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番外一 出櫃（上）

  江楓和楚雲柏真正出櫃， 是在他們感情穩定的兩年後。

  所謂真正出櫃，是指告知雙方的父母他們的戀愛對象是彼此。

  之所以分這麽清楚，是因為江楓沒回楚家過的第二個除夕，楚雲柏就跟楚憑和容慧琳出了櫃。

  沒跟江楓商量。

  那年E-ternity紅得發紫， 江楓隻來得及跟家人吃了頓年夜飯就一直在各大衛視的晚會周轉， 行程排到了正月十五。別說男朋友， 睡覺都顧不上。

  而等他回來， 楚雲柏也沒告訴江楓。好像世界一切都在照常運轉。

  於是， 江楓真正知道這件事， 還是通過說漏了嘴的楚雲曦。

  原因是：在當時的整場出櫃風波楚雲柏乾得最有良心的一件事，就是當天下午楚雲曦在趕一台晚會的錄播，到家的時候還餓著肚子。於是楚雲柏貼心地在他吃飽之後才開的口。

  以至於楚雲曦感動地記了許久，然後成功地把他親哥給賣了。

  從小家養的貓貓一般都很粘人乖巧。但前提是沒有做什麽惹他的事。

  沒出大事就意味著還是出了事。這種事怎麽可能會輕描淡寫地過去。楚雲曦那問不出來， 那天江楓回家， 楚雲柏習慣性地把他撈到懷裡要親， 卻被推開了。

  他輕聲道：“你知道了？”

  兩人當然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同性戀存在，並且這並不是一種病。

  楚雲柏迅速地反思了一遍最近， 卻沒發現什麽會讓江楓不舒服的事。

  後面的話江楓沒聽進去，他只聽到了第一句。

  江楓說：“你打算一直瞞著我嗎。”

  楚雲柏無奈。

  江楓說：“沒有。”

  他伸手， 江楓還是沒動。楚雲柏隻好自己過去抱他， 親了親他的額頭， 又捏捏他的臉。然後才道：“只是怕你多想， 以為我很著急要公開。當時確實是話趕話所以才直接出櫃了，我也沒想到。”

  他又仔細地想了想， 意識到了什麽。

  他想了想：“工作不開心？”

  楚雲柏眼眸深了幾分，卻克制著沒動。

  他很少對楚雲柏冷臉， 那種近乎凜冽的漂亮是另一種吸引人。

  楚雲柏看著他認真又緊張的樣子，頓了頓，歎了口氣，還是言簡意賅地跟他說了全過程。
-
  其實楚憑和容慧琳都算是開明的人。

  賣完他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隻好安慰江楓：“其實沒出什麽大事， 而且爸媽最終也接受了哥喜歡男生的事，所以小楓你不用擔心。”

  “沒出什麽大事”。

  很多時候，對別人的事尊重理解很容易。事情一旦發生在自己或者家人身上，就變得不那麽容易接受了。

  但——

  江楓抿了抿唇：“所以，怎麽說服他們的？”

  楚氏雖然是豪門，但楚憑和容慧琳是少有的門當戶對還彼此相愛的夫妻。也正是因此，楚雲柏和江楓小的時候除了生活質量高之外，氛圍和普通的和諧家庭沒什麽不同。

  更何況，楚雲柏的身份實在是特殊。作為整個楚氏的繼承人，他需要一段穩定而體面、能夠帶來利益的婚姻，一個和他一同出入各大名利場的妻子，以及高質量後代。

  如果楚雲柏是個同性戀，那麽這些他都沒辦法做到。

  楚雲柏說完“我喜歡男生”的那一刻，夫妻倆的臉色就都變了。

  楚憑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我……”

  話音尚未落下，楚憑揚手就要打下來，硬生生忍在了半空。

  從小到大，兄弟倆沒被打過一下。最重的懲罰，不過就是去書房跪著反省。而這件事也隻限定在楚雲柏身上，江楓沒跪過一次。

  “然後呢？”江楓有些緊張地問。

  楚雲柏摸了摸他的頭髮：“爸沒舍得打我，我就自己去書房了。”

  然後，他就聽到了客廳裡父母的對話。

  其實本來是聽不見的，畢竟別墅的隔音一向很好。但後來，大概是誰也控制不住情緒了。於是再也沒人去管音量。

  他聽到楚憑拍著桌子說：“堂堂楚氏繼承人，居然喜歡男人，這成何體統！”又說：“你剛剛攔我幹什麽！我看他是和那群不成器的一樣昏了頭！還學別人玩男人，他怎麽不上天！”

  又聽到容慧琳朝他喊：“這種事你罵他有什麽用？你罵他他能改嗎？你兒子什麽性格你不清楚？他是那種花天酒地的小畜生嗎？楚憑你今天要是真一巴掌打下去把小柏打跑了我跟你沒完！”

  楚雲柏跪在地板上，手機震了一下，是江楓給他發的“到酒店啦，今天好累TT”。

  他輕輕笑了笑。挪了挪有些疼痛的膝蓋。

  *
  事實就是這麽神奇。

  楚雲柏和容慧琳，平時處得像冤家一樣的一對母子，關鍵時刻，攔著氣急攻心的丈夫護著孩子的還是容慧琳。

  當然，這點江楓其實並不意外。從小養到大的小孩，容慧琳怎麽可能沒感情。就像楚雲柏表面對著容慧琳一直嘴毒，真出了什麽事，還是會第一個護著。
    只是……

  好容易暫時說服了丈夫，讓他壓下火氣，順帶著撈走了還跪在隔壁的兒子。但容慧琳卻沒放棄。

  “她覺得是有人在背後教唆我跟家裡鬧翻。”楚雲柏道。

  江楓恍然。

  這種事在上流圈確實不少。大多是走捷徑男男女女想借機上位。非要說的話，很多公子哥其實都是男女不忌、漂亮就行。

  容慧琳當然不會覺得楚雲柏會是亂玩的人，就像她跟楚憑喊的那樣。楚雲柏的性格她最為清楚，她的小柏性格看起來冷清但其實很有責任心，嘴硬心軟。

  她是怕楚雲柏被這樣的人騙了。

  於是，她開始找人調查。找的人就是祝隨。

  “她讓祝隨查我身邊跟我走的近的所有男人。”楚雲柏道。

  而祝隨說：“夫人，這個范圍稍微有點大。”

  容慧琳氣勢洶洶地說：“不用查全部。就查他最近跟哪個男人走得最近。”

  她還抱著楚雲柏是被某個具體的人一時迷了心智的僥幸念頭。這種概率雖然不大，但只要存在萬分之一的可能，那她就不會放過。

  但祝隨立刻就給出了答案：“是小楓少爺。”

  容慧琳：？

  “你說什麽？”

  祝隨就跟她解釋：“最近小楓少爺在忙著回歸的事情，壓力很大。所以小柏少爺會跟他走得比較近一些。”

  勾引楚雲柏的小狐狸精顯然不會是江楓。

  容慧琳隻好道：“嚴重嗎？”

  “挺嚴重的。”祝隨實話實說，“小柏少爺有空就會和小楓少爺一起吃飯。”

  “……我是說小楓他壓力大的事嚴不嚴重。”容慧琳道。

  祝隨：“……”

  “哦。”他道，“那還好。回歸結束了之後小楓少爺就出國玩去了，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心情看上去還不錯。”

  容慧琳放了心。

  只是，放心了也沒用。她還是找不出這個虛無的人。她又試了多種方法，跟楚雲柏旁敲側擊了許多次，想要找出他突然出櫃的原因。

  最終，還是養好了膝蓋的楚雲柏跟她長談了一次。

  他用的是平靜而陳述的語氣。他對容慧琳說：“媽。從小到大我都在照著你和爸對我的要求來要求自己。這一次，是我自己也沒辦法控制的事。”

  他頓了頓，“我不想你們傷心，也不想和你們因為這樣的事鬧翻。我真心地希望你們接受，就當是給我的獎勵。”

  從小到大，楚雲柏沒有問他們要過任何獎勵。

  他是長子，是繼承人。做得好是應該的，做不好則會被楚憑嚴厲地教導。江楓自由自在玩音樂的時候，他在上繼承人應當具備的技能課程。

  他接受這一切。並且心甘情願。但是現在，他向楚憑和容慧琳討要遲來的獎勵。

  他這句話一出，容慧琳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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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楚雲柏道，“爸媽說，隨我怎麽辦，但是男朋友一定要家裡看過同意才可以。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至於家族。楚氏那邊長輩的壓力頂在了楚憑身上，好歹家裡還有雲曦，如果以後楚雲曦也沒有孩子，那麽從旁支培養也不是不可行。

  楚雲柏小時候總覺得家裡親戚多得見也見不完，多少有點招人煩了，長大了之後才發現，這也不完全都是壞處。

  思緒回籠，楚雲柏看到了江楓通紅的眼眶。

  他失笑：“怎麽這個表情。說了沒什麽。”

  “爸媽也沒打我也沒罵我，跪也隻跪了半個晚上，第二天就好了。”他道，“就是確實給他們帶來了挺大壓力，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以後只能麻煩他們兒媳婦跟著我一起多孝順二老了。”

  他有意逗江楓，江楓明知他是故意的，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道：“那我也……”

  “可別。”楚雲柏歎口氣，“最近這兩天才願意跟我好好說句話，他們也把你當自己孩子看，別刺激他們了。”

  要不然他真怕楚憑被氣進醫院。

  他到最後都沒有說出江楓的名字，堅持只是突然覺得要坦白。一方面是為了保護江楓，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江楓特殊的地位。就像江楓說的那樣，有些事確實得慢慢來。

  *
  然而，再慢慢來也得有一個盡頭。

  兩年過去，兩個人的感情絲毫沒有淡化的跡象，相反，他們已經越來越習慣融入了對方的生活。

  江楓就覺得，是時候了。

  楚雲柏堅持楚家那邊還是由他來說。但是江楓想，他也得勇敢起來。至少不能把他們出櫃的壓力全放在楚雲柏一個人身上。

  於是這一天，他瞞著楚雲柏，專門回了一趟江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