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失去
  “啪”文姨娘拿不住茶盅， 倒在桌上灑了一片水漬，“瘋了！你是瘋了嗎？！”

  文予芙緊緊咬著下唇，可捂著右臉的手卻在微微顫唞， 猶自嘴硬道：“大皇子說了會娶我做皇妃！大不了我就和離，誰怕誰！反正那個家我再也不想待了，這次就是大嫂在背後害我。”

  “你不做這等不要臉的事， 誰能害得了你！”文姨娘氣得臉都白了。

  “娘，你也沒資格說我！怎麽就許你做了嬪妃， 不許我做皇子妃不成？！”文予芙起身與她對立，“再說了，憑什麽就許男的天天留宿溫柔鄉， 我就要為他獨守空房？！想當初三哥都為了陸柒那樣的女人潔身自好，我的夫君先不要臉的， 我憑什麽給他臉！”

  文姨娘怎麽也想不到她竟然絲毫不以為恥不說， 還講了這麽一通歪理，抖著唇道：“不行， 這個孩子不能留，你快些脫簪跟我去陛下那裡請罪，這事還有轉圜的余地。否則再這麽鬧下去， 娘都保不了你。”

  “我不去， 我要去找大皇子，我肚子裡懷的是皇孫， 皇上的長孫，誰也不能把我怎麽樣！”文予芙念叨著大皇子那些事後的甜言蜜語， 仿佛在給自己勇氣一般。

  豈料倆人拉扯間， 一個紅衣華服女子氣勢洶洶地一路帶人闖了進來，二話不說抬手就給文予芙一個耳光：“小賤人， 竟敢勾引大皇子，本宮今日就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下作娼婦！”

  來人正是馮貴妃！大皇子可是她的命根子，鬧出來這等大事，她活剝了文予芙的心都有了，上來就是又打又踹的，嘴裡亂罵不止。

  文姨娘護在女兒身上：“貴妃娘娘，住手！”

  馮貴妃氣火攻心，上來又給了文姨娘一個耳光：“賤貨，自己下賤生出來的女兒也是下賤胚子，只會勾搭別人。本宮若是你們，早一頭碰死了！”

  馮貴妃身後的宮女四散開來，把她的人都擋在了外面。

  “你說是就是，你這個水性楊花的性子，誰能擔保！”馮貴妃輕蔑地看了她們母女一眼，隨即皺了眉，“惡心的東西，告訴你們，此事若是牽扯了大皇子半分，本宮把你們的皮都扒了。能生孫子的女人多得是，本宮才不稀罕那些臭的！”

  她提裙轉身就走，安國公府自來是她馮家想要拉攏的對象，如今都怪這個賤人勾搭皇兒，馮貴婦出了氣就回去就教大皇子死不認帳，還要倒打一耙，說文予芙不守婦道，胡亂攀扯！
  “娘，怎麽辦啊？若是馮貴妃不讓大皇子認我，我、我就無處容身啊！”文予芙這個腦子現在才想明白其中的關鍵，伏在文姨娘的肩頭不住地哭。

  宋暮芸！死我也會拉著你一起墊背！
  “芙兒，別怕，娘拚了命也一定會保全你的。”文姨娘的身子突然不抖了，她慢條斯理地將文予芙的頭髮梳好，拉她起來。

  等到周文帝帶著白綾、毒酒還有剪刀來到文姨娘處時，就見她穿著一襲白衣嫋嫋婷婷地迎了出來，盈盈一拜：“恭迎陛下。”

  “你哭什麽？”宋淑妃柔柔地一笑，燭火照亮了她的臉龐，那麽生機勃勃。

  綠梅跪伏在地，抱著她的腿痛哭不已：“娘娘，您那麽聰明，難道、難道就真的沒別的法子了？”

  文予芙看她這樣反而心裡害怕：“娘、娘，你、你、你…”結結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母女兩個披頭散發狼狽地抱坐在一起，周圍卻沒一個宮女上來幫忙的。

  *
  宋淑妃坐在鏡前，雲鬢如霧，如閑花照水，她用梳子攏了攏發髻，將一撮顯眼的白遮住了，繼而用螺黛細細地描眉，塗脂抹粉，遠山黛、腮豔霞，鏡中人與當年出嫁時別無二致，卻看見身後的綠梅一臉悲苦。

  “沒什麽，芙兒這件事交給娘，只是你記住此事平息後，你就拿著娘給你那個私房錢去江南也好、哪裡都好，找個小地方定下來，將孩子好好撫養長大，再也不要踏入京城半步，遠離皇城這些糾葛。”文姨娘敦敦說道。

  “是大皇子的，我已經好幾個月不曾、不曾和夫君同房了，貴妃娘娘，我懷的真的是您的孫兒啊。”文予芙拉扯馮貴妃的雲緞裙角，卻被她嫌棄地一腳踢開。

  文姨娘唇角流血，摟了女兒老實地跪好，低三下四道：“貴妃娘娘，芙兒再不好也懷有身孕，當務之急還是把人安頓下來，她若生下來也是皇長孫啊。”

  “本宮面前只有你跪的份兒，跪好了，不許動！”

  文姨娘恨得全身哆嗦，此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搗鬼。不知為何，她腦海突然浮現出宋淑妃溫婉含笑的模樣，是她！一定是她！
  芙兒那天出去迷了路，她的宮女出去找人正好撞見了綠梅，再到如今陛下好不容易對南邊關注，芙兒的事卻突然就這麽捅了出來，一定是她在搗鬼！

  馮貴妃抬手看了看豔麗的指甲：“誰能擔保她肚子裡的就是大皇子的？”

  “好孩子，聽娘的話，這次非同以往。你以後絕對不可以這麽魯莽行事了。”

  文予芙卻心裡越來越空：“娘？”

  “娘娘！”文姨娘怒起，卻被馮貴婦一手指在臉上。

  宋淑妃拍拍她的背，輕輕巧巧地拉著她坐在一旁：“反之這一遭總是逃不過。那個女人太狠、太毒，除了我想必后宮無人能製衡她。”

  “可她不配您這麽做！”綠梅眼裡都是恨意。

  “她當然不配，可我的孩子配。不管有沒有文姨娘這個女人，陛下都會拿我逼小柒他們。不如反過來被我利用，蕭宸予會知道後面該怎麽做。”宋淑妃很平靜，又慈愛地拍拍綠梅。

  她打開妝奩，拿出一對鐲子裝在荷包裡，又拿了一根簪子放在另外一個荷包裡，都交給了綠梅：“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這件事不交給你，我誰也不放心。綠梅，你可願意幫我最後這個忙？”
    綠梅早已哭得喘不過上來氣，鄭重地接過一個勁兒地點頭，卻說不出來一個音兒。

  “好孩子，哭什麽，我這是解脫了，你該為我開心。”宋淑妃眼裡卻有著光彩，“還有給他們的信務必帶到，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小柒了，讓她一定不要衝動，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衝動！她是宋家的女兒，就要能擔得起事。其他的一切我都打點好了，你一會兒就趁黑走吧。”

  “娘娘，綠梅舍不得您。”綠梅全身抽搐著從繡墩上滑了下來，從靈魂深處壓抑著的、痛苦的哭聲一絲絲艱難地從喉嚨裡溢了出來，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生老病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還能陪我一輩子不成？”宋淑妃笑著搖頭。

  綠梅認真地點頭：“生死我都陪著您。”

  一顆豆大的淚珠跌落在地，宋淑妃跪下`身摟住了綠梅：“你我雖為主仆卻情似姐妹，綠梅，答應我，替我好好活著，答應我，綠梅！”

  綠梅搖頭，宋淑妃搖晃她的肩膀：“你是誠心讓我死後不得安生是不是？我的心事你還不懂嗎？！”

  “我答應、我答應您！”綠梅哀嚎出聲，倆人緊緊摟在一起，痛哭不已。

  最終宋淑妃咬牙推開了她，起身補了粉，再不看她一眼，語氣平靜地說：“你該走了。”

  綠梅走了幾步，回頭哽咽：“娘娘。”

  宋淑妃跟尊雕像般一動不動。

  綠梅踉蹌幾步，低著頭髮狠地跑了出去！

  身後的腳步聲帶起了一陣風，喚起了她最美好的回憶，那年海棠初開，她像隻歡快地小鳥在禦花園裡與妹妹嬉戲打鬧，春風何限，飛紅醉。

  是她被這滿園春色眯了眼，撞進了那人的懷裡，從此愛恨糾葛纏得她很累很累。

  宋淑妃慢慢地將價值不菲的朱釵一一摘下，拿起一隻做工精致、素雅絕倫的玉蘭花簪，花頭是塊上好的和田玉，夜間閃著熒光。

  “想來不管朕送給愛妃多少稀世的簪子，也抵不過他人送你的木簪吧？”周文帝從陰影裡緩步而出。

  *
  “你再說一遍？！我不信！”陸柒猛地起身，步步逼近梁王。

  蕭宸予抱住她：“柒柒，你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陸柒心痛如割，淚水不斷從眼眶中湧出，“她怎麽會死？！是不是因為我們？狗皇帝為了逼我們去京城，殺了淑妃娘娘，是不是！”

  “柒柒，你幹嘛去？”

  陸柒用力推開蕭宸予，背起新亭侯：“我要起兵殺了這狗皇帝！”

  她頭脹得厲害，手腳冰冷，血液在全身極速鼓動，恨不得一夜殺入京城，砍了那個禽獸的狗頭！不，不能讓他死得那麽容易，她要千刀萬剮方消心頭之恨！

  “柒柒，不能衝動。”蕭宸予再度抱住陸柒。

  梁王也過來勸：“宸予說得對，陸柒，你一定要冷靜，淑妃她一定也不願意你這樣，你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苦心。”

  “你怎麽知道？！你又不是她！”陸柒衝梁王吼著，使勁推搡蕭宸予，滿腔的悲憤無處可發，“是我害了她，允庭，是我害死了她。”陸柒抱住蕭宸予的胳膊，哭得歇斯底裡。

  蕭宸予摟她入懷，心疼壞了，搜腸刮肚地想著怎麽勸勸她，可發現終究都是徒勞。若自己站在陸柒的位置，恐怕也不能釋懷。

  “柒柒，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可我若是淑妃娘娘，一定不願你去送死。京城的消息傳到咱們這裡最快也要半個月，如今狗皇帝一定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就等咱們自投羅網。你得忍，為了淑妃娘娘也得忍啊。”蕭宸予像哄孩子一樣拍著陸柒的背。

  陸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麽話也聽不進去：“京城裡我最擔心的人就是她！最後竟是我害死了她！允庭，我…我…我對不起她！”

  “不是這樣的！”一人撲了進來。

  “綠梅？！”陸柒驚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