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這一天, 白逸凡離開的時候,特意找楚屹拍了一張照片。
兩人好兄弟多年,白逸凡手機裡竟然沒幾張楚屹的單人照, 實在非常的“不兄弟”。
為此, 某人又委屈了一番,白逸凡順毛了好一會, 到教室的時候老劉已經開始上課了。
老劉向來對學生寬松, 白逸凡又是他的得意門生,遲到了也沒說什麽, 朝他點了點頭之後就讓他快點去位置上做好。
男生踩著滿室陽光從外走進來, 烏黑的頭髮被照的毛茸茸的,白皙的皮膚也透著一層淡淡的暖色,比尋常的清冷多了幾分溫柔。
畫室裡的幾個妹子都看得移不開目光。
老劉咳了幾聲, 提醒她們專注自己的畫畫,方才一個個紅著臉將目光投回到自己的畫布上。
白逸凡垂眸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拿起一旁的畫筆。
而他身後, 梁俊窺視的目光裡帶著藏不了的怨恨與嫉妒。
同往常一樣,上完課之後, 老劉聊了一些美術競賽有關的事情。
第二輪已經結束了, 梁俊果然憑著那一幅圖得到了很高的評價,反倒是第一輪有優越表現的白逸凡, 在第二輪裡交的圖很普通,並不算出挑。
老劉雖沒說什麽, 但是宣布結果的時候, 看向白逸凡的眸光裡帶著隱隱惋惜和不滿。
大概是覺得白逸凡沒有盡力吧。
只是畫畫這件事, 有些時候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很好的結果, 一次兩次失意, 也是很正常的。
就在這時,白逸凡舉起手來:“老師,我已經畫好了第三輪的線稿,可以麻煩您幫忙看一下嗎?”
前兩秒心頭尚且在抱怨的老劉,這會兒立刻眼露亮光,連連點頭。
——
白逸凡到家的時候楚屹已經做了一半晚飯了。
明明學做飯的人是他,說要給人做飯的是他,但最近做飯更多的是楚屹。
也不知道這個體育生是去哪裡學,每一道菜嘗起來都很不錯,尤其是其中一個蛋炒蝦仁,白逸凡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吃過飯後,楚屹還是繼續給白衣服做模特。
不同於昨日,今天的楚屹帶著一種“吃飽喝足”的饜足,看向他的目光也一排平和。
白逸凡卻反倒是有些專注不下來。
他畫了一會兒,一手撐著下巴:“楚哥,你還記得我們當時為什麽一個選了籃球一個選了畫畫麽?”
楚屹黑睫微抬,迎上白逸凡看過去的目光。
很認真。
楚屹喉結滾了滾:“我當然記得。”
說來也很巧,兩人初中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走體育或者藝術這一條路,但又在中考結束之後的那個暑假,不約而同地決定了自己未來的方向。
楚屹不說,是因為無法訴之於口,他對自己的好兄弟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為了消耗掉那些無法紓解的熱情,他開始了打籃球。
大概是自己沒辦法說,楚屹也沒問過白逸凡原因。
在他眼裡,小白適合做任何事情,畫畫這種磨煉氣質的,更是適合他。
此刻,白逸凡突然提起,楚屹心臟微提,好奇了起來。
白逸凡眸光閃爍,半晌後輕聲開口:“你還記得我們初三暑假一起去看的那場日出嗎?”
兩人都不是江城人,而是來自於距離江城三四百多公裡的一個小城。
相較於江城一覽無遺的平原,小城的山不少。
孩子們平常的活動裡,爬山也佔了很大的比重。
除了白逸凡。
他一直都不喜歡這種會劇烈發汗的運動,更不喜歡長久被陽光照射的感覺。
所以那一回,是他和楚屹整個少年時代裡,僅有的一次爬山去看日出。
爬山的過程沒什麽值得回憶的,對於白逸凡這種缺乏運動的弱雞來說,大部分時間都是被楚屹扯著往上走的。
所有的後悔和不情願在看到雲破日出的那個瞬間,全都煙消雲散。
也是那個瞬間,他第一次對那個拋棄自己的女人產生了和解的心理。
在父母離婚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白逸凡一直無法理解,父親為什麽不恨她。
每次父子兩人為此爭執的時候,父親總會說:“去看一次日出吧,也許你會有不同的想法。”
家裡的相冊裡,有很多他們夫妻兩人一同去看日出的照片,在那個女人沒有出-軌之前,他們幾乎每一年都會一起去爬山看一次日出,並留下那個瞬間當做紀念。
哪怕中間過去了很多年,白逸凡依舊都記得那個瞬間,陽光將整個雲層染成絢麗的金色,呼吸之間都能感覺到那種暖意,從上到下,從裡到外。
他扭頭去看身邊的人,而身邊的人也看著他,兩人對視著,微笑。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話。
白逸凡突然就理解了父親,有這麽一個人,每年都堅持陪著你一起欣賞這麽美好的景象,你確實很難去恨她。
白逸凡拍了一張太陽破空的照片,回去之後看了許久,然後終於,在暑假進行到一半的某個午夜,從床上爬起來,攤開一張白紙,將其畫了下來。
那幅畫白逸凡至今還保留著,很醜,很粗糙,卻非常有意義。
那是他人生的一個裡程碑。
而這個裡程碑,要是沒有楚屹,是絕對無法鑄造的如此堅固。
楚屹第一次聽到白逸凡提起這些,極度驚訝之下,一時間怔在那沒有開口。
“謝謝你,”白逸凡微笑對著怔怔看自己的楚屹,“謝謝你堅持把我拉上去,也謝謝你總是聽我的吐槽和抱怨,更謝謝你——”
“陪著我一路實現夢想。”
白逸凡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會和楚屹說這些,可能是這些事情埋在心裡很久了,總想要找一個出口;又或者,在心底深處,他總是擔心著自己沒有機會將其告訴楚屹,所以找到一個機會,就全部說了。
下一瞬,一直沉默著的楚屹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他身後,俯身下來抱住了他。
他著一下來的突然,又抱得極緊,白逸凡身體本能震了一下:“哥,你——”
“再給我一點時間。”楚屹說。
白逸凡眼睫動了動:“什麽?”
楚屹低下頭,薄唇印在他光潔白皙的額角,“小白,再等等我。”
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將全部的心意剖白。
“對了,有件事——”垂下的手被很輕的拉了拉,繼而握住。
白逸凡仰起頭來,明亮的光將他淺色的眸子照的水光粼粼的,“我需要你明天幫我一下。”
——
第二天早上,白逸凡人還沒到教室,就接到了肖萌的電話。
“小白,你在哪裡?”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緊張兮兮的。
白逸凡看了眼面前偌大的高樓:“我在樓下,準備上來了。”
肖萌頓了頓,壓低聲音:“老劉剛才來了,還把梁俊叫了過去,似乎你昨天發給他的那張線稿有問題。”
白逸凡“嗯”了一聲,一點都不奇怪老劉的反應。
肖萌不知他心中所想,擔憂道:“你上次說有山人自有妙計,真的沒問題麽?我看老劉的臉色好可怕啊,我跟著他學了好幾年畫畫,第一次看到他那麽生氣的樣子。”
肖萌說話間,白逸凡已經走上了最後一級樓梯,他唇角含笑:“我沒事的,謝謝你啊萌萌,總是為我打算。”
男生輕柔的話像是一泓清泉緩緩流淌過來,肖萌再抬頭去看老劉嚴峻的臉,也沒那麽緊張了。
白逸凡掛斷電話,推開教室的門。
他一出現,本就安靜無聲的教室變得更是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淡色的眼眸眨了眨,他微笑著說:“怎麽了?”
一副完全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老劉擰起眉頭:“白逸凡,過來。”
白逸凡走到老劉身邊,垂眸。
桌上攤著兩幅圖。
都很熟悉。
一張是昨天他睡前發給老劉的線稿掃描圖,另一張是梁俊美術競賽二輪提交的畫稿的掃描圖。
在白逸凡的有意為之之下,兩張圖的上的人體雖動作不同,但形體比例,四肢細節,腰腹結構,乃至脖頸線條都近乎一模一樣。
但凡稍微有一些美術功底的人看到這兩幅圖,都會覺得其中一張是抄襲另一張的。
老劉指尖狠狠敲了敲他的那一張圖,聲音嚴肅:“你最好和我解釋一下。”
沒等白逸凡開口,站在老劉身邊的梁俊冷哼一聲:“這有什麽好解釋的,他抄我唄!”
垂下的濃睫緩緩抬起,白逸凡看向他:“你確定是我抄你?”
這樣的目光讓梁俊心頭咯噔了一下,但他很快昂起下巴,語帶嘲諷:“誰先誰後大家都清楚,難不成我一個先畫的人抄你一個後畫的?”
說完,他自己都不置信般笑了一聲。
白逸凡點了點頭:“有可能哦。”
梁俊眼瞳一縮:“沒可能!”
不知為何,再看向白逸凡的時候,心頭的心虛像是被打開了的潘多拉魔盒,飄散的周圍都是。
梁俊握緊拳頭,讓自己不要表現出緊張來,不然就正好著了白逸凡的意。
兩人在那拌嘴,老劉臉上的表情更沉了。
他用力敲了敲桌面,轉向白逸凡:“我找你來,不是讓你和梁俊吵架的!你給我說清楚,這幅畫到底怎麽回事?你有沒有抄他?”
白逸凡搖搖頭:“誠如我剛才說的,是他抄我。”
老劉瞪圓了雙眼:“他……怎麽抄你?他比你早啊!”
白逸凡再次看向自己的線稿:“老師,您覺得畫上這個人眼熟麽?”
老劉皺起眉,嚴肅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怒氣:“我自然覺得眼熟,你這人和梁俊那個不是同一個麽?”
白逸凡彎起唇:“不是,他是我以一個人為原型畫的。”
梁俊插嘴,冷嗤:“人體畫不都這樣麽?”
白逸凡歪頭:“人體畫確實都是以人為原型畫的,但是以誰為原型是不一樣的。比如說我這副,原型是一個體育系的籃球運動員——”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梁俊的臉色攸地變了。
白逸凡繼續道:“他叫楚屹,我們關系非常好,我特意拜托他給我做模特,將其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都勾勒描繪了出來。若是老師您不相信,可以去問他,還可以用我的畫對比一下他的身形,看看是否如我所說那般,每一處細節都能對上?”
“至於我為什麽說是梁俊抄我,也是有原因的。”
白逸凡說著,轉頭看向梁俊。
他唇角凝著淡淡笑意,眉眼半彎,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但他說的話,卻像是冬日裡最銳利的刃,直直插-入梁俊的胸膛裡。
“你和楚屹僅僅只有幾面之緣,話都沒說過幾句,我已經去找球隊的人確認過了,你平時也沒有去看他打球的習慣。如此一個對你來說,差不多算是陌生人的人,你是如何能夠將他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都如此分毫未差的畫出來呢?”
作者有話說:
楚哥:就是就是,哥是傳統好男人,從來不在外人面前亂脫-衣服,他根本不可能看到!
感謝在2023-07-17 17:09:41~2023-07-19 00:31: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河依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