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謝由番外下
初八, 春假結束,公司開工。
“這段時間不用幫謝總定午餐。”
秘書遲疑地問:“凌助你的呢?”
凌西:“我去食堂吃,有需要會喊你們。”
秘書點點頭, 意識到中午這段時間凌西和謝由是分開的。
和年前一樣。
她眨了眨眼睛,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問凌西:“謝總還是回去給夫人做午飯了嗎?”
這話如果是在以前問,凌西會笑著點頭。
但是現在他臉色變了變,面上的笑意消失的乾乾淨淨, 嚴肅認真地說:“以後這種話題, 不允許在公司內出現。”
“尤其是謝總面前。”
“啊……”秘書愣了下, 偏頭看向辦公室大門,心想難不成謝總和夫人分手了?
忽地,辦公室門被打開。
謝由走了出來, 目不斜視地走向電梯。
秘書連忙閉嘴。
凌西跟著走進電梯, 低聲說:“謝總, 後天美國那個項目的負責人會過來。”
“說是想嘗一嘗桐城的美食, 飯點的話……”
謝由:“你負責。”
凌西應道:“是。”
電梯抵達一樓,門緩緩打開。
午休時間,一樓本該沒什麽人,此刻的動靜卻有些吵鬧。
“不是,我真是謝由的同學啊。”
“這是我學生證,你看看,桐城大學。”
“他電話和微信都打不通, 我找他有急事, 你不能給他的秘書或者助理打個電話嗎?”
“就說是我,孟信瑞,找他。”
……
聽見有些熟悉的名字, 凌西腳步頓了頓,循聲看過去,果然在公司前台看到了孟信瑞的身影。
下一秒,孟信瑞也注意到了他們。
“謝由!”孟信瑞大喊了聲,快步衝向電梯。
保安還以為他是來鬧事的,瞬間圍了上去,架著他往外走。
“謝總。”凌西忍不住喊了聲。
謝由掀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瞥了眼孟信瑞,沒有反應。
“謝由!溫童在哪兒!”
“他怎麽又一點消息都沒了?!你他媽的讓我過去!”
“溫童現在在哪兒……”
孟信瑞的大嗓門回蕩在一樓,“溫童”這兩個敏[gǎn]字眼說了一遍又一遍,震耳欲聾。
凌西眼皮狂跳,心道不好,下一秒,便聽見謝由冷聲道:“讓他過來。”
凌西朝保安比了個手勢,保安立馬撒手。
孟信瑞怒氣衝衝地走到謝由面前,走進後,發現謝由的狀態不太對勁。
謝由看似和以前差不多,但身形明顯瘦削了不少,衣服看起來很寬松,他本來就凌厲的五官瘦下去,顯得愈發鋒利,即便戴著眼鏡也沒有以前那種斯文謙和的氣質。
孟信瑞皺了皺眉,直覺謝由的狀態和溫童有關。
他問道:“我溫哥人呢?”
謝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盯著他看了兩秒,挪開視線:“跟我去車庫。”
“童童有禮物要送給你。”
孟信瑞愣了下:“我問你溫童人呢,你和我扯什麽禮物啊。”
謝由:“還有你媽的禮物。”
孟信瑞:“……”
電梯因為開門太久發出了滴滴滴的催促聲響。
孟信瑞隻好先進了電梯,繼續追問:“溫哥人呢?禮物他幹嘛不自己給我?”
“他之前的病複發了麽?”
凌西張了張嘴,想提醒,又不敢當著謝由的面多說,隻好給孟信瑞打眼色。
孟信瑞壓根兒就沒注意他,隻盯著謝由。
“叮咚——”
車庫到了。
謝由沒有瞥了一眼孟信瑞,徑直走到轎車後方,打開後備箱,將裝有大溪地黑珍珠的兩個袋子遞給孟信瑞:“手繩是你的,項鏈是你媽的,還有一些是你們室友的。”
“都是童童親自挑的。”
孟信瑞哦了聲:“溫哥是說過給我買了特產。”
他抬手去接,謝由的手卻往後縮了縮。
孟信瑞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等到他抓住包裝袋,清晰地感受到謝由沒有撒手,這才確定謝由不想給他。
他用力一扯,奪過自己的禮物,繼續問:“東西我拿到了。”
“所以溫哥人呢?”
謝由垂眸看著他手裡的東西,片刻後,才緩緩抬眼,輕聲道:“當然是在家裡。”
凌西嘴唇顫了顫,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孟信瑞:“那他為什麽不回我消息啊?”
“電話也打不通?”
謝由扯了扯唇角:“童童不想理你吧。”
孟信瑞:“……你放屁。”
謝由看了眼時間,沒有多說什麽,轉身上車。
關門、啟動,他踩了一腳油門,轎車緩緩駛離。
謝由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後視鏡。
遠遠地看見凌西似乎和孟信瑞說了什麽,孟信瑞手上的禮物袋掉落在地,裝有飾品的盒子都滾了出來。
見狀,他皺了皺眉,語調不悅:“你看,我就說不應該把東西給他。”
“剛拿到就掉了。”
下一秒,他眉頭緩緩舒展,溫聲道:“好。”
“以後不給他了。”
……
之後的一個月,謝由保持著正常朝五晚九的工作行程。
除了公司,便是待在桐錦小區那套房裡。
周五,謝由接受了一個財經新聞的采訪。
休息期間,凌西急匆匆地走進休息室。
“謝總。”
“怎麽了?”
凌西走進去,將文件放到謝由面前,低聲道:“這是泰國那邊傳來的資料。”
話音落地,謝由指尖頓住。
凌西深吸一口氣,飛快地說:“橡島的消息,陸匪在橡島給、給……”
他頓了頓,怕刺激到謝由,沒敢說出溫童二字,而是委婉地說,“給他建造了一塊墓碑。”
謝由眼神空白了一瞬,很快回過神:“知道了。”
凌西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
謝由面無表情,沒有悲痛,沒有絕望,似是剛才的消息與溫童無關,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工作小事。
大概是發現了他的目光,謝由突然掀起眼皮看他:“還有其他事麽?”
“沒、沒了。”凌西說。
謝由起身道:“休息的差不多了,讓主持人可以繼續采訪。”
“是。”凌西應了聲。
他看著謝由走出休息室,忽地,男人身體一晃,栽倒在地。
“謝總?!”
“趕緊打120!快點!”
……
謝由住院了。
凌西趁機請來了國內外各種心理精神方面的名醫,讓他們為謝由診療。
謝由不配合談話,凌西只能讓心理醫生扮成內科醫生,循序漸進的提問。
醫生:“謝先生,您的血液和生化檢測是重度營養不良,最近沒有正常飲食嗎?”
“嗯,不想吃,有時候童童餓了,我會陪著他吃點,”謝由頓了頓,實話實說,“吃多了又會吐。”
“怕影響他食欲,更不想吃。”
醫生:“他看見你這樣不會心疼嗎?”
聽到這個問題,謝由恍了恍神,輕聲道:“不會。”
“他會認為,這是我應得的。”
醫生沉默了會兒,試探地問:“您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嗎?”
下一秒,謝由眼珠子轉了轉,直勾勾地盯著他,漆黑的眼瞳裡充斥著森寒與厭惡。
“滾出去。”
醫生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敢多說什麽,離開病房。
等到病房門關上,謝由偏頭看向身側的椅子,眼裡的寒意消融,化為繾綣溫柔。
“嗯,凌西才有病。”
“我現在就出院。”
謝由直接撥通凌西的電話,冷冷地說:“我沒病。”
“去辦出院手續。”
“童童不喜歡醫院。”
……
謝由知道凌西覺得他瘋了,但他不在乎。
他在意的只有溫童。
他經常會看見溫童。
少年有時會和以前一樣,癱在沙發上打遊戲。
等他做好飯菜後,朝他笑得眉眼彎彎:“牛逼啊謝哥,謝大廚。”
“明天我要吃紅燒肉!”
有時又會板著張小臉,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氣鼓鼓地背對著他。
但即使是個背影也讓他無法挪開視線。
謝由不認為看見溫童是他生病了。
恰恰相反,他覺得這是恩賜。
隨著少年出現在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謝由去公司的時間越來越短。
七月中旬,他徹底不去公司了。
“謝總。”凌西敲響了門。
謝由看了眼正在睡午覺的少年,走到門口,打開一條門縫,壓低聲音道:“什麽事?”
凌西:“公司——”
話未說完,就被謝由打斷:“我不是和你說了童童不喜歡我去公司麽。”
凌西連忙說:“不是,公司有一份您的信。”
謝由瞥了眼他手裡的信封,看到孟信瑞三個字後皺了皺眉。
凌西說:“這是孟先生讓我務必要交給您的。”
“說是溫先生托他轉交給您的。”
謝由抬眼看他:“有什麽話童童不能直接和我說?”
凌西怔了怔,看清男人認真的表情後,他心裡越來越沉。
他隻好附和地說:“可能是、是……不方面當面說的話?”
“您看一看吧。”
謝由接過信封,關上大門。
他輕手輕腳地走回客廳,坐到沙發上,順手幫躺在沙發上的少年攏了攏毯子。
接著才拆開信封。
信封裡面還有個信封,上面的郵票有印有大溪地的景色。
謝由指尖頓了頓,繼續拆。
裡面是一張明信片。
他一眼就能認出是溫童的字跡。
【謝由,你如果看到這封信了,那我應該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吧。】
一個死字,令謝由瞬間血色全無,連嘴唇都變得青灰色。
他下意識地偏頭看沙發,沙發上空無一人。
只有一條毯子。
這一行字像是把尖銳的刺刀,一刀捅破了他賴以慰藉的幻想世界,將他拉回了鮮血淋漓的現實。
【你小子,我把你當兒子,你倒好,大逆不道地把我當對象是吧?!
淦你丫的!
寫這封信給你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好好處理的我的東西,我知道房子是你的,銀行卡裡錢也是你的,所以你的東西隨便你處置,但我的遊戲帳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的打下來的天下!
你記得幫我送給孟哥。
對了,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沒有告訴孟哥,你也別多嘴,省的世界上又多一個人難受。
用之前那個生病的借口就行了。
其他也沒什麽想和你說的,你的確做了很多對不起我的事情,走都走了,我也懶得和你追究。
我會把你忘了的,我可不想再午夜夢回的時候,還要在靈魂的院子裡栽種荊棘。
希望你能好好向我學習!
好好活著吧謝由。
——溫·你爹·童】
看到最後的落款,謝由喉結滾了滾,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緊,疼得他喘不上氣。
被壓抑了半年的情感都在此刻爆發出來,他低下頭,五髒六腑都被痛苦翻攪,緊繃的背脊都佝僂起來,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認識的第八年。
他徹徹底底的失去了溫童。
失去了想要珍藏一輩子的寶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