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再也不來了

  “什麽？！娘又開了一個庫房？之前不是說從簡了嗎， 怎麽又變卦了。”周雨柔驚訝道，這已經是第五個了。

  寶嬋一臉不忿：“不知道那個孫嬤嬤回來又說了什麽，昨兒還把三少爺叫了去。那個陸柒也真是的， 擺什麽架子，說到底又不是真的金枝玉葉。”

  “寶嬋！”周雨柔打斷了她，“無論如何， 她都是公主，不可妄言。”

  “可夫人也不能這麽乾啊， 當時給您聘禮就不如給二少夫人的，現如今連給三少夫人的都要越過您去了。夫人就是偏心三少爺！”寶嬋很為自家小姐鳴不平。

  周雨柔眼中充滿苦澀：“怨不得婆婆，當初， 蕭家想娶的長媳也不是我。算了，二少夫人是堂堂郡主， 厚待是應該的。三少夫人是公主， 自然要比郡主規格更高一級才是。”

  “可二少夫人自小養在皇后膝下不說，血脈又正。三少夫人只是一個記在妃子名下的義女， 論理她最多和二少夫人持平。”

  說到這裡，寶嬋眼珠子一轉，幸災樂禍道：“這下子， 二少夫人那邊可要吃味了。“

  朱靜婉可是有名得愛掐尖。果不其然， 晚上她就推說身子不適，不和大家一起用膳了。

  她這個脾氣全家人都知道， 王夫人隻吩咐廚房做點清淡的吃食送去，也沒多余的話。

  他坐到朱靜婉身前，端起一碗粥，吹了吹，然後送到朱靜婉嘴邊：“誰又惹你生氣啦？再氣也不能不吃飯，對胃不好。到時候你晚上不舒服，我也睡不踏實。”

  碧霄苑內，朱靜婉賭氣地說道：“我不餓！”鄭嬤嬤和兩個大丫鬟怎麽勸也沒用。

  *
  若說入了夏的京城，哪裡熱鬧又愜意，必然是京西的翠潭湖。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共用一碗粥。

  高嬤嬤勸：“夫人，這八字都合過了，怎麽會犯衝。您就別多心了。”

  麗月和桐月對視了一眼，還是得二少爺出馬。

  “吃過了。”蕭羨予笑著說。

  朱靜婉對著這張臉，什麽氣都沒有了。

  “你什麽時候吃得？我怎麽沒看見，吃藥前用過飯了？”朱靜婉一連串地問。

  回頭， 王夫人卻跟高嬤嬤抱怨：“說不操心， 我也想呢。她連蘇鶴的古簪都有，隻此一件， 咱們的聘禮就萬萬輕不得，可重了別人又會起心。你說她這八字是不是和咱們蕭家犯衝啊。”

  蕭家一母同胞的三兄弟裡，排行老二的蕭羨予長得最像王夫人，男生女相，又因為身體不好，自幼就當女孩養大的，耳朵上還有耳洞。

  蕭羨予拉她的手：“那你跟我一起用飯好不好？”

  小時候，蕭宸予和大哥一直是他的護花使者，揍了不少跑來親近的臭小子。

  “好！鄭嬤嬤，快去讓小廚房做些二少爺愛吃的菜，別太油膩也別太素，最要緊的是要快！”朱靜婉高聲吩咐，又坐下舀了一杓粥，喂到蕭羨予嘴邊，“你先喝口粥”

  朱靜婉趕緊接過碗：“我自己喝就好，你今天吃過藥了嗎？”

  他身材消瘦，絕美瀲灩的面容有些病態的蒼白，微微咳了幾聲，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朱靜婉急得站起身：“那藥傷胃，祝大夫說過了務必飯後吃。你是成心氣我吧？其他人怎麽也不知道告訴我！”

  蕭羨予走進來，揮揮手讓她們退下了。

  蕭羨予乖乖張口吃了：“你也吃。”

  今日知意的畫舫又開了，只不過與往常委婉連綿、緩緩流淌的琴音不同，今日的七弦琴琴聲似風入松林，又如身隔滄海，清冷孤傲卻又蕩氣回腸。

  蕭羨予搖頭，比女子還水靈的雙目眼巴巴地瞅著她：“你不吃，我也沒胃口。”

  蕭宸予的手指撥動琴弦，回想著昨日在華清宮的種種。

  宋淑妃端坐在右首，淺飲一口茶，悠悠開了口：“今日把你叫來，是本宮有幾句話要說。”

  蕭宸予從大紅酸枝刻蝙蝠花卉太師椅上起身，落落大方又不失恭敬地行禮：“悉聽娘娘教誨。”

  “教誨談不上，不過為人父母，總愛操心些有的沒的。你和小柒不日將完婚，有些事你還是應該先知道。”

  她便將鍾嬤嬤為小柒診脈，讓她善加保養的事告訴了蕭宸予：“鍾嬤嬤說了，小柒年紀小，身子需要先調理幾年，子嗣的事不能著急。”

  蕭宸予萬萬沒想到宋淑妃會跟他說這個，道：“臣一定會妥善照顧公主，子嗣的事，臣也不急。”

  宋淑妃仔細打量看著鎮定、耳朵卻通紅的蕭宸予，想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裝的。

  “你不急，可令尊未必不急。”宋淑妃手指沿著杯沿劃了一圈，“本宮不想小柒到時候為難，更舍不得她受委屈。”

  蕭宸予頓時明白宋淑妃是什麽意思了：“娘娘放心，臣保證子嗣的事一切以公主為重。莫說公主現在身子不適，就算公主大愈，子嗣的事臣也全聽公主的。”
    他這麽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倒讓宋淑妃心裡一驚，她冷笑了一聲：“都聽她的？若是小柒的身子一輩子都要不了子嗣呢？又或者她不想要呢？”

  話若說得太滿，實際卻做不到，就不如不說。宋淑妃搖頭。

  “那也全聽她的。”蕭宸予的聲音溫柔堅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臣是男子不能生育，又怎能厚顏再因一己之私，將生育之苦強加在妻子身上？臣娶妻，必珍之重之，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他抬起頭，坦然地直視宋淑妃。

  宋淑妃一怔，他還真敢說。

  “你要記住今天這番話。”宋淑妃深深地看了蕭宸予很久，聲音有些哽咽。

  “臣永不忘。”

  宋淑妃低頭掩蓋了眼中的情緒，片刻後又恢復一貫的優雅從容：“今日叫你來，其實還有一事。馮貴妃那邊你要多加留心。”

  “娘娘放心，臣記下了。”蕭宸予低頭應道。

  淑妃端茶送客：“時候也不早了，本宮這邊該說的都說完了，就不留你了。”

  眼瞅著就快用午膳了，卻故意不留他，蕭宸予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娘娘，臣想見公主一面。”

  “現在離你們成親的日子也不短了，還是少見面得好。”宋淑妃乾脆地拒絕了。

  蕭宸予沒法子，他總不能用對付他娘那套對付宋淑妃，估計會被打出去，只能故意放慢腳步往外走。

  正巧剛出了門，就見陸柒迎面走來。

  陸柒對華清宮裡的每條路都爛熟於心，加上宮人們又知道她眼睛不便，更是不輕易亂放東西，只看她走路這架勢，絕對想不到她有眼疾。

  “你怎麽來了？”蕭宸予還未開口，就聽陸柒先開口問道。

  綠梅、綠荷面露驚訝，蕭宸予眸光燦爛，笑著向陸柒走近：“你怎麽知道是我？”

  “聞出來的。”陸柒皺了皺鼻頭，“你身上總熏那麽香，矯情。”老遠就聞到他的桃花香了。

  “小柒，別站在風口，快進來。”宋淑妃走出來喚她。

  這六月的天，無風也無雲，宮女們都換上了紗衫，京城不少人家都開始用冰了，蕭宸予搖頭歎息，未來嶽母不好對付啊。

  陸柒應了一句，走過蕭宸予的時候，胳膊被他輕輕抓住。她疑惑地微一側頭，耳邊忽然一熱。

  “陸柒，我很早就不用香了。”蕭宸予帶著笑意的聲音縈繞在耳畔。

  “你。”陸柒縮了縮肩膀，耳朵尖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動，正要警告他以後不許總離她這麽近說話，頭頂一熱。

  蕭宸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梨渦深陷：“多加小心，乖啊。”

  陸柒雙手捂著頭頂發呆，淑妃扶著門框直搖頭。

  *
  行如流水的琴音戛然而止。

  “知意，以後有事慕白會來找你。我就不來紅袖招了。”蕭宸予修長的手掌覆在震動的琴弦上。

  知意怔怔地望著他，纖細的脖頸好似輕易就會被折斷，她輕聲道：“那妙音坊和春風閣呢？”

  蕭宸予輕聲一笑，抬起令人迷戀的桃花眼：“自然都不去了。”

  “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在意那些虛名了？還是說，你是為了她？”知意單手支頤，醉眼流盼，渾然天成的媚態只要是個男人就沒有不動心的。

  蕭宸予卻絲毫不受蠱惑，仰頭看著一輪皎潔的明月：“我不想讓別人說她嫁給我是瞎了眼。”

  一時之間，寂然無聲，一滴淚砸到知意的酒杯中，泛起水花。

  待蕭宸予走了許久之後，知意才下了畫舫，她雙頰酡紅，卻更添豔色。

  上岸時，知意頭有些暈，腳下踉蹌，身子一歪，身旁的小丫鬟忙伸手，驚呼：“姑娘。”

  一雙健壯的手臂攬過她的腰肢，穩穩地環抱住她。

  知意扶著額角，晃了晃頭，半天看清了來人，玉手撐在他的胸膛：“你來幹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