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雖表情認真， 白逸凡說話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清朗，就像是一朵雲，很輕地飄入楚屹耳中。

  也因此， 他話語裡帶來的反差力量更大地擊中了他的心臟。

  楚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快速跳動起來。

  空氣卻因此變得寂靜起來。

  準確說， 讓空氣冷下來的，是楚屹的反應。

  他圈在白逸凡背上的雙手緩緩松開， 身體往後退了兩步， 喉結上下，連著滾動了好幾下， 濃黑的眼睫抬起， 望入眼前人關切的漂亮眼眸之中。
——
  起初，楚屹的想法很簡單。

  他知道自己遲早無法像以前那麽一直陪在白逸凡身邊，白逸凡會組成他自己的家庭， 會生一個或者兩個很可愛的孩子，會在自己喜愛的畫畫上開拓更廣闊的天地，會擁有一個很完整很美好的人生。

  他甚至幻想過， 在白逸凡的婚禮上，作為伴郎， 站在他身邊， 微笑看他對著新娘說“我願意”的畫面。

  每一件事，對於楚屹來說都是一場感情的凌遲。

  楚屹將一切都計劃的很好，唯獨沒有想到白逸凡會在兩個月前搬到他家裡。

  這聲音聽起來更不理智了，甚至帶了幾分自暴自棄。

  只要他沒辦法一直陪在白逸凡身邊， 就不會因此而糾結為難；只要分別的時間夠遠， 他就能一直遏製住那份可怕的念頭。

  “我不想離開你。”

  當然，可能是心境不同，他們對於“過得好”的概念可能有輕微的不同。

  白逸凡不怎麽聽到楚屹用這種的語調說話，眼裡微微露-出詫異來：“為什麽？”

  所以， 在高校年輕籃球員集訓結束的時候， 教練問他有沒有興趣成為一個職業球員的時候，他說“有”，甚至表示自己很渴-望成為一名職業球員。

  某種程度上，他和白逸凡是極其相似的，不提愛情這個特殊成分，他和白逸凡都希望對方能過得好。

  白逸凡眼裡的焦慮一掃而空，清透的雙眸裡迸-射-出驚喜來：“真的嗎？那太好了！”

  楚屹無聲吐了一口氣。

  他伸-出另一隻手，掌心貼在楚屹握住他手的手背上，再開口聲音裡都是興奮，“楚哥，這可是所有愛籃球人的夢想誒！”

  楚屹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強勁兒。

  但他又沒辦法真的離開， 到後來，他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

  當初的選擇也就變得無足輕重了，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都不可能讓他在現在這個時間點離開白逸凡。

  楚屹的心沉下去。

  下一次再和白逸凡的相聚。

  楚屹知道，一旦他說了，白逸凡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

  他早就猜到白逸凡會是這種反應。

  一切都改變了，小白成了他的枕邊人，所有的夢想都成了真。

  楚屹極難得的猶豫了。

  沒等他說話，那伸-出的指尖被楚屹握住，再然後，男生熱燙的手掌包裹過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三個月前，省隊的主教練問我想不想成為一個職業籃球員。”

  ——所以他才不想告訴任何人。

  “我不想去。”

  再然後，他可以再次踏上工作征途，等待下一次放假。

  但是這些年下來，他感受到自己對於這項運動的熱情，也只有這種能夠將體力全部透支的運動，才能讓他不那麽時時刻刻去想白逸凡。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開始精心為自己安排合適的人選，準備等合適的時機讓自己退離白逸凡最近的生活圈子。

  白逸凡不喜歡籃球，自然不了解成為一名專業球員需要付出多少時間。

  隨著他的講述，白逸凡果然一點一點睜大了眼睛，看起來他也被嚇到了。

  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白逸凡不解地看著他：“你做籃球運動員跟離開我有什麽關系？你只是去打籃球而已啊。”

  楚屹清楚自己是喜歡籃球的，就算最初接觸籃球，只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一邊是夢想，一邊是愛人。可愛人本就是他的志高理想，他絕對不可能為了芝麻丟棄西瓜。

  與其做一個時時自我痛苦的旁觀者， 不如給自己找一份停不下來的工作。

  楚屹猶豫片刻，將所有細節一一列舉，讓白逸凡知道這其中的不容易與兩人將來可能分開的時間。

  他會很開心地跑過來，用此刻展露的這種開懷表情，恭喜他美夢成真，要是他再多說一點，這個小家夥說不定還會熱切地抱住他，和他一起探討有關籃球運動員的美好未來。

  他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指尖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他哥結實的胸膛，唇角繃直。

  又或者，在更早之前，在白逸凡拉著手提箱敲開他公寓的大門的時候，他就決定好了一切。
——
  大概是遲遲等不到楚屹的答案，白逸凡變得有些焦急。

  早在白逸凡撲到他懷裡，告訴他“哥你還有我”的時候，他已經想好了要為對方放棄一切。

  職業籃球運動員非常忙，每年累積起來短暫的假期，用來陪伴小白，剛剛好可以消耗掉那些累積的思念。

  白逸凡一定會支持他，此刻男生唇角彎起的弧度，都和他想的絲毫不差。

  聽起來非常的……不楚屹。

  還好，小白也不是完全的“不近人情”，還是很在意他的陪伴的。

  這樣的想法讓他那顆沉下去的心稍微舒服了一些。

  楚屹雙手握著白逸凡的雙手，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感受著對方細膩肌膚的紋理。

  陽光穿透窗玻璃，白逸凡在他面前動來動去的白皙耳垂泛著溫柔的光澤，令人心癢，想要——

  “這很OK啊！”他聽到白逸凡開口，指尖動作攸地頓住。

  旖旎的念頭也被迫終止。

  白逸凡抽出手，拍了拍他哥的胸膛：“為了夢想，做點犧牲不是很正常。再說了，我一直會在這裡呀，你放假就能來，這不會影響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的。”

  他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聽得楚屹眉間折痕更深。

  楚屹不想就這麽結束話題，他清楚自己始終無法下定決心的源頭在白逸凡身上。

  只要白逸凡一聲“不”，哪怕那是黃金大道，他也能輕易摒棄。

  楚屹咳了一聲，理了理思路，決定改變方針：“但是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有很多不方便。”

  白逸凡眨了眨眼睛：“什麽不方便？”
    “以後你下雨天回家的時候沒人給你撐傘。”

  “……”

  “被人欺負的時候沒人幫你打架。”

  “。”

  “半夜做噩夢的時候沒人可遖鳯獨傢以抱住你。”

  “= =”

  “還有——”

  “夠了夠了，聽你說了這麽多，我感覺我已經硬了！”白逸凡打斷他，眉宇間浮現不悅。

  楚屹抬眸，黑眸裡有光在蠢蠢欲動。

  白逸凡抬起手臂，握成拳在他哥面前揮了揮，聲調變得嚴厲：“是拳頭硬了！”

  “就因為這些小事，你要放棄這麽一個美夢成真的機會？你這是要我成為你們老楚家的罪人麽？”

  楚屹：“……”
——
  小白生氣了。

  楚屹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感知到。

  直接表現就是說完那一句“你這是要我成為你們老楚家的罪人”之後，他直接轉身走了。

  那之後的半天，白逸凡沒有接他電話，也沒有回他信息。

  楚屹去畫室找他，遇到了和他關系不錯的那個姓肖的女孩子。

  女孩說白逸凡下午沒過來，並且在他詢問白逸凡可能去哪裡的時候，用好奇的視線打量著他，說你為什麽不給他打個電話？

  楚屹隻得假裝自己沒有帶手機，拜托對方幫忙打一個電話。

  女孩很爽快的答應了，電話接通後，她才稍稍表明了一下打電話過去的意圖，就被對面斷了話頭。

  幾秒後，她面露為難之色告訴初一，說小白有點事，還說小白讓我跟你說，他等下會準時回家的。

  對上女孩由好奇明顯轉為擔憂的視線，楚屹快聲謝過，離開了美術大樓。

  因為白逸凡不接電話，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變得尤其緩慢。

  楚屹回家後，擼了不知道多少次小橘，小橘本就不怎麽喜歡他，這會被他反覆拿起放下，最後完全躲到了電視櫃下面，留給他一個貓屁-股，完全不肯搭理他了。

  就跟它“爸”一樣。

  白養了。

  牆上的時鍾緩緩轉動，終於在楚屹拖完第八遍地之後，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

  白逸凡回來了。

  楚屹站在客廳中間，靜靜看著他彎腰換鞋。

  白逸凡也沒想到楚屹竟會在這裡站著等他，一時之間愣住了。

  兩人互相對視片刻，最後是白逸凡先移開實現，他抿了抿唇，偏過身避開楚屹，想要直接往側臥裡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手腕被扣住。

  兩人的力氣向來差距很大，白逸凡又沒設防，很輕易地，就被拉了過去。

  楚屹直接把他的手按到了小腹位置。

  白逸凡一怔，抬起眼來。

  客廳的光白且亮，在這樣的光下，楚屹的雙眸還是透著複雜的黑。

  白逸凡繃直唇線，他今天真的有點生氣了，尤其是後面當他聽楚屹用那麽可笑的理由來說說服自己的時候。

  他在楚屹面前像來不掩飾情緒，開心就是開心，不快就是不快。

  從小到大，唯一瞞著楚屹的，就是那個可怕的噩夢。

  但最近，那個夢也很少做了。

  白逸凡一直都覺得，楚屹是真心愛籃球的。

  可是一個真心愛籃球的人，為什麽會因為那些根本不重要的理由，想要去拒絕一份夢想中的職業？
  這未免也太兒戲了。

  雖然他一直都吐槽他是個笨體育生，但楚屹在白逸凡心中一直都代表著很多美好積極的東西，他無法接受楚屹突然變得這麽……

  白逸凡找不到詞語來形容。

  如果楊子規在這，大概就會提醒他，楚屹這樣的行為非常“戀愛腦”。

  可惜，楊子規不在，白逸凡也沒弄清楚屹真實的心意。

  那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他一整個下午受此影響，什麽都沒能乾成。

  因此，就變得更生氣了。

  “哥給你做模特吧？”白逸凡心中千回萬轉的時候，楚屹的大腦也在飛速運轉著。

  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白逸凡非常喜歡他的身體。

  平時做的時候，白逸凡其實沒有那麽配合，他嬌氣又怕痛，楚屹稍微用力一些就會受不了的咬他。但只要摸到他的胸腹肌肉，那種抗拒就會變得很微弱，很多時候還會因此變得特別遲鈍，不管他怎麽弄他，都緊緊貼著他，一點都不肯遠離。

  楚屹按著白逸凡的手，一點一點滑下去。

  他的小腹緊緊繃著，讓白逸凡觸碰到的每一塊肌肉都展現出最完美的狀態。

  緊-致，堅-韌，按壓下去帶著完美的回彈，是視覺無法感知的頂級感受。

  楚屹覺得自己很不要臉，只會利用自己這麽一點兒對小白的吸引力，去勾-引誘-惑他。

  可他又完全沒有辦法，在與白逸凡有關的任何事情上，楚屹都會變得很沒思路，很多行為根本不受控制。

  白逸凡靜靜看著他，那雙漂亮清透的眼眸這麽凝視著他，讓他心頭產生出幾分羞愧來。

  “你想怎麽畫就怎麽畫，要怎麽摸就怎麽摸，我就是你的模特，絕對不亂動。”

  楚屹喉結滾了滾，壓低聲音，加重了籌碼。

  “我還可以……不穿衣服。”

  那個瞬間，他看到白逸凡進來之後一直都沒有變化的眼眸，一下子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