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阻止
  入夜， 皇宮內的侍衛十人一隊，分別在各要道巡視，整齊劃一的步伐打破了靜謐的夜， 也恰好掩蓋了某人的行跡。

  陸柒身穿黑衣，兔起鶻落，神出鬼沒地躲過了各處侍衛們的巡查， 藏身在神武門的屋簷下，瞅準交接的空檔， 在上方雁過無痕地輕輕掠過。

  門衛隻覺得頭頂一陣風，搓了搓胳膊，都五月了， 夜裡怎麽還是有點冷？
  神武門之外戒備就沒那麽森嚴了，陸柒走在亭台樓閣的陰影下， 卻不見蕭宸予。突然， 旁邊的灌木叢裡有輕微響動，她動如脫兔， 閃電般躥了過去，一手揪著對方的領子，一手捂住對方的嘴。

  “是你。”看清了來人， 是子墨。陸柒松了手， 壓低了聲音道，“蕭宸予呢？”

  子墨被陸柒嚇了好大一跳， 一時半會兒沒緩過來，抖著手朝後面指。

  “帶路。”陸柒不跟他廢話。

  繞過小樹林， 就看見一輛樸素的馬車。陸柒也不用馬凳， 輕輕一躍就上了車，撩開車簾， 卻見馬車裡除了蕭宸予還有一人。

  他左側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子，長了一張娃娃臉，圓圓的大眼睛，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看起來可愛中帶著點無辜。

  那人一見陸柒就很激動的樣子，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她。

  “他是誰？”陸柒看向蕭宸予。

  他當時可比現在胖多了，所以陸柒一眼沒認出來。而且那個時候大家都叫他的綽號，陸柒甚至不知道他的大名。

  陸柒猛然想到了一人：“是你，小尾巴？！你怎麽這麽瘦了？”

  陸柒：……

  二年前，溫若言因公去了雁門關，跟著陸柒他們待了幾個月，因為他總愛跟在陸柒後面轉悠，大家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小尾巴”。

  明明就是個名字，但是從他口中說出就帶著意猶未盡的味道，好似拉著絲兒，蕭宸予怎麽聽怎麽別扭，道：“陸柒，今晚的事情，你準備怎麽辦？”

  她極力向後仰著身子，神情僵硬地說道:“世子，您趕緊跟這個小太監換了衣服。奴婢帶著您出去，大公主都安排好了。”

  見著他陸柒又想起來在新平堡的日子，眼裡含著笑，擺擺手：“我現在已經不是將軍了，還是叫我陸柒吧。”

  蕭宸予看陸柒目光中的沉思，說道：“先上車，路上再說。”

  嘭！
  陸柒揉著腦門，一邊譴責地看著同樣動作的倆人，一邊說道：“我準備……”

  “我就是溫若言。”娃娃臉開了口。

  “陸柒。”溫若言臉有些發紅地喚她。

  碧玉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手腕也被握得生疼，吳景睿身上還傳來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叫我若言就行。陸將軍，我曾經去過新平堡，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溫若言那眼神，跟找不到主人的小狗一樣。

  *
  大理寺的天牢在地下，跟刑部的牢獄不同，關押的多是豪門貴族、皇親國戚這類犯人，所以每人都是單獨一間牢房，互不相連，地下的條條道路更是猶如迷宮一般錯綜複雜。

  娃娃臉瞬間如太陽落山後的向日葵，耷拉了腦袋，眼睛巴巴地望著陸柒：“陸將軍，你、你不記得我了？”語氣別提多委屈了。

  陸柒點點頭，自然地坐在了蕭宸予的右側。車輪滾動，她抱胸盯著娃娃臉看了半天，是有幾分面善，但是當前最緊要之事不是這個，她問蕭宸予：“溫若言那邊你都打點好了？”

  吳景睿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最後只有這個他一向覺得腦子簡單、哄哄就成的表妹沒有放棄他。

  陸柒向前湊身，其他倆人不約而同地一起往上湊。

  “溫公子好，剛才是在下失禮了。”

  蕭宸予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溫若言卻對著陸柒猛點頭：“是我！陸將軍，你終於想起來了！”那個高興勁兒，蕭宸予覺得他要是真有尾巴，現在一定搖得可起勁兒了。

  此時，蓬頭垢面、已不成人樣的吳景睿目露異光，滿是血漬的雙手緊緊抓著碧玉不放：“碧玉，我不是在做夢吧？！你、你們真的來救我了？”

  幾日前，吳常傑來看他，吳景睿沒想到一向最疼愛他的父親竟然會說什麽不能因為他一人，就置吳家於不顧。

  他頓時怨氣橫生，破口大罵。而他的好庶弟吳景恆在一旁趁機火上澆油，挑撥離間。最後吳常傑失望地走了。

  大公主的相救讓本已萬念俱灰的吳景睿重燃希望，激動地語無倫次。

  碧玉安撫了他好一陣才出去，守在門外。吳景睿跟一個和他身形極為相似的小太監換了衣服，一瘸一拐地出來。碧玉珠攙扶著他，一起往外走。

  碧玉悄聲說道：“世子放心，獄卒的酒裡奴婢已經下了蒙汗藥。等咱們出去了，馬車會送您去城外最近的渡口，那裡有艘出海的船，你上了船等出了海就安全了。

  另外，這封信是大公主交給您的，裡面還有銀票。”

  碧玉把信遞給吳景睿，見他眼裡閃著淚光，鄭重地把信揣進袖口裡，心裡也有些難受。大公主這番癡情總算是打動了他，可一切都晚了。

  吳景睿雖然深受感動，但是當務之急還是趕緊跑出去。他對這裡的路線很清楚，知道再一右拐，上了暗梯就能出去了，出去後他就自由了！
  昏暗的走廊盡頭好似散發著萬丈光芒，吳景睿喉頭滾動、喘著粗氣，顧不得斷骨的腳踝，邁開大步向前奔走。

  “你去哪兒？”
    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他日日詛咒不得好死的人雙手抱胸，靠在拐角處的牆邊。

  昏黃的燭火下，那人的側臉忽明忽暗，轉過頭，狐狸眼鋒芒逼人、銳不可當！
  “陸、柒！”吳景睿的心如墜冰窖，渾身的血液好像都凍住了，為什麽？！她為什麽就這麽陰魂不散！

  陸柒一身獄卒打扮，轉過身子，眉目冷淡地看著他：“你現在有兩條路，一條，老老實實回去等候明日行刑。”

  “我若不呢？”吳景睿的聲音好似從牙縫裡擠了出來。

  “我現在就送你歸西。”

  活路就近在咫尺，吳景睿怎麽可能甘願赴死，他極盡哀求地說道：“陸柒，你放我一馬，我真的知道錯了。如今我腿也廢了，我保證從今以後隱姓埋名，絕不再生事。

  還有，我會給我爹寫信，金銀珠寶，你想要多少就給你多少，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他早已沒了半點京城第一貴公子的風采，此時如同街邊的乞丐苦苦乞求別人的一點憐憫，“你現在已經是公主了，何必還要跟我這個廢物過不去！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吳景睿打從除了娘胎，就沒有求過誰，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榮國公世子滿臉淚涕地跪在地上，風骨全無。連碧玉都看不下去，把臉扭到一旁。

  “嗒”

  “嗒”

  “嗒”

  陸柒走到吳景睿的身前，彎下腰，輕聲卻冰冷地說道：“你把陸雲還給我，把我並肩作戰的兄弟還給我，我就放了你。”

  吳景睿抬頭，看著她雙眸裡強烈的恨意，徹底絕望了。他的手指狠狠抓著地：“你就非要逼人至此嗎？”

  “不，你錯了。”陸柒冷漠地看著地上的血痕，“是你逼我至此才對。”

  吳景睿注視了她好一會兒，終於認了命，佝僂著背，艱難地撐著地要起身，“好，我回去。”

  碧玉看他爬了半天都起不來，偷瞄著陸柒的臉色，唯唯諾諾地過去要扶他一把。

  “啊！”她大聲尖叫。

  電光火石間，吳景睿拔下了碧玉的簪子，對準她的脖頸，一手挾持住她：“陸柒，放我出去，不然我殺了她。”

  碧玉怎麽也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出，害怕得一動不敢動，淚水漣漣地哀求著陸柒：“柒公主，求求您，救救奴婢。”

  陸柒眼神極度輕蔑：“吳景睿，你可真不要臉！”

  “少說廢話。快點讓開，不然我殺了她。”吳景睿目光凶狠。

  陸柒全身繃緊，緊握雙拳。

  “你到底讓不讓！”

  吳景睿手一用力，簪子刺破了碧玉的脖頸，鮮血順著白皙的脖頸流下，碧玉哭著叫：“公主，我不想死啊。”

  陸柒內心掙扎許久，終於長呼一口氣，松開拳頭，讓到一旁。

  吳景睿要起身，可碧玉怎麽都拉不起來，反而拖了他的後腿。

  “起來！”吳景睿怒吼，“你再不起來，我扎死你！”高舉起手中簪子。

  陸柒立刻迅捷地躥了過去，右手拽開碧玉:“走！”左手製住吳景睿的胳膊。

  碧玉咬著牙一瘸一拐、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陸柒左手向下一拉吳景睿，再一個頂膝，直磕他的門面。她這力道帶了內力可不一般，吳景睿頓時被頂翻了一個跟頭，重重地摔倒在地。

  陸柒過去揪起吳景睿的頭髮。

  吳景睿門牙被磕掉了，鼻子、嘴巴滲出鮮血，雙目瞪著陸柒，猶如毒蛇吐著信子：“陸柒，你為何就是不肯放過我？！”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憑什麽放過你！”

  突然，吳景睿笑了，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都岔了氣，他抱著肚子咳出了幾口血，都沒有停止的意思。

  “你笑什麽？”陸柒冷眼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