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絲雀
  “都怪你，你一回來，她們幾個全都心不在焉，一個個只顧著看你。”

  蕭宸予付諸一笑，舉起酒杯：“那我自罰三杯，你也不要再怪她們了。齊二公子就是不知道憐香惜玉。”一邊搖頭一邊自飲了三杯，反倒惹得幾名樂娘更是芳心暗許，眼睛發亮、目中含春地望著他。

  齊翰飛更是氣悶，一揮袖子：“起來起來，礙眼！”嘟囔著，“老子究竟哪裡不如他。”他忿忿不平地瞪了蕭宸予好幾眼，越看越心裡沒底，心裡越沒底就越生氣。

  他一人灌了好幾杯悶酒，實在是心悅蕭宸予的樂娘裡有他看上的人，齊翰飛憋屈得很！
  一轉眼，他看見陳子琪在一旁也是愁顏不展的樣子，用手肘碰了碰他，低聲道：“你怎麽了？你也被蕭三橫刀奪愛了不成？”

  陳子琪瞟了他一眼：“什麽呀。我是愁差事，那個高麗世子非要見識京城第一美人。”

  “他要見紅袖招的知意？”齊翰飛瞪大了眼睛。這位知意姑娘是紅袖招的鎮店之寶，一經亮相，便名動四方，稱得上豔絕京城，凡是見過她的男人就沒有不對她魂牽夢繞的。

  陳子琪沉重地點點頭：“正是如此。”

  那知意姑娘可不好請地很，她雖出自青樓，但琴棋書畫、吹彈歌舞、品茶茗香樣樣精通，姿容更是柔媚如骨豔三分，媚而不俗，卓而不群，石榴裙下拜倒無數青年才俊。可她看人單憑有緣二字，任你是揮金如土的一方富賈，還是簪纓世家的高門公子，她不想見，誰也強求不得。

  陳子琪雖然仰慕知意許久，但是人家的門他可從未推開過。高麗世子又自視甚高，若是招待不周，有損兩國邦交，他可擔待不起。

  “你不如去找大名鼎鼎的蕭三想想辦法。”齊翰飛不懷好意地道，“不都說蕭三公子風流倜儻，扇惑人心嗎？”

  “不嫌棄，不嫌棄！哎呀，怎麽能說嫌棄，蕭公子，你可是忙了我一個大忙！”陳子琪立即甩開齊翰飛。

  蕭宸予對著露出失望神色的陳子琪笑道：“說來也巧，在下曾經無意幫過知意姑娘一個小忙，承蒙她抬愛，倒也能有一兩分薄面。若是子琪兄不嫌棄，在下願意去邀約知意姑娘。”

  他話鋒一轉，對陳子琪說道：“知意姑娘芳名在外，子琪兄的為難，蕭某感同身受。”

  這個時候，齊翰飛湊了上來，語氣充滿了挑釁道：“怎麽，還有人是蕭三你都搞不定的？”

  *
  周文帝這頓飯卻是用得極好，他看著陸柒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也被帶著胃口大開，竟然破天荒地又添了一碗飯。

  蕭宸予余光見他走來，微微翹起一側唇角，目光迷離，假裝沉浸在美妙的琴聲中，沒有注意到來人。

  說完，陳子琪就見蕭宸予沉吟不語，想著此事連那些風頭正盛，隆恩不斷的世家公子都做不到，更何況這被冷落許久的蕭家，他搖搖頭便要走。

  他親親熱熱地拉著蕭宸予到一邊說話，“你可不知道，我求了多少人，那知意姑娘竟是誰的面子也不給。話說你跟她又是什麽機緣.”

  蕭宸予淡然一笑，對比齊翰飛的擠眉弄眼，更顯得他雍容自若，倆人高下立辨：“齊兄當真說笑了，蕭某向來以禮相待佳人，不敢唐突，何來搞定一說。”

  “所以，你也沒有辦法咯？”齊翰飛哼了一聲，繞那麽多圈子，也不說重點。

  連知意他都有辦法請到，他到底在花樓有多吃得開，真氣死個人！

  頓時被冷落到一旁的齊翰飛捏緊了手中的酒杯，再看到一旁的樂娘視線全都集中到蕭宸予的身上，可是氣得胸口直疼，可是偏偏又搶不過人家。

  “蕭公子，”陳子琪一搭蕭宸予的肩膀，他倆原先只不過泛泛之交，讓他開口求人還是有點為難，“愚兄有一事相求。”

  蕭宸予起身，端起酒杯與他相碰，臉上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說道：“子琪兄有話直說便是，你我兄弟之間何必如此客氣？”

  陳子琪被說得有些意動，齊翰飛又慫恿了幾句，他便端起酒杯，走向蕭宸予。

  張齊怕他不克化，第二碗飯隻讓添了小半碗，惹得周文帝乜了他一眼。

  “哈哈，那我就說了。”蕭宸予爽朗親和的態度令陳子琪整個人都不再拘謹了，將高麗世子想見知意姑娘的事說了，
  “我也知道，這知意姑娘的人著實不好請，可若惹得高麗世子不滿，我也吃不了兜著走。思來想去，我也隻好來求你看看能不能請得動知意姑娘。”

  最後眾人都停了箸，唯有陸柒還在奮力夾菜，宋淑妃憂心地出言勸道：“小柒，你身體還沒好，也不宜吃得太飽。”

  陸柒其實已經撐了，但是從小陸雲便教導她絕對不可以浪費糧食，在軍營裡若有人如此更是會被軍法處置，她便說：“娘娘，不能剩菜。”

  宋淑妃笑了：“傻孩子，這些菜會賞給宮人們吃，不會浪費的。”
    陸柒聞言松了一口氣，把宋淑妃和周文帝都逗笑了。

  飯後，宋淑妃照例奉茶給周文帝。

  陸柒看他先喝了一口，又吐在綠荷捧過的漱盂裡，才知道這一盅茶是漱口用的，她也依樣畫瓢。

  周文帝掀開淑妃奉上的第二碗茶，看見裡面有山楂、陳皮，對她笑笑，舒服地歎了口氣，道：“還是在你這裡最舒坦，這膳用得也好。”

  宋淑妃微笑：“是小柒勾得您多吃了半碗飯，臣妾可不佔這個功勞。”

  周文帝大笑不止，看了看她倆，說道：“張齊，再去把江南新進的緞子都送來淑妃這裡。”他握著她的手，“這次江南織造進的料子顏色嫰又不豔，索性都給了你們吧。”

  宋淑妃拉著陸柒謝恩。

  張齊心想，這又是珍貴藥材，又是上等綢緞的，宋淑妃果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麽多年了，人人隻當她不爭不搶，可這位才是皇上的心尖尖。

  周文帝本想留下來，但是馮貴妃那邊派人來請，說這幾日貴妃身子總發軟，請了好多太醫都不見效。

  “陛下，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貴妃姐姐她身子弱，臣妾也不放心。”宋淑妃體貼地拿過一件薄披風，披到周文帝身上，“現在早晚還有些涼，您別仗著火力壯，不當回事。”

  周文帝拍拍她的手背：“朕過去瞧瞧，明兒再來。”

  宋淑妃笑笑沒接話。

  送走了周文帝，宋淑妃又親自將陸柒送到了她的西殿，讓綠梅又教了一遍紅芍怎麽伺候人就寢。

  陸柒正要推辭，宋淑妃手搭在她肩上：“這是規矩，你現在是公主了，更要注意一言一行，不光對你好，對你身邊的人都好。”

  陸柒慢慢地點點頭，換好了寢衣，抱著膝蓋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床角，問道：“娘娘，宮裡都要如此行事？”

  宋淑妃沒有回答，隻輕柔地歎息了一聲，拿過綠梅手中的梳子，讓其他人都退下。她坐在床邊，一下一下地給她梳著頭。

  這一頓飯雖是珍饈美饌，陸柒卻覺得很累，皇后的不滿、皇上的試探、淑妃的謀劃，一切都波濤暗湧。她不懼吳家的報復，卻沒想到被皇上困在了這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為陸雲報仇後的喜悅越來越淡，她想回去新平堡，去守著那座山，去實現陸雲的理想，再苦再累，也是心之所向。

  陸柒環視屋子，鮮亮精致的黑漆家具，床頭燈架上掛著的紫檀六角宮燈，上面繪的金絲雀栩栩如生。她定定地看著那金絲雀：“我再也回不去新平堡了，對嗎？”

  宋淑妃忍不住從後抱緊了她。

  *
  子墨扶著腳步不穩的蕭宸予上了馬車，剛一坐下，蕭宸予就咳嗽不止。子墨趕緊拿了丸藥遞給蕭宸予：“少爺，您才剛好應該戒酒才是，這麽拚幹嘛。”

  蕭宸予服了藥，又喝了幾口茶，閉目養神，沒有搭理他。

  子墨禁不住又嘟囔幾句：“少爺真是的，還說人家不愛惜身體，到了自己這裡，不也一樣。”

  “住嘴。”蕭宸予道。如今陸柒什麽都沒有了，后宮裡吳皇后一定會百般為難她，宮門深深，除了他，還有誰能幫她？
  蕭宸予緩緩搖頭，自分別後，人不在眼皮子低下看著，他就總是會擔心陸柒闖大禍。陳子琪這事務必要辦得漂亮。

  “讓慕白去找一趟知意，明晚開畫舫。”蕭宸予低聲吩咐。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