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蘇韶棠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人有親疏,她和珺陽都分得清楚。
見她回了殿內,沈玉案眉眼神色才緩和下來,他伸手碰了碰夫人臉頰:“好些了嗎?”
蘇韶棠衝他眨了眨眼:“沒事了。”
沈玉案意識到什麽,不再說話。
但後面,沈玉案直接將她桌上的酒壺拿開,不許她沾一滴酒。
蘇韶棠惱瞪了他一眼,小聲嘀咕:“哪有人第一次喝酒就能千杯不倒的。”
不都是鍛煉出來的嗎。
話是這麽說,蘇韶棠卻沒有碰酒壺一下,她可不想待會再溜出去醒酒了,也不想再遇到裴時慍和珺陽。
想起這兩人,蘇韶棠抬頭掃了眼,居然沒在殿內看見裴時慍。
她迅速和沈玉案對視一眼,低聲:“我剛才在月畔湖先後遇見了裴時慍和珺陽。”
四目相視,兩人都是一臉震驚:“怎麽是你?”
沈玉案不想她將心思浪費在裴時慍身上,垂眸道:“沒看見。”
不過須臾,就有消息傳來,說是有人撞見了珺陽公主和鎮北侯府的裴公子在月畔湖私會。
說話的是裴時慍,珺陽偷哭被發現,惱瞪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是誰?!”
他一手拿著披風,一手拎著醒酒湯,又回了月畔湖。
另一邊,月畔湖上的涼亭中。
蘇韶棠目瞪口呆。
沈玉案握緊她的手,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蘇韶棠剛要將手抽出來,就聽見殿外傳來一陣動靜,蘇韶棠納悶地轉過頭去,就見一個小黃門跑進來,對著聖上和元妃低聲說了什麽,元妃臉色頓變,而聖上則是眯了眯眼眸,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蘇韶棠不再詢問裴時慍,伸手戳了戳他。
聲音平淡,但莫名地,蘇韶棠仿佛聽出一股若有似無的醋意,她心中輕嘖了聲,將涼亭的事說了遍,然後才疑惑:“他應該回來了才對。”
等裴時慍將醒酒湯弄來後,一陣冷風吹過,裴時慍又讓木佑將他的披風取來。
結果一進涼亭,就見女子趴在石桌上,光線暗,裴時慍沒有看清女子身上的衣裳,隻當蘇韶棠是難受才會這般作態,絡秋許是也被派去尋人了,等他將披風給人披上,剛要叫人起來,就見女子驚嚇地抬起頭。
沈玉案不由得看向她,若無其事地問:“夫人問這個做什麽?”
她有片刻狐疑,她剛才該不會亂入什麽場景吧?
他在遇見蘇韶棠後就離開了,但不等回到太和殿,又停住,轉身去找了個小黃門,讓他去禦膳房弄份醒酒湯來。
蘇韶棠沒多想:“裴時慍呢?”
沈玉案些許無奈,將腰間作亂的手攔截住,握在掌心中,低聲道:“別鬧。”
沈玉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在找什麽?”
裴時慍看著四周湧過來的宮人,再看珺陽身上那件屬於他的披風,頓時心中暗罵一聲。
裴時慍見她眼眸稍紅,頗有些驚訝:“你哭了?”
珺陽渾身一僵,然後惱羞成怒地推開他,裴時慍沒站穩,下意識地就拉了珺陽一把,結果就是,等裴時慍站穩住身子,珺陽直接栽進他懷中。
這也就罷了,彼此分開就是。
可誰知那麽巧的就是,這一幕被人看見了,驚呼一聲,頓時引來許多人。
珺陽一慌,然後越慌越亂,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模樣就被許多人都看在了眼中,傳話的人越傳越離譜。
裴時慍隱約聽見了些許,人都麻了。
尤其是珺陽身上還披著裴時慍的披風,讓兩人簡直百口莫辯。
珺陽都要氣死了:“你瘋了,你幹嘛把你的披風給我?”
裴時慍扯了扯唇,搞得他好像樂意一樣。
蘇韶棠和沈玉案過來時,就恰好看見珺陽將身上的披風脫下來,扔給裴時慍。
裴時慍煩躁地接下。
蘇韶棠:阿這……真的很容易被誤會她們之間有什麽曖昧不清的關系啊。
沈玉案和她關注點不同,他看向裴時慍拎著的醒酒湯,再見裴時慍不經意瞥向夫人的視線,臉上的溫和徹底消失。
他忽然伸手握住蘇韶棠的手,蘇韶棠納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但沒有掙脫。
再親密的接觸都有了,只是牽個手,倒真沒什麽。
珺陽冷靜下來後,也反應過來什麽,她咬牙低聲:“你瘋了?!”
這一句,比先前罵他給自己披披風要真情實感得多。
他們男未婚女未嫁,身份貴重,哪怕被人撞見,也能推脫一番,甚至,哪怕解釋不清,也無人敢對他們說三道四。
但表嫂不同,她已為人婦!
今日要是被撞見的人是表嫂和裴時慍,那些流言蜚語就能將表嫂毀了!
裴時慍沒有說話。
珺陽往日隻嫌他不著調,今日倒真切地生出一抹厭惡來。
明知世道對女子嚴苛,還不顧女子名節的人,都叫她嫌惡。
哪怕裴時慍做的都是關切之舉,也叫珺陽瞧不起。
珺陽冷著臉,裴時慍不說話,一時間對他們議論紛紛的人都漸漸住嘴。
等所有人都回到太和殿後,已然是一刻鍾後,出了這等事,中秋宴很快就散了,而鎮北侯府中的人卻沒和他們一同出宮。
沈玉案好像有心事,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等上了馬車,蘇韶棠才問他:“你怎麽了,一直都不說話?”
沈玉案:“你覺得裴時慍怎麽樣?”
怎麽又繞到裴時慍身上了?
蘇韶棠有點不解,隻當他在酸味,皺了皺眉,選擇實話實說:“挺招人煩的。”
沈玉案不著痕跡地放松了些。
人人都說裴時慍不著調,不誤正事,遊手好閑,墮了鎮北侯府的名聲。
但沈玉案知道,並非如此。
他和裴時慍年齡相差無幾,年少時,二人甚至是同窗,他比旁人要清楚裴時慍的才情。
同是侯位繼承人,沈玉案早早就跟著父親鎮守邊關,裴時慍卻一直留在京城,這麽多年,他幾乎從未踏出過京城。
後來,他返回京城,年少成名,更是身居高位。
而裴時慍仍和當年沒什麽兩樣。
並非是裴時慍才能不夠入仕,而是他不能。
鎮北侯手握兵權一日不肯上交,裴時慍就一日不得離開京城,聖上防著鎮北侯府,他就只能當一個玩物喪志的世子。
沈玉案很清楚裴時慍的驕傲,他不會委曲求全,將自己的親事當作籌碼,同樣的,若是看中了誰,也不會輕易放手。
所以,當發現裴時慍對夫人起了心思時,沈玉案就知道不好。
想叫裴時慍放棄,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今日在太和殿,沈玉案甚至有刹那間湧上一個念頭,不如尋個機會廢了裴時慍好了。
他掌管禁軍,整個京城安防都歸於他管,而裴時慍時常出入煙花之地,他想找個機會對裴時慍下手,再輕易不過。
隻一點,裴時慍不是蠢貨,要是對他動手,他估計很快就能聯想到動手的是誰。
夫人還在京城,沈玉案不敢冒險。
不過,誰曾想事情居然會有轉機,想起宴會最後的鬧劇,沈玉案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眸。
蘇韶棠還在問他:“你說,聖上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將鎮北侯府單獨留了下來,要說聖上沒有半點想法,蘇韶棠才不信。
沈玉案語氣平靜:“珺陽公主和裴公子兩情相悅,聖上自然會成全他們。”
兩情相悅?
蘇韶棠扯了扯唇,這壓根就是睜眼說瞎話。
翌日,果然有消息傳來,聖上下旨給珺陽公主和鎮北侯世子賜婚。
蘇韶棠只能咂舌沈玉案的料事如神。
同時,她想起沈玉案昨晚最後說的一句“聖上很疼愛珺陽公主”,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覺得諷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