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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搞CP我決定攻略仙尊》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凌守夷從風露殿中走出來時, 腳步跌跌撞撞,步履蹣跚。

  少年眼睫顫了顫,神思還有些混沌恍惚。

  睫前仿佛落了什麽冰涼涼的東西。

  是下雪了嗎?
  他的思緒仿佛一團亂麻, 又一鍋滾粥。

  凌守夷怔怔地抬頭望了一眼天色,見天色陰沉沉的, 零星的雪花如扯絮一般飄落。

  的確是下雪了。

  是了, 仙門雖常年無日夜黑白之分,但仙人們偶爾還會設下禁製,一賞四時風物景致。

  他的思緒竟一時遲滯。

  耳畔嗡嗡作響,腦海中亦有無數畫面在不斷分崩離析,就在方才,他接收了太多信息, 凌守夷竟一時分辨不清此身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他渾身發冷,頭腦卻發熱。勉力走了一段路, 凌守夷終是支撐不住,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栽倒在地。

  在柔姬生命的最後幾年, 那時她的神志也如他目下這般。

  糊塗的時候多, 清醒得時候少。

  她常常獨坐在風露殿內朝外看,看茫茫雲海一望無際。

  大多數時候,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像是思索著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偶爾,她也會驚喜地露出笑容, 褰起裙擺, 衝到風露殿外,眺望遠處的雲海。

  她引頸而望, 目不轉睛,仿佛下一秒,雲層之外又會躍出一道雪白的飛龍,合風雲,躆顥蒼,跨山越海而來。

  可是雲海濤濤,什麽也望不見。

  每當這個時候,她又會無比失落地回到風露殿內,什麽也不乾,就像之前那樣,靜靜地一直坐上一整天。

  在她生命的前一天,她聽到雲海之外有一聲龍吟傳來,響徹天地,悠悠不絕,但很快便被無邊無盡,滔滔流轉數萬年之久的雲海吞沒。

  她說,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仙婢道,一定是她聽錯,應龍早已殞命於天門前,她又怎會聽到他的聲音呢。

  她無比堅定地說,她聽到了。

  書載,“應龍之翔,雲霧滃然而從,震風薄怒,萬空不約而號,物有自然相動耳”。

  那些騰湧的雲霧煙氣,是他來了,他來接她了。

  這天早上,柔姬好像恢復了神志。

  她雙眼是從未有過的清明,鄭重其事地梳妝打扮。

  平日裡她總是咒罵,這一日卻似乎回到少女時的活潑溫柔,輕聲細語地哄著仙婢,對她說,她想出去逛逛。

  她赤著腳走出風露殿,一直走到天門,望了望這茫茫無際的雲海,之後,便義無反顧地從天門一躍而下。

  她知道,應龍沒死在天門。

  昨日,他才真正魂歸天地。

  因為她無比清楚地聽到了,他的靈魂自此掙脫了□□的束縛,龍吟響徹天地,他與山川江海,與每一朵雲,每一縷風合二為一,在仙門外不斷盤旋,等待著她,催促著她。

  她義無反顧,舉身相隨,投身長風。

  這一刻,她知曉,她的靈魂也將高高升起,他與她從此之後,再無老病死,再無愛別離。

  她知道,他永遠都會準確無誤地接住她。

  他載著她,他們的靈魂從此飛越過雲海,跨越過日月,潛遊過滄海,從此自由地翱翔於天地間。

  雪下得太深。

  凌守夷踉踉蹌蹌,栽倒在雪地中,渾身上下的力氣仿佛在這一刻也被抽開,竟再也直不起身。

  不過一息功夫,大如席蓋一般的雪花便團團而落,幾乎將他掩埋。

  溫柔的,靜謐的,猶如母親的懷抱。

  凌守夷再也沒有了反抗的力氣,靜靜地,麻木地,仰倒在一尺深的積雪之中,如瀑烏發在雪地間鋪散開來,肌膚蒼白更勝冰雪。

  顥蒼、柔姬、天帝、仙門的真相,仙凡之別,欺天的騙局……

  無數的信息在他腦海中不斷分崩離析。

  天下有道,守在四夷……

  天下有道,守在四夷……

  這一刻,他還有什麽不明悟的。

  修士按理來說不該覺冷,可他卻覺得渾身發冷,眼前發黑,四肢像灌了鉛一般又累又重。

  原來他自小心心念念,渴望著得到他認可的外祖,對他殊無情意。

  原來,他自以為維護著仙門法度,世間正義,渾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人手中一把趁手的刀,被用來鎮壓反抗,排除異己。

  他自以為替天行道,不過竊天盜地,助紂為虐。

  這一十八年來奉行的原則與正義,一夕之間,如大廈傾覆,轟然倒塌,土崩瓦解,他這一十八年來一身踐行的大道竟成了個虛偽至極的笑話。

  凌守夷隻覺得一陣迷惘。

  原來他只不過是這俗世一芥,滄海一蜉蝣。

  原來,活了這一十八年,今日始知,他不過是個,與這世上任何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普通人,並無任何區別的——

  “凡人”。

  凌守夷垂下眼睫,呼吸愈加急促,寒風如刀子般灌入雙肺,每一次吐息似乎都刮扯得心肺傷痕累累,鮮血橫流。

  他體內流淌著的鮮血非但不比任何人高貴,甚至還源於這世間最貪婪,最無恥,最肮髒的盜賊之流。

  耳畔嗡鳴不斷。

  思緒也越來越混亂,他漸漸地迷失在過往紛亂的記憶之中,竟不知夢裡夢外。

  一時之間,是幼時那個小仙童仇恨的目光。

  一時之間,又是天罡神劍之下,罪仙死不瞑目的怨恨雙眼。

  一時之間,是柔姬神志昏濛間惡毒的咒罵。

  幼時的他,第一次遇見曲滄風。

  曲滄風並不懼他名聲,他饒有興趣地望著眼前的小少年,笑道,這哪裡來的小神仙?

  那時,他以為他與旁人都不同。

  孰料卻誤打誤撞,發覺曲滄風主動接近自己另有所圖。

  他收李琅嬛為徒,李琅嬛待他又敬又懼。

  他的記憶越來越混亂,不受控制地陷入一段噩夢般的過往。

  是白濟安、李琅嬛、曲滄風、夏連翹幾人聯手欺騙他,算計他,背叛他,與他刀劍相對。

  他又怎能指責他們的選擇?

  因為,他是個將父親生機也斷送在自己手上的不孝之徒。

  是的,不過稍作聯想,他便全都明白了。

  是他親手斬殺了父親好友。

  是他親手將父母逼上絕路。

  不仁,不義,不孝。

  他這一十八年活得就像個笑話。

  紛紛揚揚的落雪凍結了他的眼睫,凌守夷烏濃的眼睫如結霜花。
    他越來越冷,冷得忍不住闔上眼。

  如今他已然明了。為何任憑他這些時日如何轉圜,卻不過白費功夫。

  因為世家想殺他。

  因為天帝想殺他。

  身為一柄劍,他太不聽話了。

  他奉天帝為至親,天上的那位卻一開始便忌憚著他身上這半腔龍血,從未將他視作過自己的血脈親緣。

  不過舍棄一個不太聽話的棋子罷了。

  凌守夷渾身又冷又重,從未像現在這般疲倦。整個人仿佛在不停地下墜,思緒直墜入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甚至想,這樣也好。他放棄了掙扎,如人沉入水底。

  不必思考,不必煎熬,他迎來永恆的安眠。

  就在即將被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間,耳畔卻忽然傳來個熟悉的、輕快的嗓音。

  凌守夷不自覺微微一怔,眼前的黑暗漸漸扭曲變化,忽然之間,他被拖拽入一個溫暖的,明亮的夢境。

  女孩兒眉眼彎彎,星眸明亮,烏壓壓的發漆黑如墨。

  他伸出指尖,摸到她烏發蟬鬢,發結雙髻,鼓鼓的像兩個小花苞。她頰側肌膚的觸感光滑又溫暖,像最亮潔順滑的緞子。

  指尖異樣的觸感,令凌守夷又是一怔。

  夏連翹。他不自覺地,動了動唇瓣,喚出她的姓名。

  女孩兒納罕地看著他,“小凌,你怎麽了?”

  她憂心忡忡地問:“你臉色怎麽那樣難看?”

  凌守夷幡然醒悟。

  夏連翹,是的,他還有她。

  她抱緊他,親吻他,她從來不嫌棄他的冷淡,自大,孤傲,虛偽。

  他想起夏連翹,猛然回過神來,掙扎著,反抗著,像是溺水中的人拚命浮出水面。

  凌守夷倏忽睜開眼,迷惘的雙眼霎時間清明。睜眼只看到飛雪自天際旋轉飄搖著落下,落入他眼底。

  少年一雙色如冰玉的雙眼,被冰雪浸染,眼中重又堅定冷清。

  這時,他才覺察到,他近乎被這漫天的大雪掩埋。

  夏連翹。

  如溺水之人抱緊了唯一一根浮木。凌守夷胡亂拂開身上的落雪,思緒勉強掙扎出一線清明,半直起身,不及多想。

  他倏忽記起薑毓玉臨走前交給他的那隻木匣。

  凌守夷抿緊唇角,指尖僵硬,哆哆嗦嗦地往芥子囊中摸去。

  夏連翹。

  他心跳如擂,心中反覆默念著她的名字。

  他太冷了,貪圖她身上哪怕任何一點溫暖。

  木匣打開,看到匣中盛放的物什之後,凌守夷再度怔住。

  這竟是一封信。

  她為何要留一封信令薑毓玉代為轉交?他想不了這麽多,隻下意識地拆開信封望去,哪怕隻一些稀薄的氣息,對此刻的他而言也如風雪中的薪火,有救命之效。

  卻在觸及到信上第一行字時,猶如迎來當頭一棒。

  “小凌,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凌守夷呆呆地,愣愣地看著,駭然間蒼白了面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

  這竟是一封遺書。

  她似乎不願在信中表現得太過傷感,連遣詞造句也竭力活潑樂觀。

  “我之前總做一個夢,夢到我不是夏連翹,我是另一個與她同名同姓的人。

  “我有自己的親朋好友,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快樂地生活著。只是某一天,一睜眼,我忽然變成了這個夏連翹。

  “這世上從不乏轉世奪舍之說。我想,我或許是投胎轉世之前忘記喝了孟婆湯。又或者我真的是奪舍而來的一抹孤魂野鬼也說不定。

  “至於為什麽轉生而來,我想應該是為了遇到你,遇到琅嬛和老白吧。

  “話說回來,死亡並不是人生的終點,我可能,只是回到了我本來的地方,活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裡。”

  “小凌你真的很好。我知道你可能會懷疑自己,其實當初第一次見你時我也覺得你冷冰冰,又不近人情。後來我才知道,你外冷內熱,重情重義。

  “只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太過重情難免反受情所累。

  “這一切不是你的錯,錯的是無情無義之徒,而不該是這世間有情有義之人。

  “我希望你能記住,你是很好很好的,否則當初破妄鏡內,我也不會喜歡上你……”

  他的指尖哆哆嗦嗦摸到這一張薄薄的信紙,她怕他到時候執念太重,難以走出,通篇不敢輕易言愛。

  只是安慰他,鼓勵他不要自卑,不要自怯,不要自責。

  紙上每一個字,娟秀端正,可見是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寫就。一如她第一次與他寫信時,滿滿當當,酣暢淋漓,寫滿一頁紙。

  曾經他不甚在意,如今卻字字在他眼裡倒映出血色,每一個字仿佛如有實質般地刺穿他的眼球,鑽入他的顱腦。

  凌守夷怔怔地坐著,太陽穴突突直跳,血色填滿他的視線,他目眥欲裂。

  零散的思緒在這一刻終於串連成線。

  為什麽,夏連翹要竭力說服他去尋柔姬留下的秘信。

  為什麽,她這段時日總是紅著眼眶,以一副哀傷的神情看著他。

  為什麽,她要拉著他說那些話,“我泥中有爾,爾泥中有我。我與爾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待他看來時,又行所無事般仰面露出個笑臉。

  凌守夷面色慘白,五內俱焚,如遭五雷轟頂,滾滾天雷在頂門不斷滾過。

  他的神魂仿佛被天雷一遍遍撕裂,殛滅成灰。

  原來,她早已知曉這一切,她早已看清了他一無是處的驕傲和堅持。

  她早已預料到這一切,甚至早已做好犧牲自己的準備。

  凌守夷面色遽變,胸中血氣翻湧,噴出一口鮮血來,耳畔聽到細微的崩裂之聲。

  丹田之中一陣劇痛襲來。他的道心在這一刻幾近崩潰。

  凌守夷。

  你曾立誓要以命相護她。

  你卻讓她日日憂心。

  那日她眼眶微紅,卻強顏歡笑,分明是她也在害怕。

  誰人不畏死。

  你卻讓她惶恐不安,讓她恐懼,讓她害怕。

  你讓她分明畏死,卻還一意要犧牲自己。

  凌守夷。

  凌守夷。

  你枉為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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