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拽好b好喜歡。

  江楓曾經聽過一個說法：
  人的運氣是守恆的。

  這句話在他十六歲那年得到了一次驗證。

  十六歲以前他無憂無慮，衣食富足得遠超大部分人。最好的教育，最幸福的家庭，最優越的生活。而十六歲以後，這一切都化為烏有。

  他發現他只是一個小偷，這一切都是他從別人那裡偷來的。

  於是，他離開了那個不屬於他的世界。

  只是他沒想到，運氣守恆的第二次驗證會是在現在。

  三年裡他躲了楚雲柏無數次，運氣最好的一次，他在樓梯間看到了上行的電梯，而他匆忙離開的時候，那輛熟悉的車子與他擦肩而過。

  然後今天，在電視台的洗手間，他和楚雲柏相遇。

  談謙在電話那頭詢問：“……怎麽了，沒事吧寶貝兒？”

  崔子燁看著他，居高臨下：“抗拒從嚴。”

  江楓：“……”

  他開的外放，這頭人仰馬翻聽得真切。

  壞了一半的廊燈刺啦一聲閃爍了一下。

  空氣中一片寂靜。

  他重重地喘著氣。

  一直跑到走廊的盡頭，江楓“哐”地一聲關上樓道內的安全門。

  兩人依然盯著他，眼神帶著冰冷的審視。

  通話在剛剛拿到手機的時候就掛斷了。但其實之後也沒說什麽。江楓手心裡出了點細汗，盡量若無其事：

  江楓剛剛還沒有複原的心跳再次加速，他的嘴唇動了動，剛要開口——

  洗手間邊上的楚雲曦已經走過來，默默地替江楓撿起了地上的手機，然後遞給了江楓。

  說完這句話，他就捏緊了手機往外走，身後的楚雲曦愣了三秒鍾才反應過來，一邊叫著“小楓”一邊就要追上來，江楓越走越快，最後幾乎用上了跑的。

  他攥緊了手機，聲音很輕：“什麽？”

  他的指尖冰涼，楚雲曦感覺到了。他有些無措地抬起了眼，江楓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這是他的第一次在大眾面前亮相。

  他張了張口：“小……”

  他把手機接了過去。

  “……好像沒碎。”他小聲道。

  這張臉第一次出現在新聞報道裡的時候，著實引起了一陣輿論喧嘩。

  “怎麽了？”

  藏了起來。

  沒有人追過來。
-
  江楓回到車上的時候車內安靜得可怕。

  語氣竭力保持著平淡，但仍聽得出急促。

  翟諾幽幽地開了口：“坦白從寬。”

  他的唇動了動。

  楚雲柏有一張清冷俊秀的臉。

  或者。

  他只是垂著眼，看著面前正捏著手機的人。

  只是他顯然不會出道，也不會有太多曝光，時間久了，喧嘩漸漸散去。

  “隊友在等我，我先走了。”他這麽說。

  此時此刻，那張臉上並沒有沒什麽表情。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江楓一個激靈。

  江楓被他盯得抿住了唇。

  “謝謝。”他低聲道，垂著眼睛。

  江楓：“……”

  他沒看任何一個人，尤其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正垂眼看著他的人。

  楚雲曦莫名覺得他身上那股小刺蝟一樣的防禦卸下了。

  江楓突然意識到了，楚雲柏之所以會出現在這，應該是因為楚雲曦。

  手機在地上。

  楚雲曦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又自以為很隱蔽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所以，不算偶遇。

  “別老逗小五了。”談謙在他之前開了口，笑得懶洋洋又無奈，“小五又不笨，你倆這樣騙得到誰啊。”

  江楓驟然抿住了唇。

  他看了一眼鬱一垣，果然也是一臉不忍直視，而面前的兩個人一個吐了吐舌頭，另一個翻了個白眼：“談謙你……”

  江楓：“……”

  “無不無聊。”他冷著臉。

  “小玫瑰。”崔子燁眯著眼捏他的臉蛋，“突然理解你粉絲了這麽叫你的原因了，小五，炸毛的時候好嬌又好辣啊。”

  “說點兒人能聽的吧！”鬱一垣終於受不了了，笑罵了一句。

  雞飛狗跳了一陣後，江楓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他們聽見了手機裡楚雲曦的聲音，詫異於江楓會和他在一起。一時興起，就想逗一逗。

  “不過楚雲曦人好像真的還挺好的。”崔子燁道。

  他們臨走交換了微信。

  崔子燁自己脾氣不算好，且一向眼高於頂，能這麽說，顯然是已經聊過並且作出了判斷。

  很難得。

  談謙看了一眼江楓。

  江楓接收到他這一眼，放在膝蓋的手指一蜷，片刻後才道:
  “嗯。”

  “他還幫你撿手機了吧。”鬱一垣道。

  “還好沒壞。”崔諾晃蕩腿，“要不然得讓撞你的那個人賠你……賠你倆，大晚上的擋路。”

  江楓手機是新換的。

  他們這幾年統共就沒賺到幾個錢，這對於江楓來說算巨款。

  江楓沉默了一瞬。

  他沒好意思說是他像撞鬼了一樣走得太急。

  不過對方也沒躲。
    賠吧。

  賠倆就賠倆。

  其實就算賠兩百個兩千個，楚雲柏也賠得起。

  這話他沒說出口。

  以他們這一車除了談謙以外的貧窮程度，他怕翟諾當場讓他再去碰一次瓷。

  *
  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快凌晨，褪去了在舞台上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之後剩下的就是疲憊。

  江楓的房間在二樓，隔壁住著的是談謙。

  車上的那一眼之後他以為談謙會來找他，只是對方洗完澡出來，裹著浴袍揉揉他頭髮，說了句“晚安”就回了房。

  江楓也回到了房間，手機上多了兩個人的未讀消息。第一條是楚雲曦。

  江楓掃了一眼，看到了其中一句。

  “……媽媽過兩周要動一個手術……”

  江楓頓住了。

  他知道楚雲曦是好意，無論是他，還是楚家，他們一直以來的態度都無可指摘。

  楚家至今還在給他的卡打生活費，哪怕他從來沒動過。而楚雲曦，他不止一次勸過他回家。

  片刻後，他抿緊了唇，倉促地按下退出，看下一條未讀。

  來自紀曼露。
-
  電台反響不錯，明天周末，什麽時候有空來公司開個直播，不用長，一個小時就行。

  江楓怔了一下。
-
  第二天早上九點，江楓跟鬱一垣發了個消息，去了公司。

  紀曼露已經在了。

  她沒多廢話，直接把江楓塞進了化妝室。

  “十點開播，平台還是樂魚。”紀曼露道，“不帶貨，沒有熱度任務，就聊聊天。”

  她說話永遠言簡意賅，但江楓居然從中看出了些許重視。

  這很罕見。

  更罕見的是她話裡的內容。

  E-ternity都是直過很多次播的，或者說，他們最主要的通告就是直播。因為幾乎無成本，但又保證了有曝光。

  樂魚是一家專門直播的平台，和很多經紀公司都簽了合作協議。

  藝人在平台直播給平台帶熱度，禮物分成。

  不帶貨江楓能理解，但是一般來說這種直播都會安排固定內容來吸引粉絲觀看，比如點歌，抽粉絲連麥等。這樣流量大，直播間也會有熱度。這就是所謂的熱度任務。

  但是今天也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楓打起了精神。

  ——他當然沒有把那句反響不錯放在心上。

  就他作為E-ternity人氣top依舊每條微博評論不過千的熱度，別人的反響不錯是滔天巨浪，他的可能是路邊的水塘裡突然跳進了一隻青蛙。

  *
  青蛙“呱”地叫了一聲。

  這是進入直播間的聲音特效。

  江楓坐在直播設備前，看著翻了好幾倍的關注數，難得地有些懵。

  [主播，說詞兒！]
  江楓猝然回過了神。

  “……大家好。”他道，“我是E-ternity，江楓。”

  [聲音確實很少年感，i了]
  [長得也乖啊啊啊，好久沒看到這麽漂亮的小偶像了！精修跟直播居然沒差欸我暈過去TT]
  [E團完顏團，我們楓寶完顏團的門面……說這些……]
  大片彈幕飛過去，幾乎有目不暇接的感覺。從內容上就能看出很多都是新粉或者路人，但也是不加掩飾的熱鬧。

  這對於江楓來說是完全陌生的體驗。

  就在這時，直播間突然出現了絢爛的特效，是有人砸了一個一百塊錢的禮物。

  江楓終於找到了可以說的話：“就隨便開個直播聊聊天。不用給我送禮物。”

  這話他一直在說，但是平時這話不太好說，今天不一樣。

  今天紀曼露不會和他計較。

  [沒事~姐姐已經工作啦！]
  “工作了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江楓說，“首先要對自己好一點。”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樣子隨意，語氣卻認真。

  扔禮物的原本只是一個看熱鬧的富婆，這會兒也被感動了。哐哐哐地又砸了十個，並且表示沒事，這只是她這個星期零花錢的百分之一。

  江楓：“……”

  [哈哈哈哈哈哈富婆姐姐看看我！性別別卡太死！]
  [楓寶懵住的樣子好可愛，好想rua]
  [別說他可愛，他最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說他可愛，明明就很可愛]
  [笑死，確實]
  彈幕氣氛熱烈，又歪到了另一個話題。

  江楓原本還在絞盡腦汁想今天聊天的主題，這下倒是完全不用愁了。

  他沉默了片刻，沒再多勸什麽，開始跟彈幕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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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楓其實不太會直播，或者說營業。

  E團最會營業的是翟諾，其次是談謙，然後是崔子燁。就連鬱一垣都有溫柔、蘇這類的形容詞作概括。……好吧。

  他也有。

  只是他的形容詞是“好拽好b好喜歡”。

  江楓很難解釋他只是緊張的時候不太習慣做表情。

  以及。

  他只是不喜歡往頭上戴毛絨絨的貓耳朵。

  為什麽會有人喜歡他戴那種東西？

  [因為可愛啊！]
  [因為楓寶就是傲嬌小貓咪捏]
  [小貓咪！想看！]
  最後一條是剛剛砸了十一個禮物的富婆發的。

  她其實只是混在人堆裡起哄。

  但是江楓看到了她的ID。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眼一旁準備好的發箍。

  “就戴一次。”他冷著臉說。

  [！！！]
  下一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屏幕裡漂亮的男孩子拿起了那個毛絨絨的貓耳發箍。

  纖長白皙的手指猶豫了許久，然後別別扭扭把它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他抬起了眼。

  霎時間，大片大片的彈幕從他面前飛了過去。

  [aaaaa可愛死了！]
  [我就說很適合吧！！！小貓咪讓麻麻親親！]
  江楓眼皮抽了一下。

  他剛打算摘掉，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特殊的提示音。

  原本瘋狂的彈幕停滯了一瞬。

  片刻後，有幾個江楓眼熟的ID激動地刷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A大佬來了！]
  [剛剛群裡還在說呢，小楓直播得這麽突然不知道大佬會不會來，A大佬也太真愛了TT]
  [大佬到底是做什麽的啊！既有錢又空的樣子，好羨慕！]
  江楓抬起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流光溢彩的I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