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舊事
兩江幸福園坐落在臨東區巨峰路,因為修建時間比較早,在一眾高樓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在當今社會普遍996的情形下,巨峰路上不管早晚還是周末都熱鬧非凡。
車輛拐進一條小路,道路盡頭孤零零坐落著一個灰色的五層建築樓,有些鏽跡的朱紅色牌匾上“兩江幸福老人院”帶著一股陳舊的年代感。
養老院采光不是很好,四周都被高樓封堵,交通只有一條大小僅供一輛車出入的小路,大門口周圍堆滿了垃圾,所幸現在溫度還不是很高,沒有太多的蚊蟲,也沒有太過濃鬱的氣味。
傅流別把車停好,院長隨即領著幾個工作人員迎了上來,看起來等待已久,院長熱情的說道,“歡迎市局領導來我們兩江幸福老人院指導工作。”
傅流別跟院長握了握手,接著簡單說明來意,院長點點頭,“之前區局和街道派出所都給我們打了電話,王惠蓮老人已經在一樓的房間等著各位了,來,請這邊請。”
一行人穿過院子,來到一樓某個房間,房間不大只有二十來平米,局促的空間勉強塞下三個床鋪,靠門邊有一個分成三格的大落地櫃,為了今天的見面,老人院提前把床並在一起,床上堆滿了雜物,
勉強在房間中央收拾出一塊空地,還臨時搬了一張桌子,桌邊放置了幾張椅子,桌面上擺放著一些紙筆、礦泉水還有一些時令的水果。
王惠蓮在靠窗的床上坐著,聽到聲響,她抬起頭,時光的流淌在她臉上留下深深的印記,她的背微微有些駝,花白的頭髮帶著一頂毛呢帽子,與她的外貌不太相符的是那一雙沒有受到時間侵蝕,有些明亮的雙眸。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市局重案一組的精英隊長傅流別,副隊長葉迦,這位穿白色毛衣的就是你們要找的王”
王惠蓮的目光在看到傅流別和葉迦的那一刻再沒有移開,她站起身,拄著拐杖走到傅流別和葉迦跟前,微微踮起腳尖,傅流別明白過來。
他取下別在胸`前的證件,鄭重遞到老人手上,“我是市局重案組警察傅流別,他是我的同事葉迦,我們為了錢小芳一案而來。”
靜恩姐是芳阿姨唯一的女兒,跟芳阿姨一樣對我們很熱情。上班時間,經常就只有我們兩人在家。
說完她呆坐在床邊,任由工作人員如何勸說都不發一言。見此行終有收獲,傅流別二人向老人和院長道別,等不及回警局,他們把車停在濱江大道上,關上的車窗隔絕了城市的喧囂,鐵盒很輕,打開後裡面有一封信。
父親很快在五金店找到了工作,工作很忙,他整夜整夜回不了家,可能是聽到我饑餓的哭喊,從那天起芳阿姨總會招呼我一起去她那裡吃飯,她家裡偶爾也有別的小孩。
王惠蓮目光微動,像是沒有聽清剛才的對話,她花了兩分鍾時間辨認清楚來人,接著丟下眾人回到床邊,她艱難地俯下`身子,葉迦見狀跑到老人身邊,“我來幫您。”他在老人的指揮下,拿出一個古樸中正的方型鐵盒。
“致此刻拿到這封信的警官,你們好,請容我先對你們說聲抱歉,雖然我已離開。但我知道因為我的任性給大家添了太多麻煩。很抱歉以這樣一個方式讓大家來聽聽我的故事,此時此刻的我已想不到其他辦法。
十一歲那年,我跟著父親來到江城市區,當年收成不好,為了學費父親不得不到城裡碰碰運氣,當時他的身體已經有些不好,我放心不下,一起來到這裡,打聽了很久,終於有房東接受我們短租,那是他已經空置多年的舊屋,地址在槐樹居404室。
其實十五歲那年我就明白了,我活著是為了給死去的她們伸冤。下面的故事千真萬確,請你們一定要相信。
有一天,我跟靜恩姐在我家玩捉迷藏,我躲在衣櫃她正找我的時候,忽然闖入好幾名穿著灰色製服的男人,他們嘴裡說著我的名字,來到家中看到年紀相仿的靜恩姐,誤認作是我。
這麽多年,我曾經試圖忘記十一歲那年發生過的一切,我曾經也想恢復正常的生活,可是,不論我怎麽努力,每晚總會夢到相同的場景,一直到我下定決心離開的前一晚。
王惠蓮又指了指床鋪,傅流別會意,他拉開床墊,只見床板尾部粘著一把小巧精致的鑰匙,傅流別扯下鑰匙遞給老人,又扶她在床邊坐下。王惠蓮把鑰匙遞給傅流別,指著葉迦抱著的鐵盒,一開口,略顯沙啞的語調傳來,“這是給你們的。”
靜恩姐竭力掙扎,很快被打暈抬走,我在衣櫃的縫隙裡看到這一切,可我當時害怕極了,我不敢叫喊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把人帶走。
那天開始芳阿姨發了瘋似的到處尋找,幾天后,附近小樹林找到靜恩姐的屍體,靜恩姐滿身是血身上被挖得到處是洞,眼睛和很多內髒都不見蹤影,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我只知道芳阿姨哭得撕心裂肺。
從那天開始,我每晚都夢見沒了眼睛的靜恩姐回來找我,於是我忍不住告訴了芳阿姨我所知道的一切,芳阿姨沒有怪我,突然她像想到什麽一樣,把我趕出門,再後來她消失了,到我們回去老家我再也沒有看見過她。
回到家後我始終放心不下,寒假的第一天我又一次回到槐樹居402室,敲了門,沒有人應。我等到半夜,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嘈雜,404的房子還空著,謝天謝地沒有換鎖,我打開門躲了進去,偷偷透過鑰匙孔往外看。
熟悉的灰色製服帶著芳阿姨回到隔壁,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了火光,接著是很多人尖叫的聲音,我猛然反應過來,芳阿姨家起火了,我打開門拚命叫喊,隔壁沒有聲響,直到消防車的聲音傳來,我跑走了,至此我沒有再踏入槐樹居半步。
從那日起,我每天都在自責,我不僅害死了靜恩姐,也害死了芳阿姨。如果沒有我,她們倆一定現在也好好地在一起生活。我無法形容每天晚上做的噩夢,這一做就是整整十二年。
說來你們肯定不信,王姨走訪上報的這些年,沒有一點回應,這讓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我更沒有對這個世界的留戀。相信你們已經知道,我一早就從韋明德的筆記裡知道詛咒的存在,是我把槐樹居的資料讓韋明德看見。
也是我換了韋明德書包裡的布條,是我在屋子裡動的這些手腳,也是我在回到學校後,繼續讓他們看到詛咒的存在,最後事件會在我的自殺上達到縞潮,希望我的死能夠喚起警方對這個案子的重新調查。
請你們不要責怪王姨,我把計劃告訴她之後,她多次勸阻甚至提出由她來完成,可是我實在已經筋疲力竭,與其說我是為給她們洗雪沉冤,不如說是我終於找到可以解脫的理由。
我的心思沒有白費,我等到了你們,請幫幫我,幫幫王姨,也幫幫芳阿姨和靜恩姐。
最後請幫我向舅舅、舅媽說聲抱歉,我會在天上祝福兩位兩人,還有俊人,如果來世,他還願意,算了,他應該不會想再認識我。
謝謝你們能看到最後,付清佳絕筆。
“事情果然如我們所料,而且這背後恐怕沒這麽簡單。”葉迦取下眼鏡,右手拇指和中指按壓起兩邊太陽穴。
“我馬上回去跟魯局匯報,你替我去個地方。”傅流別發動車子。
葉迦很清楚目的地,“走吧,上次之後再沒有見過面了。”
臨江醫院依舊忙碌著,醫院大廳充滿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內入眼處一片雪白,付清佳的身影又出現在腦海,問俊人正準備拿起書,這時敲門聲傳來。
“葉警官您好,請坐。”問俊人墊起枕頭,招呼葉迦坐下,“還有一位傅警官,他今天怎麽沒來?”
見問俊人恢復得不錯,葉迦放下心來,他拿出手機,“隊長有些事情要處理,這個是給你的,需要你花一點時間。”說著葉迦把手機遞給問俊人。
時間過去了許久,看完了整個信件的內容,問俊人的眼眶通紅,他張了張嘴,“對不起。”他唯一開口說道。
葉迦搖了搖頭,“我們可以怪付清佳的決絕,可以怪韋明德的自私甚至怪洛萌的瘋狂,但是問俊人,你什麽都沒有做錯。”
問俊人的眼裡有淚花閃爍,他閉上眼睛不讓眼淚掉落,“如果我能讓她再愛我一點,這個世界是不是或許可以把她留下?”
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勞,葉迦輕輕關上門,離開了醫院。葉迦在心中歎息,期待時間能夠帶走一些傷痛,讓這本就不完美的世界多留下一些值得留下的美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