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如果說當初選擇做“炮-友”多少帶了點衝動， 那白逸凡此刻是極冷靜的。

  那時候，他以為楚屹命不久矣。

  一想到楚屹要在不多的生命裡，還要費盡心思去找另外一個人體驗那些未體驗過的， 白逸凡就覺得胸膛裡一片酸澀。

  這可是他的楚哥， 永遠在陽光下的高大少年，怎麽可以如此委屈呢？
  借著酒意， 他毫不猶豫地將做了一個自認還不錯的決定， 就算被弄得崩潰大哭時也從未後悔過。

  正如他當初所說那樣，大家都是男人， 都有需要， 他也不是沒享受到。

  再者，楚屹與他關系那麽好，當兄弟的滿足一下對方的願望， 也不算什麽。

  現在不一樣了。

  楚屹能好好活到頭髮花白，那他以後完全有大把的時間享受完整的戀愛，炮-友這種非健全關系， 也差不多該割舍了。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想到楚屹以後會同其他人做這麽親密的事情， 胸膛裡就泛起一股難言的酸澀。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 用力捏住了他的心臟。

  屏幕亮起，是楚屹給他發了一張月亮的照片。

  和窗外的一樣圓。

  盯著看了兩秒， 白逸凡退出了兩人的聊天界面。
——
  掛了電話，楚屹心情超好地去操場又跑了十多圈， 直到月上中天， 整個集訓營地裡的燈幾乎全關了， 才腳步輕快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邊往回走， 楚屹邊打開朋友圈。

  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 白逸凡不怎麽發朋友圈，正因此，他不能錯過對方的任何一條朋友圈，點讚留言一條龍，讓自己成為小白朋友圈裡存在感最強的人。

  黃皓新發了一條朋友圈，是和女朋友牽手的影子，配文“接到寶貝了”。

  黃皓一直都是二十四孝男朋友，朋友圈裡除了女友的照片就是女友的小段子，一整個沒有女友不能活的狀態。

  每次看到黃皓發朋友圈，楚屹是既羨慕又嫌棄。

  羨慕他能夠如此光明正大秀恩愛，又嫌棄他一天天的，大事小事都要發一個朋友圈，吵得要命。

  視線下移，一個熟悉的頭像出現在點讚那一欄裡。

  白逸凡給黃皓點讚了。

  小白不愛玩微信朋友圈，就連他發的狀態，也很少會點讚評論。今晚會主動點讚，應該是感謝黃皓今晚送他回家。

  楚屹唇角翹起滿意的弧度，黃皓這廝有些時候還是挺靠譜的麽。

  退出朋友圈，回到聊天界面，又等了一會。

  白逸凡依舊沒有回復他。

  楚屹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他又點開朋友圈看了一遍，黃皓的狀態發的比他的信息更晚。

  有空給黃皓點讚，卻沒空回他信息。

  怎麽回事？

  又等了幾分鍾，手機依舊一片風平浪靜。

  楚屹胸膛起伏，深吸了幾口氣後，撥通了黃皓的電話。

  “楚哥，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黃皓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活躍，“你的電話就打來了。”

  楚屹：“我看到小白給你點讚了，剛才麻煩你了。”

  黃皓嘿嘿：“不麻煩不麻煩，不過——”他活潑的語調一轉，“幸好你未卜先知讓我去接小白，不然今晚他很有可能會被那麽張岩纏上。”

  楚屹聲音一下子沉了下去：“你們遇到張岩了？”

  黃皓心有余悸：“是啊，那家夥攔著小白不讓他走，還非要小白給個說法。”

  楚屹冷嗤：“有病！”

  黃皓讚同：“確實，不過——”他有些好奇地問，“那家夥怎麽會有小白的微信好友啊？我記得他們之前完全是不認識的誒？”

  楚屹閉了閉眼。

  白逸凡是為了他，才被這家夥給纏上了，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心裡就泛起一種複雜的滋味來。

  “他們很快就不是好友了。”他告訴黃皓。

  掛斷電話後，楚屹滑-動屏幕，點開張岩的聊天界面。

  兩人現在關系不行，當初也算是不錯的隊友，楚屹離開體育系籃球隊之後，兩人沒再練習過，卻也沒有互相刪掉對方的好友。

  【白逸凡當初加你好友也是為了我，有什麽你都衝我來，別去煩他。】

  對面回的很快：【楚隊，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我沒煩他，我那是在追他。】

  楚屹用力打字：【別白費心思了，他不會喜歡你的。】

  張岩：【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

  張岩：【而且，剛才小白告訴我，你和他只是好兄弟。這麽說起來，我們也算在同一起跑線吧？】

  楚屹面若寒霜：【別給自己臉上貼金。】

  張岩：【看樣子小白沒騙我，你們真的只是好兄弟。】

  楚屹心頭一提：【你什麽意思？】

  張岩：【沒什麽，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我以後不準備收著了，我會好好努力追求白逸凡的。】

  楚屹：【你他媽敢？】

  張岩：【我為什麽不敢？誰都有追求別人的權利，還是說楚隊你害怕小白被我追走了？】

  張岩：【呵，這麽久都不回復，果然是害怕了。】

  楚屹自然不會害怕。

  但白逸凡不是籌碼，白逸凡是他無比珍視的存在。

  楚屹不回復，那邊張岩的嘲諷消息來個不停。

  楚屹被手機不停震動弄得心頭煩躁，直接把人給拉黑了。

  楚屹繼續繞著操場慢慢跑圈，可直到趙啟發來信息詢問他何時回去睡覺，白逸凡都沒有回復他的消息。
——
  第二天是周五。

  白逸凡早就想好了要繼續讀研，對於他這種成績優秀，又有天賦的人來說，學校自然是希望他能能留校保研的。

  這一學期開學的時候，老劉就這個事情和他深-入溝通過。

  一般來說，保研有綜合成績評定和帶帽推免兩種，白逸凡之前想的是依靠自己的成績，但自從那個連續不斷的夢之後，內心深處，漸漸生出了用另一種方法保研的念頭。

  這個念頭隨著時間的往前推，在他心中越發強烈。

  是以，下課後，白逸凡又在教室裡多留了一會兒。

  直到四周一片寂靜，幾乎聽不到人聲，方才揉著發酸的腰站起身。

  已經九點了，偌大的美術樓裡只有沒幾個教室亮著燈。
    下了電梯，白逸凡習慣性地往小路方向走去，剛邁開腿又收了回去。

  白逸凡最終走了修好路燈的大道。

  在外一天，縱使他不怎麽玩手機，電池儲量也儼然開始告急。

  到家樓下的時候，正好跳出需要充電的警告來，白逸凡把手機丟進口袋裡，走進電梯。

  抵達所住樓層，電梯門打開，看著前方昏暗幽長的走廊，白逸凡突然想起來，家門口的燈壞了。

  這燈是楚屹走那天壞的，白逸凡不熟悉物業，準備等楚屹回來之後，讓他去和物業反應一下情況。

  白逸凡伸手進口袋，食指指腹剛碰到手機外殼，就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

  身後有人！

  似乎是衝著他來的！
  心臟攸地懸起，白逸凡偏過身想要躲開，對方卻比他動作更快，白逸凡甚至來不及做出下一步動作，腰已經被其從後方摟住。

  後背撞入熟悉的胸膛之中。

  耳畔傳來更加熟悉的輕笑聲：“小白，猜猜我是誰？”

  白逸凡一臉黑線轉過身：“楚哥你幾歲啊？”

  楚屹站在他面前，黑眸半彎：“小白希望我是幾歲，我就是幾歲。”

  說完，他收起雙臂，把朝思暮想的人兒圈進懷裡，這才覺得那顆懸空了一天的心落了下來：“別動，讓哥抱一抱。”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那麽強烈感覺，一分開，那種無時無刻的思念像是浪潮一樣，瘋狂朝他湧過來。

  一聽說教練有事，立刻找了個理由回家，一晚上而已，問題不大。

  白逸凡有些不悅地開口：“你不是在集訓麽？怎麽突然回來了？”

  楚屹：“現在是晚上，休息時間。”

  白逸凡聲音裡的不滿更濃了：“你這樣子回來了，不就沒辦法休息了麽？”

  楚屹的額頭搭在他瘦削的肩膀上：“誰說的，抱你一個小時，比睡十個小時還有用。”

  白逸凡微微蹙了一下眉：“我又不是充電器。”

  這麽說著，也沒推開他。

  兩人在昏暗的走廊裡安靜抱了一會，直到下去的電梯又被按上來，發出哐當的響聲，白逸凡方才輕輕推開他，轉身去開門。

  進了屋，白逸凡扭過身，想去打開屋內的燈。

  手指還未觸碰到開關，身體一輕，是楚屹把他抱起來，放到了鞋櫃上。

  鞋櫃比一般的桌子更高些，坐在上頭，兩人幾乎是一個高度，互相平視著對方。

  楚屹看著他的眼睛：“為什麽沒有回我信息？”

  白逸凡眼睫顫了顫：“我——”

  心臟隨著眼睫一並抬起，“你是為了這個特意回來的？”

  楚屹低低“嗯”了一聲。

  白逸凡睜大雙眼，喉頭一澀：“楚哥你——”

  下一瞬，男生低沉的笑聲入耳：“逗你的，教練有點事需要出門，放我們明天早上半天的假，我就趁此機會回來了。”

  臉頰被捧住，楚屹的臉攸地在眼前放大：“正好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白逸凡避開對方話語裡的揶揄，緊張地看著他：“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們集訓結果評定？”

  月色淺淡，楚屹依舊看清了男生眼裡的擔憂。

  一股甜蜜從胸膛口往上湧，他靠過去，親了一下白逸凡的嘴唇：“沒事。”

  “小白真好，事事為我著想。”

  白逸凡有些沒想明白，明明前一分鍾，兩人還在門口接吻，怎麽下一瞬，天昏地暗間，他已經被楚屹壓-在了床上深深淺淺地親吻。

  腦子裡有很多話想對楚屹說，可是對方的唇那麽熱，貼在他的肌膚上，像是能把他融化了一般。

  算了。

  先爽了再說。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

  這麽想著，白逸凡主動摟上了楚屹的脖子，回應起來。

  就算他休息了好幾天，而楚屹每天都在高能耗集訓，兩人的體力依舊千差萬別。

  洗澡的時候，白逸凡累得徹底睡過去了，他睡得很熟，連楚屹把他從水裡撈起來，擦乾身體都未有察覺。

  身體落入柔軟的被褥之中時，白逸凡在昏睡中收回幾縷神思，他恍然睜開雙眼。

  楚屹的臉就在他的正前方。

  房間沒有開燈，月色如霧，有那麽一個瞬間，白逸凡幾乎沒有分清，這是現實的楚屹，還是夢裡的楚屹。

  看他醒過來，楚屹低頭下去，親了一下他溼潤的嘴唇。

  哦，不是夢裡的。

  夢裡的楚屹，是不會這麽親他的。

  白逸凡微微偏開頭，抬起酸軟的手臂抓住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連續發泄過的身體很充實，更襯得胸膛裡空落落的，楚屹凝視著他的眸光很溫柔，溫柔得讓他眼眶發酸。

  “幾點了？”白逸凡眨了眨眼，小聲問。

  楚屹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手機：“一點半，累了的話趕緊睡吧。”

  白逸凡搖了搖頭，他實在是太累了，做這種細微的小動作也有些費勁：“楚哥，我覺得我好像弄錯了。”

  說完，白逸凡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抬起雙眼。

  不知是剛才浴室的水汽過重，還是什麽別的原因，他的眼睛一直在流眼淚，這會兒儼然紅成一片。

  “弄錯什麽了？”楚屹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黑發。

  使用了半晚上的嗓子開口有些喑啞：“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做炮-友。”

  楚屹眼露差異，他一直都在想要如何對白逸凡剖白心跡，改變兩人當下的“關系”。

  沒想到，白逸凡竟主動提出來了。

  楚屹心頭歡喜，雙手捧住男生的臉頰，柔聲道：“你確實弄錯了。”

  白逸凡艱難開口：“我們還是做回——”兄弟兩個字還未說完，楚屹俯身過來，在他溼潤的眼睫上落下一吻。

  “確實，我一直都想做你男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