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探視
  永城河結了冰， 周圍的人開始鑿冰通河，結果挖著挖著挖出來一隻腐爛的胳膊，嚇得趕緊報了官。

  順天府派人來查， 結果一具接一具，挖出來差不多五、六具屍體，裡面久遠的只剩下森森白骨， 還有幾具腐爛發臭的。

  最後經過仵作核驗這些都是女子，只是身份無法辨認， 還發現了一枚和田玉扳指，那扳指的做工細膩絕非凡品，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家才能有的。

  聯想到之前蕭宸予的事， 謠言更是四起，說他道貌岸然， 背地裡以折辱煙花女子為樂， 是個十足的禽獸。

  然後隻用了半天，那扳指就確認了正是蕭宸予當年在博古坊重金收購的那枚， 因為那羊脂玉上面有瑩瑩一點翠綠，舉世就這一塊，老板記得很清楚。

  此消息一出， 蕭宸予的名聲徹底臭了， 如過街老鼠，人人都巴不得踩他一腳。甚至還有人來蕭府門前潑糞， 幾名禦史也在大殿之上陳列蕭宸予以往的罪狀，說他不光揮霍無度， 有辱門風、還汙蔑吳家霸佔良家婦女， 其實背地裡將人家夫妻倆都納入了府。

  馮家此時對蕭宸予的事閉口不談，大有撇清之勢， 大家更是覺得蕭府要完，或避開或跟著踩一腳。

  這事鬧得滿城風雨，蕭府內部徹底大亂，一個個或是支著耳朵偷聽，或者交頭接耳傳遞消息，就是沒一個安心乾活的。

  陸柒也顧不上跟王夫人解釋了，主要她現在也聽不了，孫嬤嬤的話一傳完，王夫人立時就暈了過去，徹底臥床不起。

  周雨柔雖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但是她手段不夠強硬，有些壓不住躁動的下人。

  蕭宸予努力撐起身子坐直，擦擦嘴，這時候他還笑得出來，只是聲音異常乾澀沙啞：“也還好啦，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

  “你這些日子也都沒怎麽好好睡吧，你趕緊去眯一覺吧。”陸柒看著周雨柔眼下兩個大黑眼圈，“二哥聽說好多了，二嫂也能抽出手來幫幫忙，你別都一個人扛。”

  他們一開門，他很不適應地眯起了眼，費力地抬手擋住眼睛，下巴胡子拉碴。

  坐在角落裡的人身上穿的還是當日走的衣服，現在又髒又亂、滿是汙跡不說，還散發著一股餿味。

  外院更是讓秦艽放話了，誰不聽話就來跟三少夫人過幾招，眾護衛想起當時被三少夫人揍的滿地亂爬的場景，虎軀一震。

  因為蕭宸予好歹是個侯府公子，所以從順天府的牢裡轉到大理寺天牢，到現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
  再次走下樓梯，陸柒覺得好像離上次也沒過多久，只是心境已大不相同。

  溫若言訕訕地縮回手，在身上擦了擦。

  陸柒便當仁不讓站了出來，抓住了幾個到處說嘴最厲害的人，每人五十大板，趕出府去永不再用。

  周雨柔拍了拍了她的手：“我沒事，你也不容易。我知道你出去一定都是為了三弟，只是不知道他在牢裡如何？”

  陸柒走近了看見他臉上又青又紫，嘴角還有幹了的血跡：“他們對你用刑了？”

  這麽一番殺雞儆猴，再無人敢置喙。陸柒冷著一張臉：“我說過了，誰也不許亂，不管外面怎麽說，這罪名一日沒判下來，就一日不許胡傳，否則不管幾輩子的臉，誰也別想要！”

  “這裡暗，你小心點。”溫若言提著燈，伸出了右手。

  倆人到了牢房前，一開門，陸柒聞著裡面的味道就皺了眉頭。

  “我今晚就去看他。”

  陸柒看了一眼：“謝謝。”卻沒有搭。

  大家誰也不敢直視她，低頭紛紛乾自己的事。

  陸柒點頭：“我找了溫若言幫忙。”

  周雨柔舒了一大口氣：“多虧有你在，省了我不少事。”

  溫若言蹲下舉著燈照了一圈：“是誰？天牢裡不準私自用刑。”

  “小柒？”周雨柔滿臉驚訝。

  蕭宸予嘴唇乾裂起皮：“不是在這兒，沒事。”

  那就是順天府的人了，一定是報復當初蕭宸予執意問罪郝有為。

  陸柒也蹲下，解下腰間的水囊舉到蕭宸予嘴邊：“先喝點水。”

  蕭宸予靠在牆壁上，側頭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

  “咳咳”一不小心嗆著了，他吐出幾口血沫，捂著胸口一副隱忍的樣子。

  這般樣子做給誰看！陸柒把包好的點心放到他身邊：“就十塊，省著點吃。”誰知道你還要被關多久。

  蕭宸予壓下咳嗽，垂眼看了看小包袱，眼神又停在陸柒身上，他咧嘴一笑：“我真沒想著你會來。”

  他又說了一次，陸柒看著他的笑，覺得刺眼得很：“你什麽意思？”

  蕭宸予轉頭對溫若言說：“勞駕你出去會兒，讓我們夫妻二人說點悄悄話。”

  溫若言雙手揣進袖子，蹲在旁邊不滿地看著蕭宸予。

  “你出去吧。”

  陸柒一開口，溫若言小圓臉都垮了，巴巴看著她，見她沒有改口的意思，又瞪了一眼蕭宸予，最終還是起身慢吞吞地把門關上：“不能說太久哦。”

  蕭宸予“呲”了一聲：“若是我出了事，想必娘子也不愁下家了。”

  “蕭宸予，你到底什麽意思。”陸柒很討厭他這樣說話。

  “沒什麽意思，你不是一早在心裡認定我害了陸雲，我出了事不正合你意。”
    蕭宸予的目光從未如此涼薄過，陸柒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所以你以為我來是做什麽的？看你笑話的，還是落井下石的？”她的音量有些高。

  蕭宸予看向陸柒：“那你信我嗎？”

  陸柒道：“你是人，還做不出禽獸不如的事。”

  “陸柒，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現在我們隻談這個，不說這個，你連以後的機會都沒有！”

  “出去了還是成天被當成個嫌犯，有何不同？”

  陸柒一把掐住他的大腿，蕭宸予不防疼得大叫一聲。

  “起碼我做不出這樣下作的手段。”

  溫若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陸柒，你沒事吧？”

  蕭宸予搶先道：“明明是我叫，她有什麽事！你在外面待好，少管我們夫妻的事！”

  “蕭宸予，順天府的人就應該多打你幾下！”溫若言咬著牙道。

  “夠了，現在是鬥嘴的時候嗎！”

  陸柒一開口，溫若言自然閉了嘴，蕭宸予也不吭聲了。

  “所以，那天分開後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把你記得的全都告訴我。”

  …

  “陸柒，咱們得走了。”溫若言輕輕推開門。

  “嗯。”陸柒對他點點頭，轉頭對蕭宸予說，“我走了，你若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得給我堂堂正正地出去。”

  溫若言不明白地看了一眼陸柒，又瞅了一眼蕭宸予，卻發現他目光一改該來時的頹廢，雙眼微微發亮地盯著陸柒的背影。

  溫若言說了一句：“我會給你帶點藥的。”

  蕭宸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擋著她了。”

  溫若言“啪”地一聲關上了門，卻看見陸柒愁容不展，忙道：“你別擔心，這裡有我看著沒人會再動刑，蕭宸予皮糙肉厚得很，養兩天就沒事了。”

  陸柒輕搖頭：“我才不擔心這個，是他一點兒都記不得那晚的事，還有那枚扳指他也說早就不知道放哪兒了，這樣一點線索也沒有。對了，那幾個姑娘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溫若言道：“核對了這幾年報失蹤的人家，都不是，不好查。”

  “我聽說那幾個姑娘死得好像都比較不一般？”陸柒問。

  “嗯，不管是白骨還是腐屍，仵作都說身上傷痕累累，而且比較完整的一具屍體更是確認是凌虐至死。只是她們的身份定不下來，就更難鎖定凶手。”

  倆人邊走邊想，陸柒突然道：“沒有可能根本沒報官或者不能報官，比如青樓歌姬，或者為奴為婢？”

  “青樓酒樓的都查了，也找人牙子問過了，都沒有。”

  “青樓這今年新買的姑娘或者婢女呢？另外即使是丫鬟，有可能是家生子，人牙子不一定知道。”

  “嗯嗯，你說得有道理，我會想辦法再查查，只是若真是這些人還真有些難辦。不過，陸柒你好聰明呀！”

  溫若言那個樣子讓陸柒覺得他想伸頭過來讓她摸摸，這孩子怎麽越來越像小狗：“什麽呀，我也只是恰好想到罷了。那有什麽消息麻煩你私下派人告我一聲，我絕不會讓第三人知道。”

  溫若言一點不帶猶豫地答應，然後突然眼神黯然了下來：“陸柒，你對蕭宸予真好。”

  “胡說！”

  *
  陸柒一身疲憊地回了府，卻在玉磐堂門口看見一個人走來走去，雖然明知不可能，但那一刻她恍惚覺得是蕭宸予回來了。待走進了，才看出來是蕭岑予。

  蕭岑予迎面走來，先是猶豫後下定決心似地說：“三嫂，我想去給三哥作證。”

  “為什麽又提這個？”陸柒一皺眉。

  蕭岑予面有愧色：“三嫂，當時若是我執意拉著三哥回來，後面一切都不會發生。如今家裡亂成這樣，我、我想不如去作證說整晚三哥和我在一起，我相信三哥絕對沒有殺人！”

  陸柒看著他眼裡一片赤誠，也許他是好心，但這事卻不能這麽做。

  “你若真的相信他，就應該安安心心在家等著，不給家裡添亂。做偽證，若是被查出來，不光幫不了他連你都要搭進去。”陸柒的語氣有些嚴厲。

  蕭岑予面有難色：“我知道，可我總覺得對不起三哥，對不起三嫂你。”

  “你沒什麽對不起的，你只是做了當時你覺得正確的事。好了，我累了，這件事沒得商量，你也不用再想。”

  蕭岑予垂下頭，很是懊惱：“我知道了。”

  陸柒又看了看他，這幅可憐樣兒真眼熟，他們倒是像親哥倆，想到這裡，她放緩了語氣：“你若真的愧疚，就幫我看緊門戶。你們東院向來自成一派，文姨娘最近病著怕是照顧不過來，你多上點心。”

  “嗯，三嫂放心，那邊交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