信，同樣的告發，一切都與老國公當年如出一轍。

  沒想到竟然是那個向來安分守己的文姨娘！她好深的心思，好厲害的手段。被囚禁了都能搞出來這些事，怪不得睿智如老國公，也沒防住她。

  陸柒知道他們輸了，輸在漏了這麽一個厲害的人物，可是難不成就真的眼睜睜地看蕭家倒下，她置身事外？

  宋淑妃還想再勸勸陸柒，可是又怕適得其反。低頭看著茶面沉思，這一天終究是來了，只是蕭家沒想到竟然被人又暗算了一把。

  結果更加出乎意料的是，才半天不到的時間，吳家繼而也被封了府。雖然吳家舉報了蕭家，但是蕭宸予舉報薛總兵的折子一樣證據確鑿，還有邊關人證、物證樣樣不缺，溫泊簡認為兩件事不可一概而論，蕭家叛國理應調查蕭家，但薛總兵瀆職，吳皇后乾政，吳家勾結高麗王后的種種罪證也應一並調查清楚，方顯陛下仁義公正。

  周文帝覺得甚是有理，因此將吳家也一起封了一並調查。禦史們這幾天可是一個個不閑著，參了蕭家，參吳家，累累罪狀，不一而足。

  朝堂如池，各色錦鯉簇擁奪食，龍椅上的周文帝投下了精心準備的魚餌，看著他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激烈奪食的樣子滿意地笑了。

  殘月西斜，陸柒將翻閱了無數遍的放妻書拿出來又看了一遍，每看一遍就生一回氣，但是想他的時候就忍不住拿出來看看。

  傻子，真是個傻子！眼前的字一個個都換化成了蕭宸予的臉，他寫信的時候一定眼圈都紅了，說不準還哭了鼻子。哭什麽哭，哭就別寫這麽絕情的話啊！
  只是這信是他什麽時候準備的？陸柒嗅到了幾不可察的檀香味，腦海中浮現他在那裡等待良久不得召見，在屋裡踅來踅去的摸清。可能那時他心裡已經恐有變數，為了不牽連她倉促之下寫了這封放妻書。

  一別兩寬，你說了可不算！蕭宸予，等見面時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陸柒手一用力揉碎了書信，又趕緊展開鋪平。

  一夜無眠到天亮，陸柒直覺哪哪兒都不舒服，醒來沒有他的味道，總覺得少了什麽，呆呆地任由綠荷、綠菊服侍打水。

  “綠荷，若是淑妃娘娘那裡有什麽消息，你別瞞著我。”陸柒看向綠荷。

  綠荷打了個顫兒，猶猶豫豫地道：“今兒一大早，奴婢聽了一耳朵，說…蕭家被下了天牢。”

  巾子摔進盆裡，水珠濺到臉龐，好似落下的淚。

  綠梅匆匆在門外行禮：“公主，嘉懿郡主來了。”

  “二嫂！？”陸柒看著眼前哭成個淚人兒的朱靜婉，上前一步扶她到榻上坐下，“你怎麽來了，家裡怎麽樣？”

  “小柒。”朱靜婉撲到陸柒肩頭掉金豆子，“你二哥把我給休了！”

  陸柒隻覺得一件接一件事接踵而來，讓人應接不暇、頭暈目眩，隻得強自鎮定心緒拉著她慢慢敘。在她抽抽搭搭、斷斷續續的泣訴中，陸柒也大致縷清了原委。

  原來蕭宸予竟然背著她請大哥、二哥幫忙徹查她中毒的事，雖然有些意外，但是細想之下卻又在情理之中。她的事情不管大小他從來不敷衍。只是沒想到這下毒的人竟然是二嫂的人。

  “這麽說，是鄭嬤嬤背叛了你？”

  陸柒的全然信任像是一個巴掌打在了朱靜婉的臉上，火辣辣地，總是高挑的柳葉眉愧疚地拉下來，她低聲道：“是她豬油蒙了心聽了皇后的挑唆，怕你生了孩子就對我不利才這麽膽大妄為。只是她以為那是讓你晚些生育的藥，不知道是毒。後來看你是真心為我好，她才收了手。”

  怪不得，如此一來那些奇怪的點倒也說得通了。陸柒道：“她對你還算是忠心的，只是這樣的人不能留在身邊。”

  一提這個，朱靜婉又止不住地哭：“我當然明白輕重，如今家裡都這樣了就算想留她也不會留。可你二哥還不如你，非說是我歹毒心腸指使鄭嬤嬤下毒，說我這樣毒婦萬萬不能要，給了我一封休書就趕了出來。我回了宮才知道你回來了就趕緊來找你！你也真是的，跟三弟偷偷摸摸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都什麽時候，朱靜婉還在為這事吃醋。陸柒很無奈地給她擦眼淚：“你不知道他們今早下了獄？”

  “什麽？！”朱靜婉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這麽快，不行，咱們得想想辦法救他們！”

  “怎麽，你不恨二哥休了你？”

  “我傻啊，都這樣了他休我一定是怕連累我，可就是這樣那些話我也傷心！”朱靜婉擦了淚，“你不知道，他說得可狠了！再說了，我來找你就是為了商量怎麽救人的。”

  陸柒攀上她的肩膀.：“這才是我的好二嫂。對了，大嫂怎麽樣？”

  朱靜婉擦幹了淚：“大嫂不同，她有謙哥兒，大哥想不連累她也不行。而且大嫂的娘家可真不是東西，我聽說他們家竟然把大嫂給逐出族譜了，說沒有這個女兒！”

  “啊？！”陸柒沒想到周家如此不近人情，當初結親還是他們家高攀了呢。

  “所以說這商戶家的就是唯利是圖。”朱靜婉忿忿不平。

  陸柒趕緊捂住她的嘴：“你說話之前過過腦子。”

  朱靜婉這才想到宋淑妃也是皇商出身，忙打自己的嘴：“該打，該打。現在咱們可怎麽辦啊？私通外敵可是殺頭的大罪，這次跟祖父那會兒可不一樣，除了家賊，聽說還有沈奕的簽字畫押，這個沈奕真不是東西！”

  這個綠梅他們沒說，沈奕，陸柒的眼中很是複雜。

  “你先回去，我去求淑妃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