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連著下了兩場雨後， 天氣明顯涼了下來。

  而隨著籃球聯賽如火如荼的進行，江大籃球隊一路過關斬將，每一次比賽都得到了比預期更好的成績， 狀態之好， 直指冠軍。

  這一周沒有江大的比賽，又一場訓練賽過後， 楚屹回到休息室。

  簡單衝洗了一番， 準備趁這個難得的空擋，和教練一起對那幾個表現稍稍沒那麽優秀的， 再開一會小灶。

  纏好手腕上的繃帶， 一手握住門把手準備開門，門外傳來壓低的聊天聲。

  “你輕一點，楚哥不喜歡我們在球隊裡亂討論人。”

  聽聲音是新學期剛加入的籃球隊新人。

  在籃球隊眾人心中， 楚屹的威信早已高過教練，他說的話比教練有用很多。

  不過楚屹將這一點處理的很好，不管想要做什麽， 都會找教練一起，所以教練從未懷疑過自己在球隊裡的地位。

  也因此， 剛加入的新人天然對他有心裡畏懼， 加之楚屹這學期事情較多，和他們相處也不算多。

  “我又沒說咱們球隊的事， 我是想給你看這個！”說這話的人明顯難以掩飾自己的興奮，小聲了兩句又不由自主放大了嗓門， “我剛才看到白逸凡那個圖樓裡又上傳了好多新圖！長得好看就是好， 照片都不用自己拍。”

  “你怎麽不說長得好， 別人隨便拍拍都像是畫一樣。”

  “咳咳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喂喂！”

  聽到白逸凡的名字， 楚屹推門的動作頓了頓。

  旁人讚美白逸凡， 比誇他還讓他高興。

  有一句叫做物極必反，用在白逸凡身上非常妥當。

  他平日給人距離感，大家不敢主動靠近聊天，一腔熱情全數交付給了學校論壇。是以，白逸凡在學校論壇上擁有獨一無二最高樓層的個人圖樓，其誇張程度，堪比當下的流量明星。

  想起那棟圖樓，楚屹唇角笑意加深。

  他不光密切關注這棟圖樓，還和圖樓的樓主關系匪淺，樓主每次上傳新圖的時候，都會詢問他的意見。

  總之，任何會影響白逸凡風評或者不美好的照片，他都不允許出現在圖樓裡。

  除了個人圖樓，大家還熱衷磕他的cp，這其中，以和他竹馬竹馬一起長大的楚屹最盛，cp粉們還賦予了他們一個很好聽的“cp名”，叫“屹逸生輝”。

  但總有人不吃男男那一套，孜孜不倦地幫白逸凡尋找合適靠譜的妹子。

  此刻在門外的這兩人就是堅定的“bg黨”，花癡完了圖樓，就開始在論壇裡看有沒有新的“糧”。

  他們運氣著實不錯，沒扒拉幾下屏幕，就發現了一片新大陸。

  ——白逸凡近期和中文系的系花蘇朵關系很不錯，兩人私下見了好幾次，俊男靚女誰不愛呢？
  “我靠，你看這張照片，這個角度蘇朵托腮看白逸凡，她的眼睛裡在發光誒！”

  “我這麽近距離看白哥，我眼睛也會發光好不好！”

  “噓，你輕一點，楚哥要是知道你說這種話，非敲斷你的腿！”

  “該輕一點的人是你，要是楚哥知道你磕白逸凡和其他人的cp，估計要找你上球場單挑了……”

  楚屹唇角笑意頓消。

  中文系系花蘇朵，白逸凡什麽時候和她認識了？

  門外兩人討論依舊熱烈，楚屹卻無心再去聽，他繃著唇角，飛快解鎖手機，點開學校的論壇軟件。

  最近他忙於籃球聯賽的事情，連報社的采訪都推了，自然也沒有時間如往常那般仔細過濾舉報論壇有關白逸凡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帖子。

  他很快看到了那兩人口中，白逸凡和文學系系花蘇朵的cp樓。

  一點開帖子，兩人的合照立刻印入男生漆黑深邃的眼底。

  有兩人在北門口奶茶店前聊天，還有兩人並肩往綜合樓去的背影……

  楚屹一拉到底，最後一張照片就是兩人說的那張。

  兩人坐在學校的閱讀角那邊，剛好一隅陽光照過去，光與影將兩人相視而笑的側臉定格，畫面靜謐美好的宛若定格電影。

  看白逸凡身上的衣服，這張照片是今天拍的。

  兩人早上分別時，他還說今天好多事，估計又要忙到晚上才能回家了。

  楚屹目光漸漸變冷，原來是忙這個去了。

  他不甘心地盯著照片中女生的側臉，心裡想的卻是白逸凡在自己身下的樣子。

  不管白逸凡如何嘴硬，他能感覺出來白逸凡是享受和陷在其中的，每次登頂時候，那雙滲著水的漂亮眼眸癡癡看著他的情-態也做不得假。

  和男人都這樣了，他怎麽還能去喜歡女孩？
  楚屹死死捏著手機，又看了好幾秒，一個模糊的畫面突然躍入腦中，同一時間，腦中警鈴大作！
  ——哢擦。

  緊閉的門從裡面被用力推開，站在外面聊天的人同時回頭，看到從裡面走出去的楚屹，同時變了臉色。

  楚屹卻似沒有看到他們那般，薄唇緊抿，疾步往外，很快消失在休息室裡，留下表情尷尬的兩人面面相覷。

  “完了完了，楚哥剛才是不是聽到我們說話了？你看他生氣成這樣，我靠明年今日該不會就是我們的祭日吧？”

  那一直讓他小聲說話的卻抬手撓了撓腦袋。

  他怎麽覺得，楚屹並非因為他們背後亂磕cp生氣，倒像是急著去尋求什麽答案一樣。

  ——-
  楚明喬女士今天分外忙，楚屹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打通。

  直到夕陽西落，方才給他回了電話：“對啊，我之前那疊照片裡有蘇朵。你突然給我打這麽多電話，難不成小白看上人家了？”

  楚屹攥緊被他握得發燙的手機：“你到底是想幫你兒子還是害你兒子？”

  楚女士不滿：“我害你？你這是什麽態度？你自己磨磨蹭蹭追不到人，還怪起我來了？”

  楚屹勉力壓著火氣：“你不給他那些照片，不就行了？”

  楚女士：“兩個重點，一照片不是我給他的，是他自己拿走的；二，你不能因為自己喜歡他，就不給他追求愛情的權利。”

  胸膛隨著深呼吸起伏了好幾次，楚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不可能會喜歡女孩子的。”

  回應他的，是他媽冷酷的笑聲：“你的行為要是有你嘴這麽硬就好了。”

  楚屹：“……”

  大概是懟過兒子，楚女士心情好了一些，語氣也溫和了下來：“對我來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孩子。你們要是能一起得到幸福當然最好，只是感情這種事情，得兩頭熱才行。不然，最多的熱情也會被冰冷那一頭澆熄。”

  沉默片刻，楚屹聲音發悶：“怎麽不能是冰冷的那一頭被焐熱呢？”

  楚女士頭疼於自己兒子的冥頑不靈：“你焐了這麽多年，還不是那樣？”

  “作為母親，我當然很支持你，但同樣作為母親，我也希望你不要太執著。若是小白對蘇朵有意，也挺好。你真喜歡他，就應該祝福他的選擇，不是麽？”

  楚屹心想，就是因為真喜歡他，所以無法去祝福。

  他根本不可能在得到過之後再放手。

  帶著薄繭的粗糙大掌按到起伏的胸膛上，感受著裡面的搏動的心跳。

  要是白逸凡最後選了別人，他這顆心臟跳動又有什麽意義呢？

  楚屹轉過身，走進一旁的小飯店裡，對著迎上來的服務員低聲道：“來一扎啤酒。”

  ——-
  白逸凡放下手機，從畫架前起身，伸了個懶腰。

  “小白，你準備回去了麽？”一旁的肖萌取下耳機，這周淺淺回去了，她一個人在宿舍裡也是無聊，便留在畫室裡陪白逸凡。

  白逸凡畫畫，她追劇，互不影響。

  白逸凡點了點頭：“你要回去麽，我送你回去。”

  肖萌很自然地看向門口：“楚屹來了麽？”

  白逸凡臉上有一瞬的失落，但他很快將這種不應該出現在臉上的情緒收了回去，笑著搖了搖頭。

  很多人都說白逸凡高冷，但其實他本人是很愛笑的，只要和他多相處一些時間，就會明白冷漠不過是表現，他性格溫和又好說話，只是不愛表現罷了。

  哪怕和白逸凡相處了兩年多，肖萌還是很容易被眼前人的笑恍了神。

  “他應該還在訓練。”

  白逸凡說著垂眸，看了眼半個小時之前發出去，依舊沒有得到回復的信息。

  肖萌回神過來：“肯定是的，大家都在說，這一屆聯賽咱們學校很有希望奪得冠軍，楚屹肯定
  白逸凡拿起包背到身上：“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送完肖萌，月亮已經掛上了樹梢。

  從學校回家的路不算遠，一路上也都是熱鬧喧嘩的路段，經過水果攤的時候，白逸凡順手買了半個西瓜。

  已經不是吃西瓜的時節，許是掛在天上的圓月紅而飽滿，是以，看到差不多模樣的西瓜，一時沒忍住。

  走進電梯，白逸凡又垂眸看了眼手機，楚屹還是沒回他信息。

  他惦了惦手裡的西瓜，準備將其放到冰箱裡，等楚屹回家之後，西瓜也涼了，到時候一起挖來吃。
    家門口的燈修過兩次了，但還是透著昏暗，走出電梯的時候，白逸凡瞥了眼燈光昏暗的頂燈，心想著還是自己買一個新的燈換上好了。

  不然每天出了電梯看到這昏暗幽長的走廊，心情也不好了。

  當然他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心情不好。

  因為楚屹一直沒回他信息，燈光只是加強了這種不悅。

  白逸凡抿著唇推開門，側身想要借著外面微弱的光開裡面的燈時，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從裡面伸出來。

  身體被熟悉的力量翻轉，然後被按到了門板上。

  “……”又來了。

  這人到底什麽毛病？
  害得他糾結了那麽久，結果人好好的在家裡？
  這麽有空等他，為什麽不去接他？！

  白逸凡一肚子想要發泄的話，啟唇，嗅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酒味，立刻全丟開了：“你喝酒了？”

  他說話的時候，楚屹的身體已經壓了過來，淡淡的酒味瞬間變得濃鬱且衝鼻。

  “嗯。”

  白逸凡瞬間了然：“你們球隊去聚餐了？”

  “沒有。”

  白逸凡：“那你——”

  下一聲詢問未完，楚屹的胸膛抵上了他的，男人俯身下來，低頭在他耳邊：“小白，我後悔了。”

  喝了酒的人力氣大的驚人，白逸凡被他壓得胸口發疼，他用沒有拎瓜的那隻手推了推前方的結實胸膛。

  推了好幾下，都沒推動，隻得深吸了一口氣說：“後悔了也不能把我壓門板上呀，你先松開我，我們開了燈去那邊好好說——”

  “說”字尾音還未收，人依然懸空而起。

  楚屹竟然直接將他抱了起來。

  陡然失去重心讓白逸凡抵在他胸`前的手化推為抓，另一隻手裡還提著西瓜，勉力靠一隻手穩住重心，剛想要質問楚屹又在發什麽瘋，臀下一軟。

  白逸凡扭頭，楚屹已經將他帶到沙發前，放了下去。

  圓月的光落滿大半個客廳，哪怕沒有開燈，也依舊能看清身上人的臉。

  那雙眸子依舊漆黑深邃，卻莫名讓白逸凡看著心頭有些發緊。

  是遇到什麽麻煩事情了麽？
  白逸凡咬了咬唇，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楚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事情了？”

  楚屹目光沉沉地看著他，不說話。

  楚屹沉默不語，白逸凡的心越發懸空，雙唇開合了好幾下，最終吞咽了一下。

  口水音在安靜的客廳裡很是清晰。

  楚屹依舊看著白逸凡，在等待白逸凡回來的時間裡，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氣，但真的等人推開門，他卻發現自己一丁點重話都說不了，最後只能做出委屈姿態，開始賣可憐。

  “我喝了酒，好像有點難受。”

  聽到他說難受，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很果斷地抬起，貼到他的臉頰上。

  “好像是有點熱，”白逸凡說著扭過身，想要去開一側的開關，才動了一下，再次被楚屹按住。他有些不滿地“喂”了一下，“你能不能讓我先開個燈？”

  楚屹半抱住他：“不可以。”

  白逸凡：“……”

  算了，喝醉的人就是傻子，他不和傻子一般計較。

  “那你現在想做什麽？”他有些無奈地戳了戳楚屹的臉，聲音裡帶上了自己都未察覺的哄騙。

  這句話，像是開啟了楚屹的開關，男生懸在他上方的臉突然下壓，帶著酒氣的臉往他臉上壓下來。

  像是感知到某種危險一般，白逸凡本能別開頭，但他還是慢了一步，楚屹身手向來敏捷，兩人不管是體型還有力氣都有不小的差距。

  雙唇貼上的瞬間，白逸凡渾身一震。

  他的手還貼在楚屹的臉上，卻怎麽也使不出勁來將他推開。

  火-熱又靈活的舌-尖掃過他的唇-瓣，撬開中間的細-縫，趁著主人不備出聲之際，熟門熟路地探索了進來，掃蕩過他的齒-列和上顎，最終卷住了他的舌。

  唇-舌被佔-據，耳道裡一時只剩下攪-動的水聲。

  白逸凡呼吸急促，胸膛連續起伏，大腦像是被外力作用卡住了的齒輪，完全停止了運轉。

  楚屹就這麽緊緊纏著他，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他低低的喟歎：“小白，你能不能永遠陪在我身邊？”

  這聲音將白逸凡從混沌中陡然拉回，他連著喘了好幾下，總算將呼吸平複。楚屹突然的“發瘋”讓他有些不爽，又有些煩躁，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裡帶上了質問：“只是陪伴的話，其實你可以什麽都不說，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不是很好麽？”

  話音落，楚屹猛地松開他，站起身，連著退了好幾步。

  屋內沒有開燈，他站在陰影處，白逸凡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自己這句話為何會讓他起了這麽大的反應。

  正因為看不清，白逸凡的心懸在半空，另一隻垂落下來的手緊緊攥著沙發。

  “像以前一樣？繼續做炮友？繼續隻做不談感情麽？”

  白逸凡皺起眉頭，有些無語：“你怎麽又聯想到那裡去了？”

  楚屹冷聲道：“難道你想我今天睡了你，把你乾的半死半活的時候告訴你，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我要去追她了。又或者，你今天還在我懷裡，明天就要去擁抱別人？”

  在靜謐又沒有開燈的房間裡，他的聲音異常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小錘子一般，一點一點釘進白逸凡的心裡。

  白逸凡開口詢問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話題會進展到這一層，也沒想到楚屹會這麽說。

  他雙唇動了動，想要解釋，還未開口，楚屹的聲音再次響起。

  “白逸凡我告訴你，想都別想，你這輩子只能在我懷裡，我的床上，別的地方哪裡都別想去！”

  最後幾個字，幾乎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你只能是我的。”

  說話間，楚屹一步步逼近，英俊冷酷的臉龐再次一點一點被窗邊的月光照亮。

  白逸凡心頭突然一凜，盤旋在嘴邊的話再吐不出來。

  他看到了楚屹眼角的泛著光澤的淚珠。

  男生單膝向下，跪在他的腳邊，朝他仰起了頭，深邃黑眸熱切地注視著他。

  這條永遠在人群中一呼百應，被人仰視的頭狼，在向他展示自己徹底的臣服。

  ——我是你的，你想要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白逸凡眼睫不停顫動，撐在身體兩側，維持平衡的手臂軟得幾乎支撐不住自己。

  他和楚屹認識近二十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楚屹流淚。

  像是被手扼住了咽喉，悶燥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雖然打定主意要讓白逸凡難受，想好的話到了嘴邊，看著他的眼睛，依舊還是不舍得。

  楚屹喉結用力上下滾動，好幾秒後穩住情緒，聲音喑啞：“讓我也只是你的，好不好？”

  眼前是無比煽-情的畫面，白逸凡卻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盒被他藏好的星星紙條 ，他忍不住去想楚屹折那些星星時候的場景。

  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落。

  又或者，只是盈在眼眶裡，最後被隱忍地壓了回去。

  不管是哪一種。

  他都感覺到了心臟一陣一陣的抽疼。

  他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啊？

  為什麽要讓那麽在意的人如此難過？
  明明他難過，自己更難過啊……

  空氣像是隨著他們膠黏在一起的視線凝滯住了一般，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白逸凡甚至忘記了呼吸。

  耳道裡傳來震動聲，一聲比一聲更強，是他的心跳聲。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白逸凡靠過去，雙手捧住楚屹的雙頰，低頭在他唇角印下了一個很輕的吻。

  他聽到自己用冷靜又不冷靜的聲音，很清晰地回了一聲“好”。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終於把這章卡出來了！

  還是有小紅包QAQ
  感謝在2023-08-25 23:47:06~2023-09-01 14:50: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河依柳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