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連嘉朔知道在這種情況下， 宋槐才剛千裡迢迢來到這裡找他， 他就說出了要去天族的話，這位大少爺多半情緒會相當激動。

  不過事情十分緊要，連嘉朔也已經管不了太多了。

  他準備好了要哄宋槐冷靜的話，等著這位大少爺眉頭一皺就開始哄， 但沒想到的是， 在聽到他這樣的說法之後，宋槐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對的表示。

  這實在出乎了連嘉朔的預料， 但也讓連嘉朔不禁產生了更多的猜想。

  他總覺得宋槐不著急不是因為放心，而是因為早就有了別的主意。

  果然， 連嘉朔對宋槐的了解沒有出錯，宋槐對上連嘉朔的視線，很快地就接著他剛才的話說道：“你的分析很對， 這時候的確應該去天族那邊看看，畢竟我們在這裡乾著急沒有半點用，天族的勢力和情況我們了解得太少了， 而之後如果要對抗世界意志， 天族是絕對不能缺少的盟友。”

  而看現在的形勢， 別說是盟友，他們兩方沒有打起來已經算不錯了。

  宋槐這麽說著，先看了看旁邊的其他人，接著才對連嘉朔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天族。”

  連嘉朔：“……”

  連嘉朔：“……”

  用假身份當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在連嘉朔的想法當中，他們應該是延續從前的身份，宋槐扮演一名商人，而他作為對方的侍從或者助理，跟隨在他身邊進入天族。

  宋槐也在看著屏幕，他沒有回頭來看連嘉朔，不過卻朝他遞出了手，耳尖紅紅地應道：“……請多指教。”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資料，又看看身旁的宋槐，想了想對後者小聲笑著說道：“少爺，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伴侶了，請多指教。”

  他突然動作很大地別過了頭。

  他故意又說了這麽一句，聽起來更加的無辜，仿佛還帶著點天真好奇。

  但等拿到身份證明之後，他才發現事情並不是這個樣子。

  這不知道是要怪宋槐作為反派BOSS屬性太好，還是他成長得實在是過於優秀。

  兩人相對而視，過了好幾秒，連嘉朔才咬字清晰地向宋槐說道：“老公？這樣叫你對嗎？”

  連嘉朔得到了料想中的答案，頓時又笑了起來。

  兩人將這些事情告知了其他人，大家商量之下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也沒有阻止他們的決定。

  雖然連嘉朔很想說點什麽，但到這種地步他也不得不承認，宋槐雖然表面上的身份是個商人，但他也的確是擁有著相當強大的實力，恐怕放在整個星盟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當他的對手，不管是肉搏還是機甲操作。

  要知道宋槐現在在星盟有著相當重要的地位，宋家有著現在星盟最大的商業體系，許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執掌， 如果他跟著連嘉朔一起離開，很多東西都會變成一團亂麻。

  他看宋槐的反應，故意這麽問著，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當然我沒有覺得這樣不好，嗯，我很喜歡這樣的安排。”

  他這麽說著，但連嘉朔聽到後卻還是笑著盯著他。

  連嘉朔明白當宋槐決定好一件事情之後，是根本沒有辦法勸阻的，於是他也只能點頭道：“我明白了，少爺，可是星盟這邊……”

  他想過了宋槐可能會說出來的話和做出來的事情，卻怎麽都想不到， 這位大少爺的想法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大膽，出的主意比他所想象的還要誇張。

  宋槐相當自信，篤定地說道：“我就是最好的戰士。”

  於是在做了兩天的準備之後，連嘉朔他們踏上了前往天族的道路。

  宋槐的身份的確是一名商人，不過是在泊恩星系奔走的小商人，而連嘉朔則是一名原本出生於天族，十來歲時搬到星盟去的教師，根據偽造身份上面的資料，兩個人在一年前相識，之後非常普通地談戀愛結婚，現在兩人正準備回到天族探親。

  連嘉朔：“少爺，你該不會想說……”

  宋槐聽到他最後這話，終於忍不住回過了頭：“喜歡……嗎？”

  他和宋槐現在都還只是戀愛剛起步的階段，卻沒有想到這麽快，他們就開始扮演夫夫的的角色了。

  事情說到這個地步，也差不多全部定下來了。

  想到這裡，連嘉朔還是忍不住覺得不可思議。

  宋槐理直氣壯慣了，也根本沒辦法說謊，所以在沉默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沒忍住低聲說道：“是，是我讓他們這麽弄的身份。”

  他們的身份是新婚夫夫。

  連嘉朔：“少爺，假身份的事情，應該是您讓人安排下去的吧？不是說會弄成主仆嗎？”

  宋槐像是早就考慮好了這個問題，連嘉朔才開了個頭，他就已經接著說道：“這邊有溫虞在，他可以管好不少事情，而且我也說了，我的人正在他旁邊扶持，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要去天族，用他們現在的身份並不是不行，畢竟兩國雖然關系緊張，但商業往來也還沒有被禁止。

  他對上連嘉朔似笑非笑的目光，頓了片刻才說道：“我不知道他們怎麽弄成這樣的，應該是下面辦事的人弄錯了。”

  連嘉朔看他反應劇烈，明知道他是被什麽刺激到了，卻還是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刻意湊了上去，微微俯身查看他側過去的那邊臉，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是剛才的身份資料還有什麽問題嗎？還是說我這樣稱呼不太對，老公？”

  宋槐無聲地看著他，像是在想象著他所說的畫面。

  連嘉朔自認，自己的存在並不是那麽緊要，相較之下宋槐的身份則重要得多。

  連嘉朔還沒有來得及辯駁，宋槐就接著說道：“既然你必須要去天族，那我們只能派出我們這邊最好的戰士來保護你。”

  宋槐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但連嘉朔卻主動地摩挲著自己手裡的身份卡片，小聲地說道：“唔，這身份挺不錯的，普通的新婚夫夫……也許我們在某個平行世界裡，真的就是這樣普通的小夫夫，過著簡單的生活呢，聽起來很不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懂了連嘉朔心裡的想法，又或者只是憑著對連嘉朔的了解，猜到了他的心思，宋槐認真注視著連嘉朔，很快開口道：“如果要說重要程度的話，事實上到現在這種地步，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別忘了你身上的芯片，是我們現在對付世界意志和他手底下那群幽魂戰艦最重要的武器。”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連嘉朔和宋槐就會徹底暴露在天族有心人的視線裡。他們這趟是要去想辦法救下方跡景，然後再利用各種方式，想辦法與能夠說得上話的天族高層接觸，想辦法說服對方，如果在路上就被有心人發現來意，然後從中阻攔，事情大概會變得相當糟糕。

  看到這麽詳細的身份資料時，連嘉朔禁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宋槐：“……”

  連嘉朔和宋槐都認為用其他的身份進入天族境內較好，所以在商量過後，宋槐利用自己的勢力，輕松地給他們搞到了兩張入境通行證，以及偽造的身份證明。

  但連嘉朔怎麽可能會是這種天真的人，他從小到大都把宋槐吃得死死的，宋槐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

  宋槐藏著自己發燙的臉，又朝另一邊扭過頭去，嘴裡面聽起來不耐煩地說道：“連嘉朔！”

  連嘉朔聽得噗嗤笑了出來。

  宋槐從以前就是這樣，但凡要開始裝凶，就會板起臉喊他的名字。

  在宋槐看來，他這麽凶巴巴的語氣應該是很有威懾力的，他的這套在其他人的面前也的確是有不小的效果，但在連嘉朔面前，這點裝出來的凶悍卻怎麽都無法構成實質性的威脅，甚至因為尾音的微顫，暴露了他現在的一點狼狽。

  連嘉朔於是裝作考慮著事情，接著又開始說道：“對了少爺，新婚夫夫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我們是不是要一直牽著手比較好，新婚應該會很黏糊吧，資料上有沒有寫上人物性格什麽的，我到時候需不需要再表現得更加主動一點……”

  宋槐沒有回答連嘉朔，因為光是想象連嘉朔說出來的場景，他已經開始感到緊張了。

  小半個月之後，在連嘉朔和宋槐利用死神號交替操縱趕路的方式之下，他們只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趕完正常飛船兩個多月的路程，來到了星盟和天族邊境泊恩星系的某顆星球上。

  要進入天族境內，兩人當然不能開著死神號徑直闖進去，而他們提前訂好的計劃，就是在這顆星球上搭乘正常的民用飛船，到達天族的境內。

  因為身份證明上兩人是普通身份，所以他們現在所乘坐的飛船當然也是普通的飛船。

  連嘉朔從來到這個世界起，前十年沒怎麽離開過首都星，後來則一直跟著歃血軍團的飛船到處跑，所以根本也沒上過這種客用飛船，一時之間隻覺得體驗相當新鮮。

  而對於宋槐來說，無論來去哪裡都有私人飛船接送，這樣的體驗當然也是第一次。

  兩個什麽經驗都沒有的人，在進入飛船的時候甚至都還有些暈頭轉向。

  宋槐當然是完全搞不懂的，這人甚至會因為一艘飛船竟然能塞下這麽多人而驚奇，還是連嘉朔根據自己上輩子坐飛機大巴的經驗，才勉強找到購票處，買好票拉著宋槐上了飛船。

  民用飛船相當擁擠，連裡面的房間也都相當狹窄擁擠，連嘉朔和宋槐共用一個房間，在將為數不多的行禮搬進房間的時候，兩個人看著這個逼仄的房間，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過連嘉朔倒是很快就習慣了下來，開始認認真真地在房間裡收拾起來。

  他忙來忙去地把衣服從行李箱裡面拿出來，掛在衣櫃裡面，把該用的電腦和工作用品全部放到桌上，又仔細開始整理床鋪和其他的用具。

  這副模樣，仿佛他們真的就只是普通的遊客，新婚夫夫準備回天族探親一樣。

  宋槐看著連嘉朔如同普通人般忙來忙去的樣子，頓時有了這樣的聯想，而在這同時他也相當清晰地意識到，他並不排斥這樣子。

  甚至在這麽想的同時，他心底裡隱約有些期待。

  連嘉朔邊收拾著東西，還邊在低聲和宋槐交談著：“這樣的旅行還是第一次，真是很不錯的體驗，在這之前我還以為我們得跟其他人擠一個空間呢，對了我剛才看外面，好像還有不錯的餐廳，還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等到收拾好之後，不然我們去看看吧？”

  他邊這麽說著，邊抬起頭朝宋槐看過來，見宋槐怔在原地，他不禁問道：“少爺？”

  宋槐迅速地收回心神，說道：“好。”

  連嘉朔好笑地說：“少爺聽到我剛才說什麽了嗎？這樣就說好？”

  宋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說什麽都好，你作主。”

  他邊這麽說著，邊走到連嘉朔的身邊，低頭幫著他收拾起來。

  連嘉朔看著宋槐的動作，小聲說道：“少爺不需要做這些，你以前也沒怎麽收拾過，還是讓我來好了……”

  “夫夫之間……”宋槐打斷了連嘉朔的話，兩個人正好在這時候將手落到了同一個地方，宋槐的手輕觸著連嘉朔的手背，他盡管眼睫微顫，神態有明顯的變化，但仍然維持著這樣的動作，並沒有因此收回手，隻接著說道：“夫夫之間不就應該一起做事嗎？”

  連嘉朔對上宋槐的眸子，在明白他的心思之後，眨眼笑了起來：“嗯，少爺……老公說得沒錯。”

  宋槐：“……”

  雖然前面說了不少理論性的東西，但在這兩個字面前，宋槐還是飛快地敗下陣來。

  兩個人沒有折騰太久，房間裡就已經是他們兩人的痕跡了，直到差不多了，宋槐才坐到房間的桌子面前，打開電腦仔細查看起下屬最新傳來的情報，也翻閱起了最近的新聞。

  同時連嘉朔也沒有閑著，他釋放出意識，破解了飛船的監控和各種機器，開始仔細檢查起這艘飛船。

  兩人各自做著事情，宋槐知道連嘉朔閉眼在幹什麽，他沒有出聲打擾連嘉朔，隻安靜地等到連嘉朔重新睜開眼睛，他才向連嘉朔問道：“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連嘉朔收回意識，向宋槐搖頭：“沒有，至少沒有發現被世界意識控制的痕跡，看起來它雖然知道不少事情，但還沒有到能夠控制一切，知道一切的地步。”

  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很好的消息，這樣他們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在暗中做到更多的準備。

  不過還有件事情連嘉朔有些在意，他對宋槐說道：“飛船上有一夥人，看著不像善類，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在做什麽，但我們在飛船上的這段時間還是最好避開他們，不要惹上事情引人注意。”

  連嘉朔把那群人所在的房間，以及他們的活動場所告知了宋槐。

  宋槐雖然從不怕事，但卻也沒有到喜歡主動招惹事情的地步，他聽後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初次乘上這樣的飛船，連嘉朔仍然覺得有趣，兩人處理完正事之後，正好到了飯點，他們於是決定去飛船上的餐廳吃點東西。

  不過在出門的時候，宋槐主動向連嘉朔提醒道：“不要忘記我們偽裝的身份。”

  他是用相當嚴肅的語氣說著這話的，不過因為他本身平常說話就很嚴肅，所以聽起來倒也沒什麽區別。

  連嘉朔聽到這話之後，立即領會了宋槐的意思，點頭牽住了宋槐的手：“是這樣嗎？少爺？”

  宋槐：“……”

  他對上連嘉朔探尋般的目光，為了避免這人玩弄自己成癮，他於是努力板起臉，改換了一副更加強硬的面孔說道：“是，你要隨時記得我們是新婚夫夫。”

  連嘉朔擺出乖巧的模樣回答道：“我明白了，少爺。”

  他邊說著，邊把牽手的動作改了，換成了挽著宋槐的手臂，他半個身子貼在宋槐的身上，就這麽滿足地笑著看向宋槐，像是一隻慵懶的貓：“這樣是不是更親密？”
    宋槐為避免再次丟盔卸甲，低著頭裝出一家之主的嚴肅模樣，很快擰開了房門。

  在連嘉朔看起來非常幸運的是，這艘飛船雖然擁擠，但餐廳裡的食物卻意外地好吃，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享用了一段不錯的晚餐，除卻四周有些吵鬧之外，這其實是一頓相當不錯的雙人晚餐。

  吃過東西之後，連嘉朔並不想要立刻回到房間，他拉著宋槐在飛船裡面逛了一會兒，兩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休閑區。

  飛船上面各種各樣的公共區域不少，雖然大多偏向生活化，沒有宋槐熟悉的貴族飛船那套東西，但休閑區裡卻是別樣的一番景象。

  有各種各樣奇怪的小店，也有酒吧和小吃，甚至還有專供孩童玩耍的兒童區域。

  兩個人肩並肩走在這片紛雜之中，不知道是為了偽裝出符合人設的形象，還是真心在思考著這些事情，連嘉朔突然向宋槐說道：“聽說星盟的夫夫在結婚三年之後，就可以通過正式流程向基因研究所申請培育一個結合兩個人基因的孩子。”

  這個世界和連嘉朔以前所處的世界不同，在這裡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結婚後孩子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培育而來，已經很少有人會用身體親自孕育孩子。

  聽到連嘉朔的話，宋槐腳步霎時頓住：“孩子？”

  連嘉朔勾著他的手，看著過往的走廊裡，被父母帶著跑來跑去的小孩，唇角微翹著，低聲問道：“少爺覺得男孩好還是女孩好？”

  宋槐沒有去看連嘉朔的表情，他同樣看著那些小孩的身影，就像是在出神中看到了某種未來的景象，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低聲說道：“都好。”

  連嘉朔無奈說道：“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兩人接著又逛了一會兒，連嘉朔的新鮮勁雖然過去了，但宋槐卻剛從緊張的情緒裡走出來，開始真正注意到四周的環境。

  宋槐本身就是個驕縱的大少爺，他平常根本沒什麽時間四處行走，就算有時間也因為以前連嘉朔不在，沒人陪他不願出門，所以少有這種能夠出門逛街的時候。

  現在他放松心神，才發現這飛船上面的確有不少他從來沒見過的新鮮店鋪，應該是星盟沒有，而天族特有的東西。於是宋槐就開始大肆逛了起來。

  連嘉朔跟在宋槐的身後，反應過來之後，才驟然記起宋槐的確有把所有感興趣的東西都買回家的愛好。

  當初他們在星盟學院慶典上面，宋槐就是這麽瘋狂購物的。

  兩人在各種店裡逛了好半天，直到再也拿不下了，連嘉朔才哭笑不得地拉住宋槐購物的手，小聲地提醒他：“少爺，我們的身份人設只是普通人，是不可能花錢大手大腳到這種地步的。”

  宋槐：“……”

  他像是現在才反應過來，於是不甘不願地停下了購買。

  作為全星盟最有錢的人，宋槐大概是第一次體會到不能用錢解決物質需求的滋味，直到被連嘉朔重新拉回房間裡面，他還在惦記著剛才在店裡面看到的那枚袖扣。

  連嘉朔好言好語地哄著他，仿佛真的是他體貼的新婚伴侶：“以後再買就好了，少爺，下次我送給你好嗎，我雖然不如少爺會賺錢，但在歃血軍團還是有些積蓄的。”

  宋槐抬眸看向連嘉朔，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是覺得那個東西很配你。”

  連嘉朔好笑地說道：“可是少爺，你已經從帽子到圍巾到終端外殼還有其他東西全給我配了一身了。”

  宋槐：“……”

  真是奇怪，在逛街之前，他都沒有注意到連嘉朔身上缺這麽多東西。

  然而連嘉朔看著他的表情，心裡面卻明明白白，這位大少爺根本就是熱愛逛街罷了，他雖然藏得很好，但連嘉朔從小跟在他的身邊，早就把他的小心思摸得清清楚楚，這個人就是喜歡熱鬧，就像是以前在學院慶典的時候那樣，他會提前很長時間就開始偷偷興奮，然後在慶典當天早早就把連嘉朔叫起來，陪他一起去街市上面閑逛。

  大概是因為童年大多數時間都獨自呆在宋家孤寂的宅邸當中，所以成長後的宋槐格外地喜歡人海。

  當然這位少爺又相當地挑剔，並不是所有人海他都喜歡。

  只有有人陪的時候，他才會喜歡。

  連嘉朔再清楚不過，所以在盯著宋槐看的時候，他的目光柔和了幾分，同時輕聲地對宋槐說道：“少爺，明天我們再去逛吧，後天也是，反正還有好幾天才能到目的地。”

  當然他沒有提，等以後事情解決了，等回到首都星，或者再以後，宋槐想去什麽地方逛，自己都陪著他。

  後面的這些話沒說，倒不是因為故意不說，只是在開口之前，連嘉朔莫名地覺得這麽說出來有些不吉利，這實在是太像自己給自己立FLAG了。

  宋槐聽到連嘉朔的話，眉頭微微皺著，有些不滿地說道：“你不要像是在哄小孩那樣哄我。”

  連嘉朔認真地說道：“少爺在說什麽呢，我怎麽會覺得你是小孩呢？”

  宋槐：“你先把笑收起來再說這句。”

  連嘉朔：“……”

  他沒能收起笑意，那笑容反而在他臉上擴大了。

  兩個人回到房間之後光是聊天都折騰了好久，不過好在他們都還沒有忘記正事，很快又各自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宋槐處理助理傳過來的宋家文件，聯絡溫虞布置星盟接下來的計劃，連嘉朔聯絡歃血軍團和莫源那邊，詢問接下來的各種進度。

  又忙碌了好一陣之後，也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時間。

  宋槐先一步結束和溫虞那邊的通訊，所以先去洗澡收拾，等到連嘉朔處理完自己這邊的事情，從浴室裡面出來，然後披著睡衣濕著頭髮來到床邊的時候，他發現宋槐正以正襟危坐的認真姿態搭著被子，坐在房間裡面唯一的那張床上。

  連嘉朔表情有些驚訝，向宋槐問道：“少爺，怎麽了？”

  正常來說他不應該問出這樣的問題，畢竟這個時候坐在床上，當然是要準備睡覺。

  但宋槐的坐姿實在是過於端正，表情看起來實在是過於剛正不阿，所以在這瞬間讓連嘉朔忍不住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聯想，仿佛宋槐現在根本不是要準備睡覺，而是要板著臉對他進行某種審訊。

  在連嘉朔從浴室出來之前，宋槐大概是在專注地思考著什麽，所以當聽到連嘉朔的聲音之後，宋槐身形一頓，這才回過頭來，向連嘉朔生硬地吐出幾個字：“等你睡覺。”

  連嘉朔：“嗯……”

  有人等別人睡覺是用這種表情嗎？

  當然連嘉朔憑借著自己對宋槐的了解，很快就猜到了這個人大概是在胡思亂想著什麽奇怪的東西，他嘗試著向宋槐問道：“少爺困了嗎？”

  宋槐緩緩應道：“嗯。”

  他看著連嘉朔坐到床上，慢慢挪到他的身邊，然後掀開被子鑽進來……

  看到這裡，宋槐終於微垂下眸子，小聲地說道：“伴侶之間，是怎麽睡覺的？”

  連嘉朔動作一頓，聽到宋槐的話之後，原本準備縮進被子裡的他突然又坐了起來。

  宋槐的脊背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有些戒備但又似乎在期待著什麽，他微微用力地捏住被角，對連嘉朔說道：“你在想什麽？”

  連嘉朔坐在他的身側，看著他輪廓清晰的側顏，帶著笑意說道：“我在想少爺剛才說的那個問題，普通的伴侶之間，夜裡都會做什麽。”

  宋槐視線垂得很低，像是在看著什麽，卻又像是視線裡根本沒有焦距：“我不知道，沒聽說過。”

  連嘉朔裝出為難的樣子：“是啊，我也沒有聽說過，畢竟我認識的人裡面也沒幾個結過婚的……”

  宋槐放在被子上面的手動了動，說道：“那就，躺下睡覺吧。”

  連嘉朔卻沒有立刻躺下睡覺，他仍然在認真地想著，並且不斷說道：“聽說新婚夫夫應該都比較黏膩，應該會經常做比較親密的事情吧，既然都是夫夫了，大概每天晚上都會很難克制對彼此的渴望吧？”

  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連嘉朔的語調很輕，仿佛是故意為之，帶著種令人神魂顛倒的蠱惑味道。

  宋槐幾乎是在用他所有的神智控制著自己的行動，明明感覺到連嘉朔說話間噴吐出來的氣息就在脖頸邊繚繞，但他卻仍然竭力克制著沒有轉過頭去看對方的眼睛。

  他就這樣坐在那裡，喉結輕輕動了動，過了好長時間才說道：“我們，也需要這樣做嗎？”

  像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宋槐立刻又用一種更加剛正的語氣說道：“畢竟我們現在在扮演這個，不能讓人看出問題。”

  連嘉朔聽著他的話，說道：“是啊，畢竟我們現在是新婚夫夫。”

  宋槐閉上眼睛，緩解著空氣中的緊張感：“那……”

  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出口，連嘉朔就繼續說道：“可是現在是大半夜，而且我們在房間裡面，沒人會知道我們在房間裡面做什麽，所以不用裝應該也可以吧？”

  宋槐：“……”

  他挺直的脊背突然間因為這話而松懈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道：“你說得對……”

  不過他這句話沒有說完，因為在他這麽說著，重新又睜開眼睛的瞬間，他察覺到有道影子湊到了他的面前，接著他感覺唇瓣被輕輕地咬了一下。

  連嘉朔的氣息就在身前，是他非常熟悉的，相當好聞的味道，他聽見連嘉朔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含笑語調說道：“但是少爺，就算我們不是真正的新婚夫夫，也會克制不住想要親近彼此，不是嗎？”

  宋槐呼吸在這瞬間突然加速。

  這句話驟然落在宋槐的心底，讓他剛剛才在失望中落地的一顆心重新被攪緊，他睜開眼睛專注地盯著連嘉朔的眸子，主動地摟住連嘉朔，像是還嘴般啃了對方一口之後，才又說道：“……可以嗎？”

  連嘉朔看出了宋槐的生澀與緊張。

  這位童年不夠快樂的大少爺，大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許多時候總是能夠理直氣壯，蠻橫到近乎不講道理，但在討要別人的好意時，卻總是會顧忌再三，躊躇不前，比誰都要沒有自信。

  或許在潛意識當中，宋槐就覺得自己缺少對於感情的籌碼。

  就像現實中的物質是需要近前去換取的，而情感也是需要情感去換取的，宋槐始終認為自己是情感上的貧困者，手裡面隻握著零星半點的財產，換不來任何人的熾烈。

  他仍然沒有意識到，他早就已經擁有許多東西了，許多，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多得多。

  連嘉朔失笑著看他，輕聲說道：“當然可以，少爺想要什麽，只要開口就好了。”

  這才是最重要的，連嘉朔希望宋槐能夠學會一件事，那就是親口說出自己想要什麽。

  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用言語試探，緊張地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心，連嘉朔想讓宋槐知道，許多東西他只要說出來，就能夠得到。

  也許是因為連嘉朔的語氣實在是太過認真，所以宋槐也像是受到了蠱惑般，不受控制地開了口：“什麽都可以嗎？”

  連嘉朔再次點頭，神態再肯定不過：“什麽都可以。”

  宋槐張了張口，又因為顧慮而移開視線，他像是剛剛學步的嬰兒，步履蹣跚地朝著自己想要的東西走過去，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那我想要……你。”

  這麽說過之後，宋槐聲音不可抑製地沙啞起來，他喉結滾動，雙眼微紅，說道：“可以嗎？”

  連嘉朔早就在等著這個答案，他微笑著俯下`身，牽起宋槐的手，吻在他的手背上：“當然可以，我的少爺。”

  這句話似乎讓宋槐瞬間清醒了過來。

  某種像是火焰般的東西點燃了宋槐心底的情緒，他緊緊地扣著連嘉朔的手，突然用力抱住眼前的這個人，然後用力地在他的唇上，肩頸，胸口，留下屬於自己的唇齒印記。

  連嘉朔任由他像是胡鬧般的舉動，到這種時候，即使是他也禁不住開始喘熄，他拉住宋槐，小聲地在他的耳邊說了句話。

  宋槐的眼眶霎時變得更紅了幾分。

  這天晚上，不管是對於連嘉朔還是對於宋槐來說，都是相當漫長又短暫的夜晚。

  他們在彼此的氣息中疲憊睡去，之後又在彼此的溫度中緩緩睜眼醒來。

  一切都像是夢境，但所有的感官卻又敏銳清晰地記下了每個瞬間的感受。

  第二天早上，連嘉朔比宋槐先醒過來。

  他稍稍松開宋槐，自己先去整理了一會兒，等到穿好衣服洗漱收拾乾淨再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宋槐已經裹著被子，睜開眼睛看向了他。

  連嘉朔自然地對著宋槐笑道：“少爺，早安。”

  宋槐唇角略微上揚，似乎是想要用同樣的方式回應他，但在嘴角揚起的同時，他又像是同時想起了什麽，有些臉紅地輕輕“嗯”了一聲：“早安。”

  在這瞬間，他們就像是真正的新婚夫夫，溫存的氣息填滿了整個房間，他們在熹微的燈光中醒來，用最簡單的言語完成一日初始的問候。

  (本章完)