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乘船遇險
  因為大公主興致不高， 用完了午膳便說散了。

  陸柒巴不得早點結束，她還想順便去趟華清宮，上次受傷之後， 因為宋淑妃不放心，綠梅連著五天來了蕭府。

  她好了之後也進了一次宮，被宋淑妃好一頓數落。算算日子， 距離上次見面也有大半個月了，最近她聽到了一些關於宋淑妃的傳聞， 有些擔心。

  只不過離島的時候出了點小波折，來時的大船出了點問題，只有兩艘能坐十人的船， 自然先緊著給皇女們用。

  朱靜婉剛要上船，卻被告知已經滿了。

  “不是還能坐一人嗎？”朱靜婉問嘉慧郡主。

  嘉慧滿臉抱歉地道：“是還有一個位子， 可是柒公主沒上來， 你們妯娌分開總不好吧，蕭二少夫人。”

  朱靜婉看了她一眼， 咬咬唇還是沒上船。剩下的人就只能做小船回去，一艘小船最多做兩人。丫鬟們都擠在連棚都沒有的扁舟上，很是受罪。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陸柒和朱靜婉兩個被排到了很後面。

  看著別人都乘船離岸， 朱靜婉越來越不耐煩，好不容易等來她們的船， 朱靜婉一見便目瞪口呆：“這船怎麽這麽破！”

  船娘點點頭，也不管穩不穩當了，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劃槳，這船更是東倒西歪，嚇得朱靜婉又叫了起來。

  小船沒有大船穩當，再加上這船娘技術不佳，這會兒又起了風，整艘船搖晃得很。

  她吸了吸鼻子，風好像沒那麽強了，所以身上也沒那麽冷了，就連湖水好像一下子都離她遠了不少。

  其實照陸柒來看，這船沒什麽問題，是朱靜婉太挑剔了，其他人不都照樣坐，她這個二嫂就是事兒太多。

  朱靜婉看了看沒有辦法，隻得嫌棄地搭船娘的手上了船，她和陸柒一左一右坐在船艙裡。

  陸柒連嘴唇都開始顫唞，卻地對她安撫一笑：“二嫂，別動，馬上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這怎麽坐人啊！”

  還是希望能這船板能再多支持會兒，
  可惜事與願違，這船板跟商量好了似的開始一塊接一塊地松動，水一下子就加速湧了上來。船越來越沉，船娘劃得越來越慢，這船基本不動窩了。

  陸柒拉著朱靜婉到了船頭，船艙裡的水已經沒過腳踝了。吃水這麽重，船娘再有力氣也沒用了。

  朱靜婉還是沒有回過神，愣愣地看著陸柒沉著冷靜的目光，抿緊的唇角和利落的下頜線。

  忽然腳下一空，她本就害怕之極，以為自己要摔倒，高聲尖叫不已。

  她的唇色發紫，臉僵得笑出來好醜，朱靜婉“哇”地大哭起來：“你幹嘛抱我，我討厭你！快放我下去，我才不要欠你的！”邊說邊不停掙扎。

  陸柒起身一瞅，果然她那邊的船板已經松動，開始往上滲水。

  朱靜婉心懸在了嗓子眼，總感覺這船下一瞬就要翻了，她的腳不停地來回擺動。

  倆人依舊誰也不看誰，靜坐無言。

  “漏水了！”她提著裙子跳起腳來。

  “二嫂，別怕，不會有事的。”

  雷婷兒舉起雙手大喊回道：“知道了，你撐住，我這就去找人。”她掉頭就跑。

  陸柒心卻隨著漫上來的湖水越來越沉，希望雷婷兒能快點。時間長了她也不能這麽一直舉著二嫂，到時候就算淹不死，以二嫂這樣嬌弱的女子可指不定能凍出個好歹來，
  偏偏天不遂人願，雷婷兒遲遲不見人影，船娘都嚇得在後面鬼哭狼嚎起來。

  陸柒側過身幫她擋住了風。

  咦，腳下怎麽越來越涼，朱靜婉低頭一看，頓時花容失色。

  這時候其他的船早就已經開走，她只能再去找人開船。

  有船板不怕溺水，可大冷天在水裡恐怕朱靜婉這身子受不住，更別提她還那麽怕水。陸柒水性也很一般，她不太把握。

  朱靜婉又是身體快過腦子，手已經摟緊了她的脖頸。

  “抱緊我。”陸柒道。

  “二嫂，別叫了，省省力氣吧。”陸柒的語氣很鎮定。

  船上的漆都掉了不說，看上去也不是牢固的樣子， 還那麽小。

  水沒過船的速度快得令人驚訝，眨眼間，已經漫到了船頭。朱靜婉的月白色緞繡牡丹花鞋鞋底都濕了，她提著裙子墊著腳根本就是亡羊撲牢。

  朱靜婉被她一聲高喝震住了，身體聽她的話照做了。

  陸柒努力保持平衡去了船頭眺望，這裡離岸邊還有些距離，不知道能不能趕上。

  朱靜婉向下一看，水竟然已經沒過了陸柒的膝蓋，她究竟忍了多久，這會兒才露出端倪。

  陸柒的懷裡很暖，手臂抱得很穩，連呼吸都沒有亂。朱靜婉從來沒被人這樣抱過，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這樣讓人安心？
  朱靜婉雖然比陸柒還高半個頭，卻不自覺地往陸柒懷裡窩了窩。

  “你放我下去！”朱靜婉哽咽地喊了出來。

  朱靜婉的叫聲像被掐住脖子似的戛然而止，梨花帶雨地呆呆看著橫抱她的陸柒。

  “怎麽辦，怎麽辦？我們要淹死了！”朱靜婉跟沒頭蒼蠅一般地在船艙裡亂晃，雙手亂舞、大喊大叫。

  “夫人， 沒事，大家都是坐這船走的， 主要是天涼了，好多船都在保養開不了。這船就是還沒來得及刷新漆，跟別的夫人、小姐做得船是一樣的。”船娘勸道。

  陸柒趕緊喝止她：“不要亂跑，危險！你先扶著艙門站穩。”

  朱靜婉看著四周都是水，冷風一吹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似的，站都站不住，可她也沒法坐下，眼淚在眼眶打轉，要掉不掉的可憐極了。

  陸柒對明顯也慌了的船娘說：“快點劃，咱們得趕在水都滲上來之前靠岸。”

  所幸劃了這麽一段距離，陸柒已經依稀能看見岸上的人影，好像是雷婷兒還在岸邊等她們，她提氣高喊：“婷兒，我們的船漏水了，快想辦法找人來救我們！”

  陸柒的手臂也開始微微發抖，不是臂力不夠，她已經竭力將抖動的幅度克制到最小。

  “不許動！”陸柒再一次凶她，“你是我二嫂，咱們一起出來我就不能讓你出事。再說我比你皮實多了，別小瞧我們邊關出來的人！”

  朱靜婉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精致的妝看起來有些可笑，狠狠地道：“陸柒，我討厭你！”

  “我也不喜歡你。行了，二嫂，你怕水，我不怕，還有我是大周將軍，於情於理都該保護你，你不欠我什麽。”陸柒語氣半點不見和軟。

  朱靜婉內心掙扎了一小會兒，忽然湊上去死死摟著陸柒，雙手在她手臂、後背來回摩攃。

  “二嫂，不用這麽麻煩，你老實待著就好了。”

  “閉嘴！你抱緊我，要是把我掉下去我跟你沒完。”朱靜婉左搓搓，右揉揉，一刻不閑著。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管用，陸柒從裡到外有些暖和。

  可風越刮越大，水已經快漫到了腰，陸柒的下肢早就凍得沒有知覺了，她現在也不抖了，她渾身都僵了，但自始至終抱著朱靜婉的動作沒有變過，嘴裡重複地安撫著一直不停啜泣的朱靜婉：“水沒不過你，還有我呢。”

  “嗚嗚嗚嗚，弟妹，咱們會不會死啊？”

  “絕對不會，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朱靜婉看著湖水一點點接近陸柒的腰，心中無比的絕望，她不想死啊，她還想給蕭羨予生個漂亮的女兒，還要還陸柒的人情呢。

  “陸柒！”

  遠處的呼喚猶如天籟，一艘小船飛快駛來，船頭站著一男一女。女的正是雷婷兒，旁邊的人松形鶴骨，清麗俊逸，定睛一瞧，竟然是沈奕。
    陸柒努力撐起僵到不行的嘴角：“二嫂，你看我沒說錯吧。咳咳咳。”

  朱靜婉連忙招手：“你快別說話了，最後這麽一哆嗦你可要堅持住了！”

  小船飛一般駛到了她們旁邊。

  “先把我二嫂拉上去。”

  陸柒僵直著身子往前湊了湊，努力把懷裡的朱靜婉往船上送，雷婷兒伸手來接。

  身旁的沈奕二話不說伸手就將朱靜婉一把拽上船。

  “哎喲。”要不是雷婷兒在旁扶了一把，朱靜婉一定臉朝下摔下去不可，可她卻沒有抱怨，只是趕緊轉身往下伸手：“拉我弟妹。”

  一回頭就看見陸柒晃了晃，身子跟根棍兒似地向後栽。

  “陸柒！”沈奕跪在船頭，彎腰架著她的雙臂提了上來，一氣呵成地脫下`身上的鬥篷兜頭照在陸柒身上。

  這個時候船娘也被下人救了上來。

  “開船！”沈奕大吼。

  *
  船一靠岸，沈奕橫抱陸柒大步跳下船，頭也不回道：“我先送她去華清宮。”

  丫鬟們早就上了岸，從旁人口中知道出了事，趕緊圍了過來。麗月撲向被雷婷兒扶著抖個不住的朱靜婉。

  綠荷沒看見陸柒，急得原地打轉，猛然看見沈奕懷中抱著的人扯開鬥篷，顫顫巍巍地說：“別、別讓淑妃娘娘知道。”

  “公主！”綠荷一個箭步湊了過去，只見陸柒臉色凍得發青，口齒不清道：“回蕭府。”

  沈奕也不多說廢話，拔腿邊走，綠荷只能小跑著跟在後面。

  “等等！”陸柒開口，沈奕立即停步。

  “我二嫂”

  “雷小姐，蕭二少夫人就麻煩你照顧了，我先送公主回府。”沈奕不容置疑地說道。

  還沒等雷婷兒說話，朱靜婉就先說：“快帶她回去，宮裡的事都交給我。”

  沈奕腳步生風，帶著綠荷繞了不知名的小道出了皇宮大門。

  原來雷婷兒到處都找不到人幫忙，無意撞見了沈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事情說了。沈奕一聽陸柒有險，立即帶人開船來救。

  懷裡的人抖得不像話，他跟抱著個冰坨子似的，那船究竟怎麽回事，傷了陸柒的人誰也別想好過！沈奕氣得想把人揪出來碎屍萬段，但也隱隱有一絲慶幸，這次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綠荷在後面跟得很是吃力，上氣不接下氣，卻忍著沒喊一句。

  沈奕的車夫正等在車旁，看見自家主子風塵仆仆出來：“老爺？”

  “快把火盆都點上。”沈奕腿長，一個跨步上了馬車。綠荷也顧不得要車凳，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車夫剛把兩個火盆點燃送入車裡，就聽見裡面沈奕吩咐：“駕車回蕭府，務必要快。”

  車夫不敢多言半句，駕車疾行。

  “阿嚏。”陸柒哆哆嗦嗦打了好幾個噴嚏，拿袖子擦了擦鼻子。她動了動身子，上了車沈奕也一直沒有放開她，她的裙子可都濕了。

  “放我下來吧。”陸柒怕把他的衣服也都浸濕了。

  不管心裡如何不舍，沈奕還是松了手將她放下，把兩個火盆都擺在她身邊。

  綠荷側著身彎下腰擋住沈奕，幫陸柒擰乾裙角。

  過了一陣子，陸柒才緩過來一些，她費力地從鬥篷裡伸出手烤了烤火，衝沈奕點點頭：“好像我每次出事都能得你相助，沈兄真是我的貴人。”

  一縷青絲散了下來，貼在她慘白的面頰，發梢一路垂到脖頸，她的領口有些散，下面的裙子緊緊貼在身上.沈奕不敢再看，也受不住她這句話。

  他盯著放在膝上的手：“湊巧而已，你言重了。”

  陸柒疑惑地望向他。她那雙眼睛從下而上地看過來時，沈奕隻覺辛苦壓抑的念想如雜草瘋狂滋生，叫囂著要衝破禁錮。

  佔有她！內心的野獸在咆哮。

  夠了！沈奕狼狽地側過頭，下頜繃得緊緊，他對一點自製力都沒有的自己很生氣，她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輕而易舉地令他方寸大亂，沒出息！

  陸柒聞出來他憤怒的情緒，松柏仿佛被火燒的味道令人不明所以：“沈兄，你怎麽了？是我說錯了什麽？”

  陸柒伸出手碰了碰沈奕的衣袖，
  沈奕真覺得有一團火從她碰到的地方燒了上來，那些亂七八糟、不可與人說的畫面一下子衝到了腦海裡。她只是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太不知所謂了！
  陸柒震驚地看著他通紅的臉，趕緊把手背貼在沈奕額頭。

  “好燙！”他怎麽比她還熱？！

  沈奕所有的觸感都集中在相觸的肌膚上，他好想抓住這隻手緊緊不放，這是魅惑他的妖，也是普渡他的菩薩，是咬一口就能死人的毒蛇，也是菩薩手持玉瓶中的柳枝。

  他喉結滾動，癡癡地望著她，不如乾脆做個了結，總好過這般日日受折磨，是劇毒還是甘露他都認了。

  沈奕伸出雙手扣住陸柒的肩膀。

  “老爺，蕭府到了。”

  沈奕被車夫的聲音驚醒，神智回爐，眼裡癡迷如潮水般褪去，再抬眸已是一片清明，他還是那個清冷自持的沈奕。

  “陸柒，剛才失禮了。我沒事，只是有點難受，你趕緊回去吧。”沈奕把手松開，

  陸柒有些遲疑地看了他一眼，那雙鳳目中的確飽含痛苦，可剛剛一瞬的壓迫感為什有些似曾相識？

  “阿嚏！”陸柒又打個噴嚏。

  綠荷趕緊用鬥篷裹好她：“公主，咱們趕緊回吧。”

  陸柒道：“嗯，沈兄你保重。”

  “知道了，我會派人去和蕭宸予說一聲的。”

  *
  蕭宸予比朱靜婉她們還快地趕了回來，陸柒這個磨人精，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就要出事！
  蕭宸予真想有什麽辦法能把陸柒變小裝進荷包裡貼身帶著，這樣他才安心些。

  風掣雷行地一路從外院奔進內院，正好撞見端著薑湯的青棠，蕭宸予一伸手把托盤拿了過來：“少夫人在屋裡？”

  青棠點頭：“嗯，剛…”話都沒說完，蕭宸予跟陣風似刮過。

  屋裡綠荷、綠菊都不在，他把薑湯放在桌上，又去了臥房，也沒看見人。

  正納悶的，忽然浴室傳來陸柒的驚呼，蕭宸予不做他想衝了進去。

  “滾出去！”

  他眼前晃過一個白花花的身子，隨即就被陸柒潑了一臉水，又被兜頭扔了一身衣服。

  蕭宸予緊閉雙眼，倉惶之下抱著衣服退了出來，可剛繞過屏風，他就停下了腳步，用玫瑰香四溢的衣服擦幹了臉。

  轉身回去，看著滿臉驚慌，雙手擋在胸`前的陸柒，蕭宸予將衣服扔向一旁，雙手撐在浴桶旁，俯下`身盯著她：“我為什麽不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