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送人
  紅芍受不住宋淑妃的視線， 垂下了頭。

  當時蕭宸予救走陸柒後，朱靜宜就讓丫鬟把她拉到無人的地方，以親人的性命要挾， 所以紅芍才會在禦前撒謊。

  其實朱靜宜自從知道賜婚的事，就開始私低下打探陸柒貼身伺候人的底細，只不過華清宮裡的人她無從下手， 沒有可乘之機。

  唯有紅芍本是浣衣局的人，又貼身伺候陸柒， 才被她鑽了空子。

  “娘娘，千錯萬錯都是奴婢一人的錯，求娘娘不要遷怒奴婢的家人。”紅芍連連磕頭。

  宋淑妃露出輕蔑的笑容：“本宮動你的家人幹嘛？你只要把那天的事一字不漏地如實告訴本宮就行了。”

  紅芍糾結半晌， 道：“奴婢說了之後，娘娘， 真的不會為難奴婢的家人？”

  淑妃笑而不答。綠梅啐了她一口， 說道：“你這小蹄子，娘娘脾氣好， 才跟你好好說話，若是換了別人，你還能跟這兒討價還價？”

  紅芍縮了縮脖子， 淚流滿面：“娘娘， 奴婢當時真的攔了！可她們人多，奴婢攔不住， 大公主還威脅要把奴婢一起扔下去。後來、後來群主就拿奴婢的親人威脅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她們還要把小柒砸下去！淑妃一想到她們扔石頭的場景， 就恨不得把她們也推下去， 嘗嘗同樣的滋味！
  梁王真應該在，親耳聽聽這番話， 看看他到底養出了個什麽好女兒！讓她去和親，真是便宜了她！

  宋淑妃眼角睇了她一眼：“罷了，你自小在本宮這裡，還算忠心。本宮罰你三個月俸祿。”

  “綠梅，把她帶下去，送回原處。”宋淑妃不耐地揮揮手。

  紅芍遍體生寒，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剛剛還想求娘娘讓她留下的心早就不翼而飛，結結巴巴地道；“是、是，奴、奴婢不敢，絕對、絕對不敢，奴、奴、奴婢.”

  宋淑妃越想心越揪得疼，不行，她必須好好跟蕭宸予談談這件事，決不允許他對不起小柒。

  綠荷磕了一個頭：“謝娘娘。”

  綠荷待她們走後，跪在地上：“娘娘，這次奴婢失職，沒跟著公主，您怎麽罰奴婢就行，千萬別趕奴婢走。奴婢死都是華清宮的人！”

  她躺在床上，眉頭微蹙，這孩子睡覺總是不安穩。宋淑妃給她壓了壓被子，又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還是溫得，總這麽低燒也不好。

  宋淑妃點點頭，起身又去西殿看了看陸柒。

  綠梅拽起紅芍出去了。

  這次一回來，她就讓綠梅趕緊請了鍾嬤嬤過來給陸柒瞧瞧，怕她有大礙。

  淑妃抻了抻自己的袖口：“以後，你就跟著公主吧。隻記住，本宮對紅芍說得話，對你一樣適用。至此一次，若有下次，也別怪本宮不顧多年的情分。”

  平時水做的人如今欺霜賽雪，“只是你記住一條，今後不管誰來找你，如何威脅你，你都不可以再對公主不利。否則，別人能做得，本宮不但一樣做得到，還會做得更絕、更狠！”

  可現在婚都賜了，要是嫁去蕭府幾年無所出，婆家會慢待她，下人們更會說三道四，關鍵是蕭宸予會不會輕視、欺負小柒，到時候再抬幾房姨娘，有了庶子，她這日子還怎麽過。

  只不過一個綠荷還是少了些，淑妃一邊想著華清宮還有誰合適，一邊問道：“公主呢？”

  宋淑妃一聽就更犯了愁，原本她是想著多留小柒幾年，好好給她養身子，等她過了十八再說親。

  “剛喝了藥，這會兒歇下了。”綠梅回來說道。

  宋淑妃帶綠梅回了正殿，正想著事，看見綠梅出去了一趟，沒多久回來後，神色有些尷尬。

  綠荷是綠梅一手帶出來的，陸柒眼看著就要去蕭府，沒有陪嫁丫鬟可不行。

  綠荷明白，淑妃這是讓她以後也跟著公主一起去蕭府，是抬舉她，立刻拜謝：“奴婢謹遵娘娘旨意。”

  鍾嬤嬤嘴上說沒事，私下裡卻跟她說，陸柒不能太快要子嗣，否則對她損害太大，一個不好，可不是滑胎那麽簡單，嚴重的可能會一屍兩命，最少也得三年後再說。她也是知道陸柒要嫁去蕭家，特意提醒宋淑妃。

  她面深如水，目光如冰：“好了，你也不必囉嗦。本宮對你的家人沒興趣，只是公主身邊也好，本宮這裡也罷，你都待不得了。你從哪裡來，就回哪兒去，永遠也不要出現在公主面前。”

  “怎麽了？”

  綠梅湊到宋淑妃耳邊：“娘娘，定遠侯夫人那邊想要送兩個嬤嬤進宮來伺候公主。”

  宋淑妃眸光一閃：“送兩個嬤嬤來？她這是想做什麽？”

  王夫人想做什麽，蕭宸予可是再清楚不過。畢竟他剛一到家，才換了身乾淨衣服，就被她娘請去了壽安堂。

  “宸兒，你這是去跑馬啊，還是去買馬啊？”王夫人喝了一口茶，不鹹不淡地說著，“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你這麽喜歡馬？”

  蕭宸予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又有人在王夫人面前多嘴了，淡淡掃了一眼旁邊幾個丫鬟，她們一個個低下了頭，谷雨悄悄攥緊了手。

  蕭宸予收回視線，展開折扇，起身給王夫人扇風：“娘，那可是陛下賞賜的。”

  “是啊，你好大的面子，禦賜的寶馬誰敢不好好伺候，之前那匹馬都踢傷了兩個馬夫。這下好了，牽了一匹還不夠，還弄回來一匹。”王夫人的語氣有些不善。

  陸柒人還沒有過門，人就這麽高調，著實讓她喜歡不起來。王夫人乾脆轉過身，嚴肅地對蕭宸予說：“娘想著，公主她自小在邊疆長大，不清楚京城世家的規矩。淑妃娘娘既要侍奉皇上，又要操心公主的婚事，怕是照顧不過來公主。

  娘準備明天就送兩個嬤嬤去伺候公主。一來幫淑妃娘娘分憂，二來也能提前給公主說說府裡的情況，對她也有好處。”

  蕭宸予想了想，王夫人的小心思他能猜到一二，無非是送兩個人去宮裡看看陸柒底細。但是此事對陸柒也沒壞處，起碼自家人絕對不會害她性命。

  “嗯，那讓四娘去吧。”四娘有些武藝在身，關鍵時刻還能保護她。

  王夫人跟高嬤嬤對視了一眼，轉頭頷首道：“也好，四娘一直在你院裡做事，讓她去也合適。另外一個，就讓孫嬤嬤去吧。”

  孫嬤嬤也跟高嬤嬤一樣是王夫人的陪房，只不過她一般負責管王夫人屋外的事，不像高嬤嬤貼身伺候，但同樣深得王夫人信任。

  孫嬤嬤脾氣不如高嬤嬤隨和，但是人沒有壞心思，又是府裡的老人，信得過，蕭宸予便說：“都交給您做主就是了。”

  王夫人白他一眼：“你這會兒賣什麽乖，少讓我操心比什麽都強。”又說了會兒子話，才放他走了。
    高嬤嬤在一旁給王夫人剝好了核桃，放在西番蓮盞托盤上，端了過來，笑著說：“我看三少爺對公主倒是挺上心。”

  王夫人拾起一瓣核桃，哼了一聲：“我剛一說送人，他就要把四娘送過去，倒是事事都為她著想，真難為了他。哎，你去把孫嬤嬤叫來，我再囑咐她幾句。”

  “是。”高嬤嬤撩了簾子出去。

  *
  “小柒怎麽沒出來？”周文帝晚上來了華清宮用膳，雖然滿桌子菜肴豐盛，五色俱全，但是沒有小柒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周文帝用起膳來總覺得沒那麽香。

  宋淑妃端了一碗芙蓉三鮮羹，說道：“她吃了藥剛睡下，我沒叫她起來。怎麽，陛下是嫌棄跟臣妾獨處了不成？”

  周文帝被她的話逗笑，說道：“怎麽會，朕嫌棄誰也不會嫌棄你。”

  宋淑妃言笑晏晏，心裡道：騙子。

  “小柒的風寒還沒好？”

  “哎。”宋淑妃故意長歎氣，然後說陸柒底子虧空得厲害，之前一直補得挺好，後來內侍局也不知道總是疏忽忘了送藥材，就時好時壞的。

  還說她這一身的病全系征戰邊疆所致，沒想到最後還被人設計陷害。

  幾番柔情和苦情的夾擊下，宋淑妃成功要到了比之前更豐厚的藥材不說，還幫著嘉樂郡主定下了六月十五去和親這個日子，甚至為了不耽誤婚期，郡主嫁妝減半就好了。

  宋淑妃剝好了荔枝，喂給周文帝，說道：“現在小柒和嘉樂的婚事都有了著落，大公主這邊陛下也該上上心了，不然妹妹們都成親了，做姐姐的會被笑話的，大公主今年可都十八了。”

  周文帝就著淑妃的手吃了：“嗯，朕之前何嘗不憂心她的婚事，你也知道，皇后一心想將她嫁回娘家。如今，朕是懶得管了。”

  宋淑妃擦乾淨了手，拾起桌上的團扇，給周文帝扇風：“皇后娘娘就是太愛操心，其實早點聽陛下的，大公主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這話周文帝聽著順耳，皇后若是有淑妃一分的柔順能省多少事，他一高興，就打趣她道：“當初也不知道是誰，為了蕭家求娶的事還特意來求朕，怎麽愛妃忘了？”

  “陛下。”淑妃嬌嗔，“臣妾那是一時情急嘛，您就是欺負臣妾好性兒。”

  周文帝伸手裡摟宋淑妃入懷，輕吻她的面龐：“芸兒最明事理。你說得對，大公主的事也的確不能任由皇后一意孤行，你那邊可有合適的人家？”

  宋淑妃推開周文帝，微微嘟起紅唇：“臣妾可不摻和這事，到時候皇后可不會認為臣妾是好心。”

  “她敢！放心，到時候朕為你作主。”

  “當真？”

  “君無戲言。”

  宋淑妃愉悅地笑著靠近了周文帝的懷裡。

  *
  陸柒被餓醒了，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綠荷聽見動靜，從外面走了進來，輕聲道：“公主醒了？”

  “嗯。現在是什麽時辰？”陸柒問。

  “寅正三刻。公主可是餓了？一直給您溫著飯呢，奴婢服侍你洗漱用飯。”

  “好。”

  吃了一大碗雞絲湯面，又喝了一碗燕窩粥，再加上兩個包子，陸柒才覺得飽了，鼻子也不堵了，她聞到了綠荷身上淡淡的荷花香。

  剛剛綠荷說以後認她為主，要跟著她去蕭家。

  “綠荷，你跟了我，其他都無所謂，隻一件事，我這個人最討厭背叛。”陸柒說。

  綠荷跪在地上：“公主放心，奴婢若有半分不忠，必不得好死。”

  陸柒扶她起來，這裡的環境比新平堡好了太多，卻很難找到一個可以托付後背的夥伴。

  陸柒握了握她的手，現在也睡不著了，又讓她找了一隻竹棒來，帶著她去後花園找白雲消磨時間了。

  等宋淑妃起了，陸柒也知道蕭家今日會送兩個嬤嬤來的事了。

  她有些奇怪：“我這裡不需要人伺候啊，他們為何送兩個嬤嬤來？”難道是蕭宸予的主意？可是之前也沒聽他說過啊。

  淑妃喝著茶，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這也是蕭家的一番好意，你的婚期越來越近，我要忙著操辦嫁妝，這兩位嬤嬤能幫助我照顧你也是好的，而且你也可以提前了解蕭家的規矩，省得嫁過去了兩眼一抹黑。”

  陸柒一想也是，就不多問了。

  宋淑妃又囑咐陸柒好生款待人家，不可失禮，還把安排嬤嬤們的事情都交給她去辦，半點沒有插手的意思。

  綠梅送走了陸柒，回來問道：“娘娘當真放心撒手讓公主一人對付蕭家的人？”

  宋淑妃向後斜靠在引枕上，歎了口氣：“有些事總要她自己面對才行，你暗中看著點，有不妥了隨時告訴我。”

  “是。”話這麽說，可見還是放不下手。綠梅暗暗好笑。

  “還有，之前訂的那些首飾都怎麽樣了？”

  “那幾個老掌櫃正加緊趕工，不敢耽誤，您就放心吧。”

  宋淑妃輕點頭：“那就好。”她心裡暗想，這幾天就得找個時間讓蕭宸予來宮裡一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