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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搞CP我決定攻略仙尊》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媧皇摶土造人, 人類自此便誕生行走於這個世界。

  大禹治水,神農嘗百草,誇父逐日, 無一不書寫著為人者鍥而不舍、不屈不撓,敢於以一雙手、一雙腳, 不畏艱險, 改造世界,上下求索,勇於犧牲的精神與魄力。

  在高貴的精神面前,所謂的“高貴”的血脈,不過是這世上最無恥之尤的騙局。

  故事的主角可以是任何一個販夫走卒,殺豬屠狗之徒。而著書立碑者, 也絕不該局限於那些居位食祿的帝王將相之輩。

  不論胎生卵生,濕生化生, 大道之下,眾生平等,從來便不以血脈、出身來定尊卑。人是自然之靈, 卻不可妄為萬物之長。

  顥蒼只希望凌守夷能重新做回一個踏踏實實的, 大寫的“人”,一撇一捺,立於天地之間。

  尊也是以道德為尊, 卑也是以卑劣為卑。

  “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他是柔娘的血脈,只是甫一出生便被抱養在那群人身邊。這才養成他這個目空一切的冷傲個性。”顥蒼道, “他本性不壞, 若非如此天上的那位也不會對他出手。”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但他高高在上飄在雲端太久了。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世, 也忘記了自己只是這萬靈之一,與這芸芸眾生並無任何不同之處。”

  顥蒼說到這裡,竟肅容俯身朝她行了一個大禮,澀聲道:“夏姑娘,我知曉他做了許多錯事,但求你不要與他計較,憐憫他幼時失去父母,認賊為親的份上,幫一幫他。”

  “前輩!”夏連翹訝然至極,受之有愧,忙扶起顥蒼道,“前輩何至於此!我與他早已互許終身,就算是前輩不說,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落入死局。”

  顥蒼溫柔地看著她,眼底泛起如水波紋般淡淡的慈愛。

  夏連翹:“……”她這才記起來,按輩分來說,眼前這個青年,她應該喊他一聲“爸”。

  原諒她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實在喊不出口。

  應龍所說的這些,她當然知道。

  不管是這個世界的本源的故事還是仙門的真面目,也恰恰因為此,她才不能隨意開口劇透,天帝是異界飛升而來的大能修士,掌握著某種程度上的時空法則。

  書中不過寥寥數言,觀者沒有耐心,一目十行,也不過幾息之間,便看盡書中人一生的悲歡離合。

  她此時直面親歷者的講述,內心的震動與彷徨與之前囫圇吞棗看書時又全然不動。

  夏連翹內心沉甸甸的,她動了動唇,最終還是不勝迷惘地開了口,“可是前輩……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說服他……更何況……”

  她並不知曉顥蒼口中的幫一幫凌守夷具體而言指的到底是什麽。

  但若是天帝不死,他們一日也不得安寧。

  顥蒼靜靜聽完她言語間的迷茫與無措之後,“我知曉,我此言對姑娘而言或許有些強人所難,姑娘若是……”

  “前輩這是哪裡的話。”夏連翹難得有些冒犯地截住他的話頭,抬起一雙清凌凌的眼直視著顥蒼,“答應前輩的事我一定會做到,只是敢問前輩可有什麽計劃與準備?”

  顥蒼怔了半晌,這才又彎唇露出個很淺淡的笑道,“我算是明白,他為何會對你用情至此。”

  夏連翹:“……”

  在長輩面前說這些總有些尷尬,她有點兒無助地移開視線,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可能是被她臉上的無助逗笑了,顥蒼輕笑一聲,倒也沒再揶揄她二人。

  “準備自然是有的。”提及正事,顥蒼的口氣明顯鄭重幾分,“對於她身上發生的這一切,柔娘當年其實早有預料。曾留下一封秘信暗藏於她一支發簪內,隻待有朝一日,他長大了些,再交予他。”

  夏連翹心跳倏忽加快了幾分,她正苦於如何在不劇透的情況下說服凌守夷,如果有他母親遺下的書信,那這一切就好辦多了。

  “前輩可知曉這支發簪的下落?”

  顥蒼搖搖頭,“她被擒回仙門之後,我與她夫妻二人便再無得見一面。想來這支發簪也隨她回到了仙門。”

  他語氣和宛,便是說起此事,也隻眼底一晃而過淡淡的遺憾。

  “他們有可能發現這支發簪嗎?”夏連翹想了想,審慎地繼續發問。

  顥蒼:“柔娘為人機敏,行事謹慎。若有朝一日藏不住了,便是她自己主動毀去,也絕不會令它落入仙門之手。我想,這支發簪或許還藏在昔年囚困她之所。”

  “至於天上那位……”顥蒼沉吟半晌,“你過來些。”

  她剛走上前,顥蒼的手便輕輕鉗住她肩頭,另一隻手摩上她的發頂。

  夏連翹微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鎮靜下來,沒有反抗。

  下一秒,她忽然感覺到全身百脈經絡竟為之一開!

  一股沛然的靈氣,浩浩湯湯,如滄海奔流一般正盡數透過顥蒼的掌心,從她頂門灌入她四肢百骸之中。

  這本是原著中屬於主角的奇緣,夏連翹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掙扎阻止,“前輩?!”

  顥蒼卻溫而堅決地勸住她,“不要亂動,否則你我俱有反噬的危險。”

  應龍磅礴浩蕩的靈氣一照漫灌而下,如瀑泄地,肆意流淌,一並攪動周遭靈氣,掀起罡風陣陣。

  處於風暴中心的二人,發絲衣袍無風自動。

  顥蒼為她耐心解釋:“你要記得,天上的那個,他是人,不是神。”

  “是人便會衰弱。是人便會有破綻。是人,便總有壽元將近的那一日。”

  “我想,他這些年來不問世事,不是不願,而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

  “你非此界中人,若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殺滅他,當非你莫屬。我今日留一記劍印於你,但你需記住,這枚劍印至多也只能斬出三劍,你需得小心行事。”

  約莫一個日夜之後。

  待神魂內最後一絲靈力也蕩然無存,顥蒼這才抬起一隻手,將四周漫溢的靈氣紛紛收攝乾淨。

  又阻止了她還沒說出口的道謝。
    “你毋須道謝,我雖送你這枚劍印,但你我都很清楚,這對你而言並不是個合算的買賣,說起來還是我佔了個大便宜,你背上一件大因果。”

  夏連翹搖搖頭,她回過神來,又想起一件事,遲疑開口,“前輩真的不打算見見他嗎?”

  顥蒼這才露出個可以稱之為憂悒的笑來,語氣微帶悵惘:“有什麽見與不見,說起來,我也曾見過他。”

  “十八年前我擅闖仙門,僥幸未死,曾被囚禁在藏龍山一段時日,之後才轉囚至這溟幽海底。藏龍山,你們前些時日也曾去過那兒的。”他提醒道。

  不知道為什麽,夏連翹總覺得顥蒼說起此時,笑容中隱含痛楚與撼恨之色。

  顥蒼似乎也陷入回憶之中,“那時我見到了他。”

  是個過分古板又正經的小少年,冷淡驕矜,渾似雪堆作的,看人的時候下頜微揚,一雙寒星撚作的雙眸居高臨下,年紀不大,通體這一身氣派倒是像模像樣。

  他不禁微微笑起來,心中泛起綿綿細痛。

  此言一出,夏連翹愣了愣,心跳驟然漏跳了幾拍,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緩緩鎖緊。

  凌守夷之前的確去過瀟湘大澤附近。

  她當然還記得湘水村改編的那場劇目,故事中有兩條惡蛟作祟,為禍一方,凌守夷持詔下界斬殺惡蛟。

  故事裡的小少年威風凜凜,冷傲無雙。

  但同屬蛟龍,少年意氣風發的背後,所隱藏著的血淋淋的真相,讓她心裡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的喉口也變得乾澀難言,辭義凌亂,語不成句,“那兩條蛟龍難道……”

  顥蒼回過神來,“你猜出來了嗎?”

  他輕輕點了點頭,坐實了她的猜測,“那兩條蛟龍確為我昔年故友,前來救我。”

  “夏姑娘,你方才問我為何不願見他。你也知曉他性格偏執,若此時見我,了解了昔日內情,還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自己昔年所斬殺的惡蛟實為父親昔日故友,而自己一無所覺中,親手葬送了父親有可能的生路。

  夏連翹的呼吸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從心底也泛起一股澀然與難過起來。她不敢想象,凌守夷若是得知真相,這對他而言是何其殘忍與痛苦。

  顥蒼似乎也不願多談此事。

  自將神魂內殘存的修為凝結成劍印送予夏連翹之後,他便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虛弱起來,身影也開始一點點由實轉虛。

  “我肉身腐壞多年,妖修多修神魂,你所見的我只不過是多年之前一抹殘留的神魂,因一點執念不肯散去罷了。”顥蒼再次輕輕地彎了彎唇角。

  堅持到現在,每多說一句話,他的身影便虛幻一分, “如今也到我行將消散之際。”

  就在他虛影飄飄渺渺,即將消散間,顥蒼又不勝歉疚地朝她再拜一禮,“夏姑娘,原諒我以一己之私,將你牽扯進這樁因果中。”

  夏連翹鼻尖不由一酸,她之前竟不知道,自己也是這麽多愁善感的個性,忙強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強顏歡笑道,“前輩這說得什麽話。”

  她知曉他如今最放不下的當是凌守夷莫屬,便鄭重地保證道:“前輩今日所托,晚輩必定不負。”

  顥蒼竟露出幾許怔忪。

  他朝她微微頷首,魂歸天地之前,竟未露出任何憤慨之色,這半生不拘,半生牢獄,都付灑然,釋然一笑之中。

  待眼前之人化作星星點點的微光盡數散去。

  夏連翹微微一怔,竟如黃粱一夢,王質爛柯,一時之間,如身在夢中,恍恍乎不知夢裡身是客。

  直到她眼角余光不由瞥見牆角旁一地龐大的龍骨。她這才驚覺方才與她對話之人,不是她的空想。

  奇怪的是,她從被卷進這間玉室到現在,竟然從未注意到這一地骨骸。

  蒼白的,碩大的龍骨,依稀可見其曾經攜妻遨遊天地之間的瀟灑不拘,而此刻,它就這樣靜靜的,溫和地盤伏在玉室之間。

  夏連翹不知道顥蒼化骨之前是不是也是這般溫和寧靜。

  或許,自從與柔姬分別之後,他的生命便已經停留在了那一刻,這才在短短十八年的時間內化骨。

  顥蒼與柔姬這二人的故事,讓她心裡感到一陣莫名的,說不出口的,龐大的酸楚,像是從前打完一場遊戲,或者看完一場電影,遍歷了主角愛恨情仇之後,穿越時空一般的悵惘與難過。

  過了好一會兒,夏連翹這才稍微定了定心神走到近前。

  她本來打算把這一地的白骨收殮起來,若有機會,說不定還能將他與柔姬二人合葬。

  她此舉不單單為了凌守夷,也是出於她對這夫妻二人的敬重。

  可她的手剛觸碰到這蒼白的龍頭,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微風,指腹下的骨骸霎時間便化作無邊的飛灰。

  夏連翹愣了一下,驚愕之余,目光卻不期然撞入面前的這一面玉壁。

  原來這四面玉璧並非空無一物,也是刻有字跡的。

  殷紅的血跡,直滲入玉璧之中,似乎是誰在不見天日的湖底,日日夜夜,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寸寸描摹,徒手壁刻而成。

  經由時光摧殘,這些石刻的大字已漸次模糊不清。

  只能望見筆鋒孤絕勁峭,不見悵恨,隻述不盡的思念與平寧。

  “但願人長久。

  亦無老死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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