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懷裡的人聲音濕漉漉的, 帶著很濃的鼻音,穿過空氣灌滿了衛寂的耳朵,他的身子晃了晃,眼眶瞬間濕了。
許久衛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輕不可聞地說, “我知道。”
他知道薑簷心悅他, 他怎麽會不知道呢?
薑簷的愛意與偏袒那樣明晃晃, 即便他不說,衛寂也是知道的。
薑簷沒有說話, 他還沉浸在險些失去衛寂的恐慌中。
衛寂前襟已經濕透, 感受到薑簷的身體輕微地發著顫,抬起那隻未受傷的手, 衛寂一下一下地輕輕背在薑簷後背。
薑簷更用力地抱著衛寂, 感受著衛寂的體溫與氣息,心中的慌亂才得以平複。
這夜薑簷留宿到衛寂房中, 他們同榻而眠,衣衫交疊, 體溫相傳。
隔日一早醒來,又聽到那隻黑白的喜鵲在枝頭喳喳報喜。
薑簷睜開眼便看見衛寂在看他, 他們側身面對面躺著,四目交匯。
風過樹梢的聲音、喜鵲的叫聲,庭院的腳步聲都漸漸遠去。
薑簷已經從自己的枕頭蹭到衛寂的軟枕上,下巴挨著衛寂的肩頭,只要微微抬頭便能吻過來,但他只是無聲看著衛寂。
衛寂沒好意思說,他疼的是眼珠,薑簷親的力氣有點大,撞得他眼淚都要出來了。
衛寂發出輕輕的吃痛音,“嘶。”
直到感受到薑簷放輕的呼吸,衛寂這才從冰封狀態解凍,他喉嚨火燒似的滑動了兩下。
聽到他這黏糊糊的口吻,衛寂眼皮動了一下,然後緩慢地睜開。
薑簷聽到後忙停下來,緊張地看著他受傷的那條手臂,“是不是我不小心碰了?”
他的吻混亂沒有章法,但只夠熱忱,沒多久衛寂那個長著小痣的眼皮就被薑簷親紅了。
隨著薑簷一點點地靠近,衛寂的身體越來越僵。
衛寂的唇瓣被薑簷含住,薑簷一邊親他,一邊用鼻尖在他面上、耳後跟脖頸胡亂蹭著,像一頭黏糊糊的大獸。
最終衛寂遵從自己的本意,慢慢地闔上了眼睛。
衛寂被這樣幾乎稱之為含情脈脈的目光定住,唇瓣微張,神色很是不自在。
衛寂耳根通紅,仿佛被烙鐵燙過似的,鼻翼急促翕動。
冷靜下來後,想起昨夜的種種薑簷似乎很不好意思, 粗聲粗氣對衛寂道:“不許你看我。”
一時間整個世間為之安靜。
薑簷有著動物一樣的直覺,在察覺到‘主人’心軟的那瞬,他將唇貼了過去,迫切地想要衛寂染上自己的氣息。
只有薑簷輕到不能再輕的呼吸,在這一刻震耳欲聾,牽動著衛寂所有的感官,心底那個妄念瘋狂叫囂。
親了一會兒衛寂的唇,薑簷微微抬頭,去吻衛寂眼皮那顆小痣。
薑簷側躺著專注至極地望著衛寂,那雙點墨般的眸子好似汪了一泓潭水,裡面倒映著衛寂的模樣,正無聲坦誠著他對他的喜愛。
看著衛寂垂落的長睫,薑簷呼吸變重, 聲音卻緩和下來,他輕聲輕氣地說,“也不許……你不看我。”
這虛張聲勢, 蠻橫不講理的模樣, 哪裡還有昨日的‘小鳥依人’?
衛寂先是一愣, 之後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碰到,就……”衛寂默認了薑簷的猜測,“不小心蹭了一下。”
薑簷沒作他想,低頭在衛寂綁著紗布的地方吹了兩下。
衛寂往回收了收自己的手,於心不忍地說,“沒事,……郎中昨日說過幾日傷口就會長好。”
昨日發泄完情緒,恢復正常的薑簷開始‘說落’,“下次生病了一定要與我說,不準再私自瞞著,知道了麽??”
衛寂哪裡還敢嘴?忙點頭應道:“知道了。”
薑簷面色忽然一變,垂下頭摳著被角,低聲問,“那,我們什麽時候成婚?”
這個話題轉得太快,衛寂睜大眼睛“啊”了一聲。
薑簷掀眸飛快看了一眼衛寂,有些不滿地說,“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拖多久?”
衛寂不知薑簷說的‘這樣’是哪樣,是指方才他們……親過?
衛寂有些不知所措,磕巴著回,“臣,臣也不知道。”
他也是剛想通自己與薑簷的關系,不曾想竟要開始商議訂親事了,這也太快了?
衛寂心裡不免生出幾分慌亂。
薑簷的條理倒是很清楚,“太后薨逝還未滿一年,我不方便在這個時候跟你議親。等滿過一年的時候應該會有諫官來勸,到時就可以請我父皇為我們賜婚了。”
最後他又說,“你也不用太著急,再等過八個半月就好。”
一聽還有八個月,衛寂反而輕松,甚至可以說是松了一口氣。
他對婚事多少有些畏懼,只因為對方是薑簷,他才想邁出一步試試。
衛寂喃喃自語,“八個半月,八個半月。”
見衛寂總是這樣念,薑簷看向他,目光爍爍,“你就這麽等不及?”
衛寂自顧自念著,聽到薑簷開口他看了過來。
薑簷:“雖說以前沒有這樣的先例,但你若真想早日成婚,那便七月份定親。”
衛寂一聽這話額頭冒汗,“臣不是這個意思。”
怕薑簷真的要在七月份訂親,衛寂忙勸道:“怎麽也得為太后服喪一年,不足一年便成婚不吉利。”
忽然想到薑簷不信這些,衛寂住了口,準備從一個方向再勸,卻聽薑簷說,“好罷,那就滿夠一年再說。”
衛寂一怔,沒想薑簷竟這樣痛快地答應了。
不管他因何這樣痛快,起碼婚事不會那麽匆忙了,衛寂的心安了安。
一抬頭,撞上薑簷的視線,心口又泛起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衛寂不太適應地躲避薑簷的目光。
他剛垂下眼,那顆紅透的小痣便招搖地露出來。
薑簷心生喜愛,他湊過來,蜻蜓點水般在上面落下一個吻。
衛寂心口微震,不自在地抓了抓方才被親過的地方,他感覺有點癢。
被親的地方有點癢,心口也癢癢的,整個人變得很奇怪很奇怪。
薑簷拉下衛寂的手,在他眼皮上又親了一下,然後低頭將下巴擱在衛寂肩頭。
他的鼻子微微聳動,細細地嗅著衛寂頸窩,“你身上搽了東西麽?”
衛寂面紅耳赤地搖了搖頭。
薑簷很別扭地說,“那怎麽這麽……好聞。”
他自小就是一個別扭的人,越是喜歡的東西,心思越是九曲十八彎,嘴硬地不肯承認。
就像現在這樣想誇衛寂,也要先問他身上搽沒搽東西。
衛寂聞言抬起頭。
薑簷目光閃躲,心裡想著要坦誠,嘴巴卻說出這樣的話,“我就隨口問問,沒什麽事。”
觀薑簷緋紅的面色,衛寂問,“殿下快要到雨露期麽?”
薑簷的唇張張合合了一會兒,最後泄氣地說,“可能罷。”
他心裡是想要衛寂明白話裡的意思,可衛寂就是不明白。
難怪薑簷覺得他身上好聞了,雨露期時的確對氣味敏[gǎn],衛寂心下了然。
薑簷再湊過來時,他縱是再不好意思,也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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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衛寂被薑簷下了命令在床上養病,薑簷則在他房間處理政務。
常白郡的百姓不同意朝廷收地一事,薑簷一五一十地上呈給遠在京城的皇上。
處理完手頭上的公務,下午薑簷與衛寂商量此事的解決辦法。
既然農民不同意割讓田地,不如分他們一些新田。
可這田地從哪裡出?
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大庸每一寸的土地都有自己的主人,從哪裡出這上萬畝地?
常白郡沒有閑置的田地,若是要這裡的農民搬到能分田地的地方,他們又是否願意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
商討了一下午也沒結果,薑簷的雨露期倒是又提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