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仇得報
陸柒終於等來了這句話,心氣一松,暈倒在了地上。
“小柒!”雷中正抱起陸柒,急吼,“快叫太醫!”
吳常傑不光兒子被處斬,自己的實職也一下子全被奪了,心神俱震,癱坐在地,全身軟得根本站不起來,還是在旁人的攙扶下,好不容易才磕磕絆絆地起了身,雙手打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路過陸柒等人時,他目光猶如毒蛇,狠毒地盯著額頭血流如注,面色異常白皙的陸柒,這件事不算完!
孫太醫給陸柒把了脈,對雷中正說道:“伯爺,需要盡快把縣主安置下來,微臣才能給她施針開藥,還有肩上的傷也需要請宮中女醫盡快處理。”
雷中正聽聞犯了難,陸柒如今是皇上的義女,自己並不能擅作主張帶她回府,這可如何是好。
梁王正從旁邊路過,他是個閑散王爺,比周文帝小了十多歲,長相與周文帝倒不大像,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看著和氣可親。
他見陸柒滿頭鮮血,有點於心不忍,磨磨蹭蹭地走過來,小聲地說:“雷大人,要不找個人去問問皇上,這樣耽擱下去怕是對傷勢也不太好。”
雷中正剛才關心則亂,此時聽聞眼睛一亮:“多謝梁王提醒,但縣主目前昏迷不醒,臣實在走不開,能否煩請梁王幫忙走一趟?”
“嘎?”
“他來幹什麽,瞎湊什麽熱鬧?”周文帝喝了一大口茶,剛歇會兒,不想見人,可轉念一想,又改了口,“讓他進來。”
梁王拍了拍手,一臉不樂意:“皇兄,就算臣弟再傻也知道,陸柒得罪了吳家,交給皇后,估計她今晚就能咽氣。交給馮貴妃,她正愁沒有刀子揮向吳家呢,您這后宮不更亂了套。”
“宣梁王覲見。”
等人都退下了,一個小太監領著溫泊簡進來了。
梁王抱拳作揖:“皇兄,您就別為難我了,您願意給誰給誰唄。”
“那行,臣弟告退。”梁王一聽張齊去了,他樂得甩手不乾。
“臣叩見陛下。”
*
“啟奏陛下,梁王求見。”
周文帝笑罵:“朕還以為你這腦子裡就知道吃呢。”
周文帝目露沉思:“交給宋淑妃如何?”
他娘親原是周文帝生母賢妃身邊伺候的宮女,梁王還小的時候先帝就駕崩了,他一直跟在周文帝屁股後面,與其說是兄弟,倆人倒更像是父子。
梁王在周文帝面前向來有什麽說什麽。
“你來幹什麽?”周文帝沒好氣地撇他一眼。
周文帝被氣得一噎,指著他:“胡說八道什麽,不過倒是提醒朕了,依你說該把她交給后宮誰呢?”
“愛卿不必多禮,今日之事你做得極好。”周文帝並沒有做大動作,隻微微轉換了一下表情,整個人的感覺就完全變了,周身氣場變得精明幹練了很多。
“沒規矩!”周文帝訓斥了梁王一句,但是臉上不見怒色,“你倒說說為何不能?”
“你急什麽?!她今日在殿上如此作為,還是得先收收她性子,你就別摻和了,雷中正和陸柒那裡,朕會派張齊去安排。”
梁王三十好幾的人了,跟周文帝面前還跟小時候似的,一副天真模樣:“皇兄,那就這麽定了?臣弟最煩這種事,趕緊給雷大人說一聲,我好出宮去聽小曲兒,今兒都耽擱了大半天呢。”
梁王的臉皺成一團,苦哈哈地說:“臣弟也不想來啊,但是雷中正那老頭求臣弟幫個忙。就是那個陸柒,不對縣主,怎麽處置啊。臣弟看她血都快流幹了,要不隨便找個后宮妃子幫忙照顧她得了,總不能剛認了女兒就白發人送黑發人吧。”
梁王已經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磕上了瓜子,翹著二郎腿,完全不在意地說:“行啊,皇兄覺得好就行了唄。反正別是皇后和馮貴妃就成。”
“皇兄,你、你氣消了沒?”梁王顛顛地走進來。
溫泊簡卻好似沒注意到一般,依舊躬著身:“為陛下分憂,乃是臣分內之事。”
周文帝注視了溫泊簡片刻,笑了,起身下座,親身扶起他的胳膊:“朕有愛卿這等良臣,甚是欣慰。”
溫泊簡依舊恭敬地回道:“臣不敢領功,全系縣主性格剛強,臣也沒想到她會有如此驚人之舉。”
“哈哈,是啊,朕也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耿直不彎,只是今後,恐怕她野性難馴,不好管教,怕會招來麻煩。”
“陛下不必擔憂,縣主如此性格,也可為陛下的一把刀。”一把向世族下手的刀,溫泊簡低著頭,眼中寒光爍爍。
周文帝心領神會,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愛卿此言甚是在理。”
其實周文帝登基多年,早就煩透了吳家等一群功勳卓絕的世族,可他又非常在意名聲,不願意堂而皇之出手鏟除,便暗中扶植溫泊簡這等寒門子弟成為新貴,以此相抗衡。
此次也是溫泊簡得了雷中正的信兒,便向周文帝獻計以陸柒作筏,借此懲治吳家。
沒想到,效果出奇得好,陸柒竟然以死相逼,更是讓周文帝博了愛恤將士美名的同時,還對吳家痛下殺手,正是一舉兩得。
君臣又聊了一會兒,對接下來的事情作了一番謀劃之後,周文帝才放溫泊簡走。
溫泊簡出了東華門,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一怔。
雷中正端坐在內,瞪著他壓低了聲音說:“你不用看別人,老夫要上你的車,看誰敢攔?”
溫泊簡淡然一笑,坐到一旁,自斟自飲了一杯茶:“不知伯爺有何賜教?”
雷中正說道:“如今柒兒已經送入后宮,今後種種與她全無乾系,你也不要再想著利用她做什麽。”
“伯爺愛護下屬之心,溫某敬佩。”溫泊簡清清冷冷地說著。
雷中正眼中露出極為糾結的神色:“是,老夫是與你合謀,又利用她的性子,她今日才會以命逼迫皇上。
外戚專權,歷來就是亂朝之本,老夫不能坐視吳家做大不管。但今日之後,吳常傑只有個不成器的庶子,今後他吳家內部定然爭權內亂,他家在朝廷之上的勢力必有所減。”
“伯爺果然看得遠,看得清。”
“你莫要與我打馬虎眼,老夫也知道你的野心絕不僅僅只是打壓吳家,但老夫要你明白,這些都與柒兒無關。”雷中正一雙虎目瞪著溫泊簡。
溫泊簡默然片刻:“好,溫某不會再利用她生事。”
雷中正點頭,起身便走,停了一下:“這也是老夫最後一次與你合作,不管你支持誰,老夫隻忠於陛下一人!若有不軌之心,老夫也絕不會放過你。”
“伯爺大可放心,簡在帝心。”溫泊簡淡淡地說。
“最好如此。”
*
陸柒終於能起身的時候已過了二天,這期間她醒著的時候不是喝藥,就是吐,耳鳴得厲害,就跟打雷似的,一睜眼看什麽都打著轉。
好在第三日耳邊已沒了雜音,除了看人稍微有點模糊,一切都正常了,估計是磕頭失血過多導致視力有損。
陸柒喝著藥,這藥又酸又苦,喝得她胃直疼。聽身邊唯一的宮女紅芍口述,她被扔進了類似冷宮的地方,太醫只在一開始來了一次,開了些藥就走了,後面更是無人問津。
陸柒打量四周,難怪屋子狹小還有種沉悶發霉的味道,家具裝飾簡陋陳舊,看著直發烏。
站在一旁的紅芍可比陸柒沮喪多了,本來被嬤嬤挑出來的時候,她還覺著那些銀錢沒白孝敬,終於不用在浣衣局做粗活,能去伺候主子出人頭地了。
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個一言難盡的平民縣主,看著她一片青紫的額頭腫得老高,再看看這麽一個偏僻又落魄的地方,紅芍暗自歎氣。
陸柒靠在床頭,正好能看見窗外冷冷清清的院子。院子不小,但只有一個瘦小的小太監在打掃,縱然一片春意也難掩蕭瑟。
其實陸柒很清楚,她那天在殿前已經觸犯了龍威,死諫說得好聽,本質還是威脅,哪個君主都不會樂意被人脅迫。
不過大仇終於得報,一切塵埃已定。“我餓了。”陸柒想到這裡就如釋重負。
紅芍卻偷偷翻了個白眼,反駁道:“這會兒還沒到用膳的點呢。”
陸柒看了紅芍一眼:“我說我餓了,隨便什麽,去禦膳房拿點就行。”
其實禦膳房什麽時候都有吃的,只不過紅芍不想去被人奚落而已,另外她也有些看不起陸柒,一個邊疆的野丫頭而已,出身比她還低呢。
但被陸柒微微上翹的眼尾那麽一掃,她心裡一陣發怵,腳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
過了快一個時辰,紅芍臉色不善地回來了,門口灑掃的太監小竹子看著十五、六歲的樣子,笑著迎上去道:“紅芍姐姐,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禦膳房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我去拿菜,他們就給這些!”說著,紅芍把食盒打開了給小竹子瞧。
“哎呀,你沒說是給縣主拿的?這還不如給宮女的吃食。”小竹子驚道。
紅芍沒好氣地說:“人家說了,什麽縣主,不知道是哪裡蹦出來的一根草,就這些菜,愛吃不吃。”說完,提著食盒進了屋。
抬頭,就看見陸柒坐在桌邊似有若無的笑,那番話固然是禦膳房刺紅芍的,但是紅芍故意在外大聲嚷了出來,何嘗不是借機刺一刺陸柒。
紅芍被陸柒看得心裡又是一緊,雙手握緊了食盒:“縣主,你起來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